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一場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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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半,鍾清拎著幾大包東西回來了。

在門口的地方,鍾清故意駐足,從包裡取出一瓶礦泉水喝了兩口,然後才敲門進去。

進入之後,鍾清在客廳中,窗戶視野內,將幾個包裹開啟,從裡面取出幾袋零食和水果,當然了,這些口袋深處,藏著衣服和一些道具。

眾人在外面吃水果,羊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袁意則一個人在診療室內醞釀狀態,隨時準備“發瘋”。

五點四十分,眾人相繼進入診療室,和袁意進行了最後一番商量,確定了一些小的細節。

最終,他們決定讓樊道明去袁意住的樓下看守,讓鍾清返回諮詢室保護童念和袁意母親。這樣既合理,也能充分保證兩名女性的安全。

當然,在袁意家樓下看守的任務同樣重要,也很艱鉅,對於觀察力和反偵察能力,以及突發事件的處理能力要求都很高,這一點,反而是樊道明的特長。

樊道明和鍾清均表示同意,覺得這樣安排更合理一些。

五點五十分,計劃正式啟動。

袁意已經醞釀好了狀態,計劃啟動後,他立馬陷入半瘋狂狀態,喊叫著衝出診療室,先是在客廳一陣摔摔打打,還故意跑到窗邊,對著窗外大聲喊叫,並作出要跳樓的架勢,但迅速被鍾清和袁意母親一起拉住。

很快,袁意就掙脫了他們的束縛,趁他們不注意,打開門,跑到了外面。

袁意在走廊中大喊大叫,迅速引來一些人的圍觀。

在這個過程中,鍾清和袁意母親兩人一直在勸阻袁意。

樊道明則趁著圍觀人逐漸增多,悄悄返回診室,換上一套新衣服,從消防通道下樓,去酒店門口蹲點去了。

童念拿著鍾清去百貨大樓買來的兒童望遠鏡,透過洗手間的小窗戶,觀察斜對面的酒店窗戶,由於望遠鏡並非專業,效果不是很好,看不清楚具體細節,只能看到一個大概輪廓。

走廊中,鍾清和袁意母親勸說未果,袁意瘋跑下樓,來到大廈外面,站在人行道上大喊大叫,涕淚縱橫,衣衫扯碎,儼然一副傷心欲絕失魂落魄的模樣。

此時正值下班時間,袁意的哭叫引來了一群路人的圍觀,人們對著袁意指指點點,鍾清和袁意母親再次上前勸說,袁意將鍾清痛罵一頓,並推倒在地,鍾清也生氣了,和袁意拉扯一番後,憤然離去。

有旁觀路人詢問憤然離去的鍾清這是怎麼回事,鍾清故意大聲說,此人有精神病,給他治療,他卻不治療,一心想死,既然這麼想死,就讓他死好了。

鍾清一邊罵罵咧咧地說著,一邊氣憤地返回了通威大廈。

進入通威大廈後,鍾清迅速上樓,進入診室,換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喬裝打扮一番後,從消防通道離開,抄近路迂迴至前方袁意逃跑的必經之路上,進入一家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凝神觀察外面,拿出手機,提前開啟錄影模式,靜待袁意的到來。

下午六點十分,袁意從通威大廈的樓下掙脫開母親的束縛,朝著既定路線跑去,他跑的不快不慢,一邊跑著一邊低聲哭號,引起一些路人的注意,但除了袁意母親外,並沒有看熱鬧的人刻意跟在袁意身後。

袁意跑出一段距離後,袁意母親故意跟丟,跑進了一條小路,躲進拐角處,暗暗觀察著外面是否有可疑人士跟蹤袁意。

袁意繼續往前跑,速度時快時慢,跑一會走一會,他連跑帶走,中間還休息了幾次,不知不覺間,竟足足行進了五公里,還有一公里左右就到家了。

袁意不知道樊道明他們是否已經發現了呂蒙的蹤影,他沒有回頭觀望過,也沒有檢視手機訊息,從通威大廈樓下開始,他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跑,不過,他隱隱有種擔憂,覺得呂蒙會不會已經看出來了,剛才的“演戲”是不是太過誇張了,亦或者,呂蒙可能都沒在周圍,那他們豈不是白折騰一番了嗎?

