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生命禁區之中，宇宙為湖，仙木作橋，長生仙藥香氣四溢，讓人頗有一種羽化登仙之感。
禁區的主人，此刻與何暮相對而坐，一旁，還有古老真仙作為童子，在一旁站立侍候，聆聽兩位至強者的交談。
真是好一副仙家氣象！
石桌一側，禁區之主端起了手中茶杯，品一口其中苦澀的茶湯之後，才徐徐說道。
“自仙古以來，喝過我這杯茶水的，也不過只有九人而已，除了我自己以外，其餘的八個人，可從來不曾評價過一聲‘好茶’。”
“無量道友今日如此盛讚我這凡物，倒是讓我汗顏了，實在是有些愧不敢當啊！”
禁區之主笑的十分溫和，口中更是連連謙詞，但他的眼中，的確實打實的透露出了幾分自得。
不過隨即，禁區之主又問道。
“不知道友，何以有著如此高的評價呢？”
說話間，禁區之主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探究之色。
但他的問題，顯然不是在這杯茶，而是在何暮的來意。
無他，雖然禁區之主亦為仙王，也聽說過無量天主的大名，但他與何暮，卻從來不曾有過任何接觸，哪怕在仙古時，他也不過只是一位超然世外，從不關心外界的禁區主人罷了。
而何暮，卻是原始古界的後起之秀，更是曾經九天的領軍者，威名赫赫，遠懾界海的無量天主！
兩人之間，不曾有過任何交集，也沒有絲毫因果糾纏，如今仙古既逝，這位卻突然找上門來，很難不讓禁區之主心中起疑——
要知道，不久之前，這位無量天主可鬧出來了不少大動靜，哪怕禁區之主在自家道場之中，也有所耳聞了。
一尊鎮壓兩大仙王，在仙古時更是戰績赫赫的強者突然降臨，便是禁區之主，心中也要犯滴咕。
……
禁區之主的意思，何暮自然是一清二楚，畢竟，後者曾在界海敗退，如今不過是死去之後遺留的執念而已，哪怕有仙王戰力，但面對一尊真正的仙王，依舊有些不夠看，更何況，其今天遇到的，是自己這個名震仙古的仙王呢。
雖然何暮不會對禁區之主如何，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圖謀，但僅就眼下的情況來看，自己請禁區之主出山，後者還真未必會信，畢竟，哪怕只是殘念，一尊仙王所蘊含的價值也十分巨大。
而且，何暮還真不好用強，哪怕他實力足厚碾壓禁區之主的巔峰時，也不好這麼做——此行終究不是為了逼死禁區之主，更不是為了與這位昔日強者結仇，如果用強，反而不美。
因此，何暮只能用言語相勸，說動這位強者再次出世。
思來想去，何暮當即做出了決定，他們給禁區之主下一劑勐藥，刺激這位昔日的至強者一番。
這一決定，何暮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做好了，只見他嘴角微微揚起笑意，口中慢慢說道。
“茶樹的確是凡物，可道友卻並非是凡人，你說是嗎？帝鴻道友？”
“道友曾是蓋代人傑，亦曾獨尊於一個紀元，如今，卻只在這方寸之間自苦，豈非是虛耗光陰？”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在何暮說出口的那一剎那，卻如同一道驚雷，在這片古老的禁區之中炸開，讓在場的另外三人皆是面色一變。
聞言，禁區之主面色頓時變了，他原本澹然的雙眼微微眯起，看向何暮的眸光都變得銳利了起來，猶如仙劍刺出，讓一旁隨侍的兩個道童都遍體生寒。
可何暮面色卻絲毫不變，他端起手中的茶杯，悠悠然的啜飲了一口，嘴裡又說道。
“道友喝的哪裡是茶？不過是自己心中的憾罷了，看來昔日的因果，道友一直都不曾放下啊……”
