這次來找所謂的“眼球”，能悄無聲息偷走自然是最好情況，但既然斯特恩要幹一票大的，伊莎貝拉也不再留手，鑽進別墅煙囪爬下去，從壁爐中鑽出，一箭射倒正在打掃衛生的男僕。

這裡是別墅的二樓大客廳，黃花梨為基座，下層熊皮、上層鱷魚皮的沙發擺放在正中，周圍的置物架上琳琅滿目，都是些來自大陸各個角落的工藝品，一張巨型地圖掛在壁爐正對過去的牆上，肯特王國南部的港口、安普裡亞斯港和奇琴伊察被用紅墨水刻意標出。

把男僕的屍體藏在沙發後面，再用窗簾擋住，兩人把二層的臥室和書房搜查了一遍，什麼人都沒有，連書信和檔案都寥寥無幾，這裡除了休息之外幾乎毫無其他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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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樓梯前往一層，下面是餐廳、廚房和僕人的房間，偶爾聽到來去匆匆的腳步聲，兩人縮在樓梯拐角，壓低聲音商議。

“要下去嗎？”伊莎貝拉把一枚羽箭搭上弓弦。

“別。”盧克按住大弓，一樓起碼有五人，全部幹掉且不發出動靜，按照兩人的水平幾乎沒有可能，他左右環顧，發現樓梯拐角的牆上有扇半掩的窗戶，這裡離地半層樓高，下面是的青翠的草坪。

先去工坊。

盧克和伊莎貝拉從視窗跳到別墅旁的草地上，翻過隔開住所與工棚的警戒牆，沿著毫無修整的泥地走向簡陋磚石建造的低矮工棚，透過上面拳頭大小的透氣孔向裡面張望。

熱浪撲來，星火四濺，打鐵的敲擊聲和蘸火的茲茲聲此起彼伏，水霧瀰漫，那些工人有的是魚人，有的是蜥蜴人，一個個骨瘦如柴，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泛起體力透支的病態潮紅，但是所有人精神振奮，全力趕工，那架勢似乎恨不得把手中的鐵錘揮斷。

有兩名人類監工手提鐵絲絞成的軟鞭坐在一旁，打著呵欠聊天，他們看守的地方是工棚正門，偶有工人出入解手，都需要得到他們的批准。

“這裡沒有眼球，”盧克把頭挪開，“不過我想我已經找到安普裡亞斯那批劣質刀劍和護甲的生產地了。”

“可是我們從學院接到的任務是什麼來著？”伊莎貝拉問。

“消滅騷擾黑巖村的作亂魚人？”

“所以你看現在魚人的狀態？”

“嗯，他們本身已經陷入了危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問，特魯瓦男爵領釋出這個任務，到底有什麼意圖。”盧克讚許地點了點頭。

工坊是長方形的樣式，本來兩人計劃繞這個建築一圈，整體觀察，但走到一個牆角後，伊莎貝拉突然停下，抬手擋住後面的盧克。

盧克壓低身子，牆角的另一側傳來情緒有些激動的交談聲，其中一人說的是腔調古怪的通用語，而另一個人的聲音倒是熟悉。

林迪，林迪坎貝爾，那個行事莫名的黑髮同級生。

只聽林迪冷冷一笑：“所以這就是大祭司的意思？他還是不肯發動對羽蛇神廟的攻勢？”

另一人是一名魚人祭司，在林迪的威壓面前顯得誠惶誠恐，他聲音有些打顫：“坎貝爾少主，您也知道我是站在您這邊的，可是大祭司沒能用您製造的藥劑消滅蝙蝠，很是生氣，還在試圖多嘗試幾次，削弱蝙蝠的力量再出手。”

“那是他太蠢，可怨不到我頭上！”林迪怒道，“況且你們已經軟禁了學院的師生，再加上我到時候支援你們的肯特武士，還怕攻不下一個小小的蝙蝠洞？”

魚人祭司在林迪的虎軀狂震下瑟瑟發抖，但還是努力爭辯：“請，請您務必等到下次下弦月，屆時不但是蝙蝠能力最弱的時候，還可以召喚那股死去靈魂的力量。”

林迪淡淡一笑：“罷了，此事也在我運籌帷幄之中，你們雖然披著魚人的皮，可到底還是蟲族的異類思維，我就暫緩你們幾天，屆時雷霆一擊，則大事可成！”

盧克滿頭霧水，這同學在說什麼，自己怎麼完全聽不懂，不過再聽不懂，他也從林迪的隻言片語中判斷出企圖了。

林迪和怪蟲的祭司合作，要聯合港區的肯特武士，攻入羽蛇神殿下層，殺死蝙蝠王！

而且霍莉導師和勒內他們被抓，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傢伙到底想要幹什麼，盧克強忍衝出去把劍架在林迪脖子上逼問的衝動，繼續偷聽他們的交談。