這些不好的念頭伴隨著袁意體力的耗盡紛至沓來。

袁意實在跑不動了,也走不動了,他扶著一棵樹,半蹲身子,胃部一陣翻湧,嘔吐了起來,他吐出幾口酸水,然後坐在路邊,大口喘氣,感覺肺部就要炸了,發出哼哧哼哧的風箱一樣的聲音,心臟也在劇烈地跳動,雙腿發酸發軟,輕微地顫抖著。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過去兩年間跑過的最長的一次步,也是最累的一次,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奔跑,反而陰差陽錯地讓他長久以來積壓的鬱氣和無人訴說的苦悶從生理層面得到了釋放。

袁意一邊大口深呼吸,一邊在腦海中回想起自己過去兩年間的那些自我折磨的行為,那些宿醉的以淚洗面的日子,那些沒有白天和黑夜的痛苦思念時光……

現在再看,除了有些心疼自己之外,還有種莫名的可憐可悲,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臉頰因為長久的奔跑而發紅,他跪坐在地上,像是無意又像是有意地朝著面前的那棵樹做了一個跪拜的姿勢。

如果說樊道明和鍾清的針對性治療和指向性疏導讓袁意有了好轉的跡象,讓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並嘗試著往好的方向去思考了的話,那麼,這一場劇烈的奔跑,或者說,剛才的那一聲長嘆,才是真正讓袁意釋懷的開始。

他的想法開始轉變了。

袁意抬起頭,望向西天邊上若隱若現的霞光,雖然他此時身體很累,甚至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可他的心裡卻出奇地輕鬆,是兩年來最輕鬆的一次。

雖然他曾用“自我清空”的方式,忘卻了祝鈴兒和呂蒙相關的事情,有一段時間看起來好像正常了,但實際上,在潛意識裡,那頭憤怒而焦躁的野獸一直潛伏著,時不時地就會露出鋒利的爪牙來,抓他一下,就讓他難受很久。

只要問題沒有徹底解決,人就永遠沒法真正輕鬆。

忘卻,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甚至,當積累到一定程度後,會形成更加強大的反噬力,這一次的袁意,就是最好的實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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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樊道明和鍾清的及時介入,沒有他們早已準備好的針對性治療策略,那袁意這一次很可能就熬不過去了。

天邊的紫霞在雲層後面噴薄欲出,發出驚豔的紫紅色光芒。

袁意的雙眼中溢滿了彩霞的紅光,他的整張臉也變得紅彤彤的了,他不再關注身後的呂蒙是否在跟蹤,不再關注呂蒙是不是已經上鉤了,他深吸幾口氣,感覺身上再次充滿了力量,他直起身,迎著夕陽的方向奔跑而去。

這一次,他跑的不快,但腳步很堅定,他跑的氣喘吁吁,但嘴角卻露出一絲笑容,他全身痠痛,汗流如注,可內心深處卻流淌著一股花香般的喜悅。

有時候,想通某件事,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內心的煥發新生,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

袁意一直以來都在幫助別人重生,幫助別人走出心靈困境,他也曾揣摩和想象過別人走出困境時的心理體驗是怎樣的,他以為自己揣摩的夠明白了,殊不知,當他真正體驗一回之後,才知道,自己的揣摩和真實感受相差很遠。

這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除非親身體驗,否則永遠不可能真正地感同身受。

對袁意來說,這何嘗不是一次寶貴的成長經歷,不僅讓他的心靈變得更加堅韌,讓他對病人的感受力得到了成長。

這對他日後的心理治療,必然有著積極的正面作用。

袁意面泛霞光,追逐著紅彤彤的天邊夕陽,加速奔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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