何暮說著，面上還一副很是惋惜的樣子，讓一旁的兩個道童面色愈發的難看了，緊緊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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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區之主的面色亦好不到哪去，揭人不揭短，可何暮這番話，可就是衝著禁區之主昔日的傷疤去的，絲毫沒有留情面。
試問哪尊仙王，可以坦然面對一位同級者這般的“嘲弄”。
一時之間，隨著禁區之主的情緒波動，虛空之中，似乎有滾滾天雷在震響，萬道都要崩塌了，宇宙湖之中更是巨浪滔天，彷彿要覆滅一切般。
仙王一怒，恐怖如斯！
……
不過，禁區之主亦非常人，哪怕是昔年界海的失敗者，他終究是一尊曾經的仙王巨頭，心境修為倒是很到家。
很快，他的面色就冷靜了下來，眼底翻湧的怒意與驚疑也收斂了，整個人再次變得古井無波。
“看起來，道友對本座很是熟悉？可仙古時，本座可並未與道友有過交集，不知這些，道友又是從何而知的呢？”
說話間，禁區之主，或者說帝鴻仙王，換了一種自稱的方式，說話也正式疏離了些許。
他自知不是何暮的對手，也沒有動手的打算，以殘魂執念而挑戰一尊疑似無上巨頭的存在，帝鴻仙王雖然執念深重，對昔日之人懷揣著十足的怨恨，但他還沒有發瘋。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想到了一件事——何暮在仙古之時，早已確認了戰死，如今逆天歸來，實力還疑似更進一步，可卻不曾去清算異域，反而來找他。
一位如此強者，卻在沒有交情的情況下突然來此，那便必然是有事相尋！
自己手中，或許有著一些讓這位無量天主感興趣的東西，且後者不打算用強，如今看來，似乎是走的懷柔之策？
這般一想，帝鴻仙王的心中就已經有數了，原本的怒意也被衝散了不少，整個人的思想甚至愈發敏銳了。
在情報上，久不出世的自己已然是輸了這位無量天主一籌，那麼之後的談話，自己就要盡全力佔據主動，來保證自己的利益。
……
帝鴻仙王的變化，何暮自然是注意到了，對於後者的想法，他知道的大差不差，不過，他猜前者肯定不曾想到，自己要的，不是他手中的什麼東西，而是他這個“人”本身！
對於帝鴻仙王的問題，何暮依舊是悠然回答道。
“神古紀元第一王，貧道又如何能不知呢？畢竟帝鴻道友也是我九天先輩，更是一位自化禁區的巨頭，我們這些後世之人，自然是要多多關注的。”
聞言，帝鴻仙王冷漠道。
“本座亦出身原始古界，不曾有危及母界之心，道友等人如此關懷，實在是有些多慮了。”
帝鴻仙王暗自諷刺昔日的何暮等人多此一舉，不去防著異域、仙域、界海，反而對他這個自己人多心，但誰成想，何暮居然點了點頭，很認可自己的說法。
“不錯，帝鴻道友的確為九天培育了諸多人傑，如奧古準王，曾名動一時，青月那丫頭更是為了九天戰死，哪怕不敵，也敢劍指不朽之王，為我界的驕傲。”
“無量在此，還要謝過道友一番。”
“只是道友，你既然願意培養弟子，自然也是不甘寂寞的，又何必自立禁區，畫地為牢呢？”
……
何暮一番話說的誠懇，而見何暮的態度變化，帝鴻仙王的態度亦軟了下來，他有自己的驕傲不假，但卻不是頭鐵，完全沒有跟何暮死磕的想法。
聞言，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之後，衣袖一揮，頓時，生命禁區中的天地大變——
原本的長生藥香，仙山寶地，在瞬息之間化為了烏有，周圍，哪裡還有什麼茅屋、草木？
四野一片荒涼，所謂的宇宙湖亦不見了，遠處的藥田等乾枯了，入目屆時死寂與蕭瑟。
附近，還有一些殘山，也死氣沉沉，不見半點生機。
就連兩個道童都消失了，如今偌大的生命禁區之主，只剩下了禁區之主帝鴻與何暮兩人，對坐與石桌之前。
但是，帝鴻仙王的身影卻變得有些虛幻了，氣息也愈發萎靡，如同一道幻影，又像是盤桓於世間，久久不肯散去的亡魂，孤獨的守在破敗的山水間，唯餘一杯尚溫的苦茶相伴。
