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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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雄與線安國皆是父王麾下得力干將,他只五十上下的年紀,孔武有力,身形健碩,性子又暴躁,一臉的嚴肅總是叫人望而生畏,對於孫延齡接掌大權之事一直心懷不滿,按常理說,若要由將軍掌權,繼線安國之後自然該當輪到他,卻被一個後輩凌駕其上,憤憤不平亦屬常理。

待我裝扮齊整從內堂走出,他已恭候多時了,聽見環佩聲響忙肅然而立,恭身行禮道:“屬下見過四格格。”

我含笑伸手示意他起身,又命道:“給馬將軍看座。”

馬雄謝了坐在繡凳之上,搓搓手嘿嘿笑道:“屬下是個粗人,也不會文謅謅的說話,言語上有什麼不當之處,格格不要見怪。”

清雨奉上茶來,我讓了他,又抿一口笑道:“將軍多慮了,有話還請直言,不必顧忌。”

馬雄亦不多虛套,只瞪著眼睛問道:“屬下今天是受眾位兄弟所託,敢問格格定南王府到底姓孔還是姓孫?”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已象明鏡一般,只安閒的用鏤金鑲玉護甲理著衣襟上所佩帶的翡翠十八子手釧下墜的鵝黃穗子,慢條斯理的道:“我竟不知將軍這是什麼意思?依將軍所見,定南王府到底是姓孔還是姓孫呢?”

馬雄一愣,只不知我是何意,半晌才硬聲道:“定南王府是老王爺帶領弟兄們拼死打出來的,只能姓孔。”

我輕輕一笑道:“將軍既知,又何必存了這些疑惑呢?”

馬雄冷哼一聲道:“那孫氏兄弟太不把屬下等放在眼裡,居然要屬下給他磕頭行禮,這倒罷了,他是欽命額駙,可他竟隨意調配屬下的兄弟,安插親信,這不是欺人太甚了嗎?”

我沉吟著道:“他如今是廣西將軍,調配人手確屬職權之內,不過理當與將軍商討後再行變動,想是還未來得及與將軍言明,至於欺辱將軍,我想斷不至於,將軍居功甚偉,我和額駙時常說起線,馬兩位將軍,皆是敬佩不已,這其中有誤會吧。”

馬雄見我語氣和軟,面色稍霽,心知我是偏袒著孫延齡的,卻仍是氣不順,一時也不知如何反駁,只沉著臉不置一詞。

我見狀,心念一動又道:“聽聞將軍有一子,很是驍勇善戰,王府內正在挑選侍衛,不知將軍可有意?”

馬雄一聽,喜出望外,起身跪謝道:“屬下謝格格大恩,日後任憑格格差遣,萬死不辭。”

定南王府侍衛皆領朝廷官奉,出將入士者不在少數,只要主子肯保舉,哪怕外放官員亦不失為極好的出路,因而多少人夢寐以求將子孫送入這些藩府之內做侍衛。

馬雄當年亦是侍衛出身,父王帳下老將此刻只餘了他,若能得到他的鼎立支援,孫延齡才算名副其實的掌權,一個侍衛之職換得他此言倒是值得。

我淡笑道:“將軍言重了,今後仰仗將軍之處甚多。”

馬雄是粗中帶細之人,早聽出我言外之意,恭身告退。

我目送著他的背影出了院門,只見孫延齡冷著臉從後頭過來,徑直坐到我一旁的塌上,沉聲道:“這個馬雄一直不服我,處處制肘,我看他不是居功至偉,而是居功自傲。”

我皺起眉頭道:“你莫再胡言,馬雄亦不是好相與之人,能穩住他將他變為心腹豈不好?你根基為穩,何必急著樹敵?”

孫延齡方不再做聲,我心煩意亂,提步便往後堂去了。

一夜輾轉難眠,天快亮的時候方恍惚著沉沉睡去,日上三竿才醒來,守在屋內的芒夏聽到響動,趕上來伺候著我淨面漱口。

坐到梳妝鏡前,將滿頭青絲放下,吩咐芒夏梳成兩把頭,檀香木的扁方一側垂下一束棉紅穗子,芒夏又趕著在發後斜斜簪了朵葫蘆絨花,我這才恍然已是冬至日了。

外間微薄的光線照到大多凋殘的花木之上,樹下依稀枯黃乾澀的落葉隨風飛卷著,沙沙做響,少時天兒漸漸陰暗下來,厚重的雲層堆積在頭頂,我沒由來的歡喜起來,對芒夏道:“看樣子是要落雪了。”

芒夏出神的看著我,半晌道:“奴婢伺候格格這幾日,倒頭次見格格這樣歡喜呢。”

我聞言淡淡道:“這怕是我回桂林的頭場雪呢。”

午後,細碎的雪瓣果然揮灑起來,愈大愈大,不到一刻,院內已覆了一層薄薄的白被,暖閣內仿著宮內燃起地龍,阿離,幾個麼麼並清雨四人圍坐在地下與我說笑解悶。

阿離為我抓了把剝好的松子,細細吹了皮,笑道:“日子過的好快,轉眼就要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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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麼麼一臉喜氣對我道:“正是呢,格格,這是您回桂林第一次過年,可要辦的熱鬧些。”

我笑道:“左右不過這些人,又能熱鬧到哪裡去?”

