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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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十一年五月四日,皇三子玄燁降生在景仁宮中,他的降生結束了綿延京城數日的大雨,一輪紅日照在紫禁城的上空,太后緊緊抱著玄燁,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

滿族有佟、關、馬、索、齊、富、那、郎“八大姓”之說,而佟佳氏之佟姓位列八大姓之首,眾妃之中,除皇后外,出身最高貴的就是佟妃了,寧妃雖有子,但畢竟出身低微,中宮皇後無子,福臨一心撲在皇貴妃的身上,冷落了眾人,太后一直擔心後嗣,如今玄燁呱呱落地,其母無論出身還是氣度見識皆在眾人之上,怎能不叫太后歡喜呢,可福臨只是冷冷的,不甚在意,太后卻不去理會,下旨大肆慶祝。

玄燁滿百日那天,太后預備在宮裡大宴王公諸臣,佟妃卻在前一日命人向太後回稟,說自己身子不適,怕是不能出席宴會。太后命我帶了太醫去瞧瞧,太醫也只開了些調養之類的藥就回去覆命了。

我把玄燁抱在懷裡逗弄著,一面對依然倚在床上的佟妃道:“我倒是沒有瞧出來你有什麼不適的,好端端的為什麼不去了?”

佟妃安閒的翻了一本詞曲集,瞥了一眼我道:“回頭見了太后,可不許這樣說。”

玄燁雖剛滿百日,白胖胖的小手已然有了氣力,此時正抓了我脖子上佩帶的翠玉鏈子來玩,一使勁,竟扯斷了細細的璉帶,珠子噼裡啪啦的掉在地上,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盯著紛紛墜落在地的玉珠子,竟咯咯的笑了起來,我亦笑道:“瞧瞧你這兒子,這樣小,喜怒哀樂就這般清楚,長大了亦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兒。”

乳孃笑著從我懷裡抱走了玄燁,小宮女進來收拾地上的珠子,我這才坐到佟妃身側,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個主意,我冷眼瞧著倒是更淡漠了些。”

佟妃放下手中的書,一雙清透的眸子看住我,淡淡道:“我生了這孩子,對大清皇室也算有了交代,我最大的使命也已完成,你也看的清楚,皇上的態度不過如此,滿心滿眼的只有皇貴妃一人而已,我不屑於爭寵,這孩子的以後,全憑他的造化了。”

我心中只覺涼薄了些,也只能勸道:“太后很是喜歡玄燁呢,說到底,你也不過才十七歲,難道就這樣清冷冷的過著嗎?”

佟妃象牙般滑膩冰冷的手伸過來,我輕輕握住,只聽她柔柔道:“我自有我的驕傲稟性,註定我不會象他人那般費盡心力去邀寵,總覺得少了夫妻的意味,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的,只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骨氣,我還是有的,這樣乾淨的過著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啊。”

我微微嘆氣,情知無法說服她,福臨亦嘗對我講過,佟妃的相貌才學本不在宛寧之下,初見之時也曾心動不已,奈何她的性子總是太過冰冷淡漠,無法叫人親近。我聽了只有些不悅的,福臨到底還是用帝王對待嬪妃的心態去與佟妃相處的,若他多些尋常普通男子的心意,恐怕也不會是今日這般。

佟妃又道:“原本想著,進宮來獨自一個總還是有些寂寞孤單的,不曾想還能得到你這樣的知交,上天已待我不薄,更何況還給了我一個孩子,已然足夠我後半生安然的活著了。”

我心內一酸,強笑道:“好好的說些喪氣話,你且好生將養著,真不願去就罷了,也沒有什麼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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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妃又回覆雲淡風輕的閒適模樣,笑道:“我可就等著這話呢,太后面前還要幫我掩飾掩飾。”

我亦笑:“太后的通透遠遠超出你我的想象,不必說她老人家也是極明白的。”

佟妃點頭,我瞧她略有些倦怠,起身道:“我這就去了,回頭得了閒再來瞧你,太后吩咐了不許人來打擾的,你好好養著吧。”