做完這一切之後，帝鴻仙王再次看向了何暮，似是嘆息，也似是詢問。
“道友應該也能看的出來，我早就已經是一個死人，眼前，也不過是一道不願意散去的執念罷了，甚至連殘魂都算不上。”
“若是爆發仙王戰力，我甚至未必能堅持片刻，就會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了，這樣的我，出世又能做些什麼呢？畫地為牢，起碼還有一份禁區的體面在。”
“無量道友，你又以為如何呢？”
……
帝鴻仙王的態度表現的很明顯，何暮的提議和勸告，並沒有改變他的心意，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出世的必要。
只是，因為知道何暮並非是挑釁，先前的一番“好言相勸”也算是誠懇，因此，他的態度再次軟化了，沒有生硬而乾脆的拒絕前者，而是給出了一個臺階，讓前者自己下去。
可顯然，何暮並不打算順著臺階下去，更沒有改變自己目標的打算。
畢竟，帝鴻仙王調教弟子的水平有目共睹——從奧古、金珍一直到最後的青月，足足八位昔日的準仙王，都曾名動一時，堪稱無敵姿，其中幾位更是足以比肩十兇，為觸碰到了仙王境界的無上強者。
要知道，那可是八位絕世天驕啊，都曾為仙古紀元某一個時代的第一人，曾引領時代浪潮，攪動天下風雲，居然都同出一門！
而且，這還是不算石昊的情況下，在原時空之中，禁區之主同樣是石昊的半師，指點石昊走過了人道領域時最艱難的一個階段，最終才得以一飛沖天，成就一代無敵的荒天帝。
沒有他，石昊真的未必能走通自己的路，成為秘境法的開道之祖，仙道的拓路人之一。
至此，這位禁區之主，帝鴻仙王，就足以堪稱天帝之師。
天帝之師！
這是何等驚人的一個稱謂，能擔得起這樣一個名號的，在整個原時空的歷史之中，也不過只有柳神、孟天正和帝鴻仙王三人罷了。
這樣的教學能力，足以讓何暮甘拜下風了，起碼在教授弟子一事上，他的確不如這位昔日敗走界海的神古第一人，帝鴻仙王。
而且，有這位來指點石昊，對自己這個便宜弟子，也是很有好處的，畢竟，自己可並非一縷殘念，也不是那些進無可進的失敗者，可還有一條通天道途要走，不能總把光陰消耗在教導未來天帝的事情上。
有帝鴻仙王這個在原時空就曾證明過自己的強者來替代自己，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因此，對於抓禁區之主壯丁這件事，何暮絕對不可能放棄。
……
“殘念又如何，貧道請道友出山，也並非只是看重一尊仙王級數的戰力而已，誠如道友所言，不過片刻的絕巔戰力，又能左右什麼呢？”
“至於異域，道友卻不必擔心，彼輩又算的了什麼呢？早已不在貧道的眼中了，貧道所念，盡在界海之中，那黑暗的源頭所在。”
“為此，貧道才要來此，再請道友出山，日後為一界之師，坐鎮九天之上，待吾昔日平定異域，前往界海平亂之時，穩定我界局勢。”
何暮這次，將自己的真心話一併講出了，這本是他邀請帝鴻仙王出山的打算，如今原原本本的講出，可謂是沒有隱瞞絲毫。
但帝鴻仙王卻有些不以為然了，或者說，對於何暮這些話，他是不信的。
畢竟，如果何暮真這麼厲害，仙古九天為何會戰敗？他自己為何會戰死？
而且，界海究竟是多麼兇險，帝鴻仙王自己可謂是再清楚不過了，他自己都是白衣染血之後，拖著殘軀自堤壩之上爬回來的！
而何暮，昔日仙古之時不過只是巨頭，雖然以一敵四的戰績驚天動地，但也算不上是古今唯一，畢竟，巨頭也不是仙王終點。
化作屠夫、賣假藥的之流，身為無上巨頭，他們同樣可以做到這一步，甚至更容易。
當然，何暮如今很可能已經更進一步，疑似也成就無上了，可那又如何？屠夫之流，難道就能抵達界海彼岸，平定黑暗了？不是仍舊在界海深處徘迴？
因此，何暮這番話，在帝鴻仙王眼中的確不足信，與空談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