趙麼麼卻不以為然,認真道:“這可不比尋常,哪怕討個好彩頭也要熱鬧熱鬧,總要和往年不同的。”

我只不當做一回事,隨意道:“都由麼麼做主就是。”

幾個麼麼頓時興起,和小丫頭們商量著如何操辦,我的心卻不知飄蕩往何處去,遠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中,額娘和蘇麼麼不知是不是也在商議著這個。

雪沒有下多久就停了下來,我不禁有些興致闌珊,彷彿正彈著一首幽雅的卻嘎然而止的難言落寞。

孫延齡此時大步流星闖進來笑道:“幾位將軍商議著去行獵,格格可要一同前往?”

我心念一動,那千里林場是我幼年之時和庭訓策馬追逐嬉戲的地方,回來數日竟還未曾前去,阿離瞥著我的神情笑道:“額駙請外頭等著,待格格換了騎馬裝就是。”

趙麼麼笑道:“這鬼丫頭,倒象是格格肚裡的蛔蟲似的。”

孫延齡本欲往外走,聽得趙麼麼此言,又回頭笑道:“蛔蟲到底不雅,阿離正經也配的上稱解語花。”

我亦點頭笑道:“解語花倒是極貼切的。”

阿離早紅了臉,垂頭柔捏著衣襟道:“額駙越發不尊重了,連奴婢也要打趣起來。”說罷,一扭身往裡間尋衣裳去了。

孫延齡一笑自出了房門,我去了手指上的鏤金護甲,換了件羽紅騎馬裝,外頭披了雪瀨毛大氅,清雨又趕上來將青絲梳成墮馬髻,斜斜插了支紅寶石串米珠頭花,簡單清爽中透著些華貴之氣。

出得王府大門,孫延齡,孫延基兄弟帶著戴良臣,王永年,嚴朝剛三人已等候多時,見我出來皆恭身請安,戴良臣三人本無長才,只因素日善於逢迎孫氏兄弟,如今竟也算的上孔軍中的體面人物,馬雄當日所言肆意安插親信,指的大抵便是他們了。於是留意打量了他三人,三人之中又以戴良臣為首,戴良臣一身雪青色袍褂,外頭罩著黑毛坎肩,雖滿面恭順之色,狀似鷹鉤的鼻子卻格外突兀,倒也絕非善類。

孫延齡為我牽了匹通身雪白的駿馬,正是狸,那是前些年朝鮮進貢來的,福臨特賞了我,離京之時我一併帶了它回廣西。

狸見了我,不住的長嘶鳴叫,我輕柔摩挲著它頸間毛髮,直至它安靜下來才一個翻身利落上馬,孫延基喝彩道:“格格馬上工夫竟如此了得,叫我實在開了眼界。”戴良臣三人亦是交口不絕的稱歎,孫延齡知我不喜此等阿諛奉承之詞,忙道:“格格,該起程了。”

我正待策馬而去,只聽後面一陣馬蹄聲傳來,卻是線安國,馬雄兩位將軍到了,兩騎至我身側停下,線將軍拱手道:“格格,屬下二人聽得格格要去行獵,也想隨侍左右,不知可否?”

我含笑道:“如此,再好不過了。”不經意瞥見孫氏兄弟對視不悅的神色,而戴良臣嘴角卻泛起一絲神秘莫測的不屑笑意。

線安國雖年邁,到底是多年征戰沙場的老將,此時跑起馬來絲毫不輸於我們這些年少之人,滿頭斑白銀髮在寒風中很是醒目,馬雄緊緊隨侍在我左右,卻很是謹慎的落下一步,並不敢並騎而行,我暗暗讚歎倒未發覺他亦是粗中有細之人,心中又多了一份警惕之意。

林場內侍衛早早趕來圍住了不曾冬眠的野獸,一片平坦的雪地上極易覺察到野獸出沒的蹤跡,孫延齡屏氣凝神自帶了幾個隨從往南邊密林深處去,線安國,馬雄亦找準了方向,分頭而往,留在我身邊的卻剩戴良臣一人。

我淡淡道:“你為何不去行獵?”

戴良臣垂首恭敬答道:“保護格格更為重要。”

我亦不多言,恰聞得頭頂一隻大雁哀鳴,迅速舉起跨在馬邊的精巧短弓,搭箭繃弦,眯起雙眼毫不遲疑的射出去,大雁應聲而落,戴良臣翻身下馬,揀起大雁恭手呈給我道:“格格好箭法,奴才欽佩之至。”

本欲策馬揚鞭而去,卻被他一句奴才頓住,疑惑道:“你是王府包衣出身?”

他嘴角笑意慢慢溢開來,揚臉直視我道:“回格格,正是。”眼神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我,象一頭覓食的野獸般閃著令人心顫的光芒。

我這才想起,孫延齡曾向我提及,當年初封廣西將軍進京述職之時,身邊所帶親隨僅只戴良臣,被關在九門提督衙門之時也是他自願入獄伺候,由此孫延齡才格外高眼於他,更是將他從一個包衣奴才提拔為軍需官一職,並多次稱讚他忠心能幹,我卻總覺這個人沒有表面看來那樣簡單,一如此時他的眼神那般深沉。(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CMFU.COM,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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