她笑著頜首,我眼見她閉上眼睛,又為她掖了被角,才輕手輕腳的出了寢殿。

次日,是玄燁滿白日的正日子,宗室親貴,後宮妃嬪,王公大臣,熙熙攘攘坐了一堂,端的是皇家富貴氣象,歌舞昇平,太后滿面笑容坐了正席中央,我抱了玄曄坐在太后身側,依次是皇后,寧妃,福臨攜了宛寧自坐了太后左手邊,下首卻坐了佟大人,佟太太並嶽樂夫婦。

咋一見,我還是止不住的心悸,恰逢他們夫婦齊齊坐了對面,更覺尷尬,佟佳蘅芳亦是有孕在身,肚子高高的挺起來,臉上含笑,一副雍容之態。

好在我手裡抱了玄燁,那是個極不安分的,小手在空中亂抓,嘴裡還依依呀呀的說些什麼,太后笑著給他戴上了長命鎖,嫩藕似的白胖手腳上亦戴了銀鎖,這孩子格外的靈透可愛,瞧見太后伏身給自己佩帶飾物,歡喜的咯咯笑著,竟伸手要太后抱,太后歡喜的接過去,笑道:“好寶貝,瞧瞧這就知道和祖母親了呢。”

眾人一迭聲的湊趣,直誇的天上少,地上無的,福臨笑道:“孩子還那樣小,能看出什麼來,倒不要誇讚太多,以免折了福氣。”

太后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眾人亦噤聲不敢言語,宛寧見太后不喜,忙上前笑著給玄燁懷裡放了塊上好的羊脂白玉,道:“瞧皇上疼的,如今連好話也說不得了呢,連起的名兒都是那樣好的。”

太后這才轉怒為喜,笑道:“果然是個好名兒,透著貴氣莊重。”

福臨醒悟過來,知自己失言,忙笑對太后道:“兒子還沒有賀喜額娘呢,來,兒子先幹為敬,額娘大喜。”

眾人亦站起來舉杯:“太后大喜,阿哥長命富貴。”

太后將玄燁又交到我手上,一迭聲的勸佟家夫婦喝酒用菜,玄燁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咯咯的笑著,皇后也不由得抱過來,笑道:“瞧這歡喜的,難道你也知道是在為你辦酒宴嗎?我也忍不住疼你來了。”

寧妃也笑道:“三阿哥長的極象了佟妹妹的,瞧這額頭這樣寬的,也不怕人。”

太后笑道:“不象他老子好,皇帝小時候啊,只跟我,換了奶孃抱,都哭的昏天黑地的。”

眾人皆笑道:“這是皇上和您親呢。”

福臨略有些不好意思,賠笑道:“額娘拿兒子打趣呢,如今是孫子最大。”

太后感嘆道:“老了。”又笑對眾妃道:“你們這些還沒有給我生孫子的,可要加把勁了,人一老,總盼望著兒孫滿堂的。”

佟太太笑道:“太后是有大福氣的,皇上正春秋鼎盛,諸位主兒又年輕,必定會兒孫滿堂的。”

他人倒還罷了,只皇后聽那話,心裡總大不自在的,我伸手將玄燁抱過去,輕輕按了按她的手,她勉強對我一笑,只悶悶喝酒不語。

我心中亦不免替她難過,大婚四載,總也不見動靜,太后心裡著急,只不說出來,怕勾起了她的傷心事,皇后亦是心知肚明的,暗地裡逼著太醫不知服了多少藥,只沒有效驗,眼見這深宮中一個接一個孩子呱呱落地,難免心裡憂悶。

偏眼看去,嶽樂只悶悶的坐著喝酒,一杯接著一杯,我不知為何,忽的想起他上次醉酒之說所言: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心內一時酸楚的厲害,我們相隔不過一張桌子的距離,此時,卻如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那麼遙遠,遠的彷彿我用勁力氣也達不到一般。

好容易,宴會散了,我親自抱了玄燁回阿哥所,乳母宮人打著宮燈在前頭引著路,經過浮碧亭之時,卻影影綽綽有人站在亭邊,宮人將燈高高挑起,卻是嶽樂木樁似的站在那兒。

我楞在原地,乳母窺著我的神色,小心從我懷中接了玄燁去,笑道:“格格,夜深了,奴婢抱了阿哥過去就是,您也乏了一日,不敢勞您大駕了。”

朱顏忙上來道:“格格,奴婢陪著乳母過去就是,您站在歇歇腳等等奴婢。”說著,帶了乳母一行往阿哥所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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