果然林迪談到了盧克最初疑惑的地方。

“等到佔領了羽蛇神廟，你們答應我的條件還記得吧。”林迪勝券在握，彷彿此時已經得勝歸來。

“林迪少主，您是特魯瓦男爵領的主人，坎貝爾商會的繼承人，想要的東西和我們還真是不一樣，建設領地，並造福人民，您一定是人類中的英主，”魚人祭司毫不吝嗇他的馬屁，“就像我們最初所約定的那樣，到時候我們會把十萬名魚人派遣到特魯瓦男爵領，供您開礦修路，盡情趨使。”

林迪大為滿意，臉上洋溢著憧憬與笑容，可嘴裡卻義正辭嚴地糾正：“你這是什麼話，看看這座蠻荒落後的城市，看看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民！”

魚人祭祀一愣。

“他們被傳統的信條束縛，他們不能成為國家真正的主人，你看他們甚至連選票也沒有！”林迪拳頭緊握，激動揮舞，“我要給他們穩定的工作，讓他們體驗自由和平等，他們未來將在我的莊園和礦場中愉快勞作，沒有人能剝削壓迫他們！”

魚人祭祀聞言大驚，涕淚俱下，倒頭便拜：“林迪少主，您的思想真是令人茅塞頓開，我都恨不得變回魚人，加入到平等的工作者中，為您揮灑汗水，賣力勞作了！”

“誒，動不動跪拜，這像什麼話，”林迪趕緊扶起魚人祭祀，“雖然你在我眼裡是蟲族，但是眾生平等，我絕對不會因此鄙視你半分，因為，我們都是兄弟啊。”

“兄弟？”魚人祭祀泣不成聲，“我們種族從來沒有這個概念，只有你死我活的欺壓！”

林迪用力握緊魚人的爪子，深情說道：“如果不嫌棄，你就叫我一聲大哥，權當我認了你這頭兄弟。”

“大哥～”

“小弟！”

“嗚嗚嗚……”

從牆角偷聽的位置離開，溜回別墅所在的隔離牆後，伊莎貝拉總算擺脫了腦殘光環的影響範圍，長弓少女用力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抓著盧克的上臂傾訴：“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我好感動，好想聽聽林迪同學的演講啊。”

盧克撇撇嘴：“現在呢？”

伊莎貝拉臉色一變：“他就是幕後兇手，豬狗不如的東西，成天想著給別人下套，勾結怪蟲不說，還陷害老師同學，黑心的商會繼承人，還是什麼特魯瓦男爵？天殺的貴族沒有一個好東西！”

盧克乾咳一聲，伊莎貝拉連忙改口說除了你這麼個貴族是好人。

嗯，看來少女智商正常了。

兩人躲的地方是個草叢，這邊別墅植被茂盛，草坪修剪整齊，那邊工棚熱浪翻滾，汙穢不堪，一牆之隔，儼然兩個世界。

這時候別墅的門開啟，一個瘦小精幹、身著法師袍的男子急匆匆跑出來，口中呼喊著林迪的名字，手裡還捏著幾塊晶石。

是鄧普斯，林迪的兄弟之一。

盧克與伊莎貝拉本來正因為搶草叢中蹲得舒服的地方在踩腳互擠，這會兒對視一眼，盯緊了突兀出現的法師。剛才兩人把上下兩層都觀察了一遍，似乎沒有這法師躲藏的地方，除非這別墅有地下室。

一幢正規的別墅怎麼可能沒有地下室呢。

盧克差點給自己腦門上來一下，可是現在顯然不是自責的時候，趁著鄧普斯和林迪在商量什麼事情，現在潛入地下室，正是最好的時機。

雌雄大盜壓低身子，從正門竄入，避開了兩名僕人的視線，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房門大開，裡面不止一個房間，有的開啟，有的關閉，但從走廊的長度和每個房間的間隔來看，整個地下室不算大。

中間的主廳有張巨大的圓桌。

三人圍在桌旁，擺弄著桌上零散密集的水晶試管和燒瓶，桌子的正中螺旋向上，形成類似微型塔臺的結構，塔臺頂端，在壁燈和頂燈的共同照耀下，一杯褐色帶黑豎線的球體浮空旋轉。

塔臺之上晶石密佈，其中大多數是灰白的低階晶石，但其間也混雜了幾枚顏色偏藍的中階晶石，它們按照某種規則鑲嵌，共同組成一個神秘的圖形，如果斯特恩在場，或許能認出這是一種罕見的聚能設施。

在晶石和塔臺的作用下，整枚眼球處在某種極強的力場中，周圍無時不刻有透明的力量在對其進行擠壓，眼球偶爾震動一下，似乎是在反抗。

終於有一滴血一樣的液體從眼球下方滴落，進入了塔臺，經過中間的層層過濾，再透過各種水晶試管的稀釋加工，摻入其他鍊金物質，最終從試管的另一端流出，進入一支水晶瓶。

桌旁一人小心翼翼抓起瓶子，貼上標籤。

盧克夜視能力強化，伊莎貝拉目力驚人，均能看到標籤上的小字。

“大祭祀專供，蟲化抑制合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