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這麼久,弘曆頭一回問她想不想家。對於弘曆這份濃濃的寵愛,她不知到底該如何安放對倆人才是都好的。若她說了想,那依著弘曆的個性,準是會滿足她的。若讓她說不想,那也實在是說不出口,她向來不喜歡說違心的話,方才孩子的事兒,她是真的不是太情願,所以說起來才會那麼的堅定。而此時,昕玥只能低著頭,不言語地搖搖頭。
“早點歇著!”弘曆拍了拍昕玥的腦袋,就這麼離開。他真真是就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沒說要不要請若兒的額娘進宮,也沒有再問她到底想不想。原本昕玥還想著,若是弘曆如同方才一般那樣逼問她,她就立馬說想,可是人家似乎不懂自己的這份心思。罷了,昕玥扭頭想要往暖閣走,就聽到廊下壓抑的笑聲。不用想,也知道碧落和芷蓮她們笑話她了。
對於丫頭們的取笑,她心情好的時候,覺得那是生活的樂子,心情不好的時候,自然會嚇一嚇她們。剛巧,這會兒她的心情不怎麼好,所以推開門,瞪著她們就說:“還沒找你們倆算賬呢!隨我進來!”
碧落和芷蓮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所以對於昕玥的一陣嘮叨,倆人只是一遍遍地說是,順著她。芷蓮不像碧落,凡事穩重,能忍。她就是一個毛丫頭,心裡放不住事,所以實在憋不住了,就咯咯地捂著肚子笑道:“小主,怎麼皇上一走您就朝著奴婢們發脾氣?皇上今天叫了您玥兒,您難道還不開心嗎?您就不怕皇上真的把奴婢們招去了御前伺候?倒時候,您想要奴婢回來,奴婢還得好好想想呢!”
芷蓮從來沒有這麼放肆的時候,也不知今晚是怎麼了,所以碧落在她說話的時候,悄悄地拉了好幾次她的衣裳,可是人家都是不予理睬,還是說的起勁兒。而昕玥,卻在細細琢磨這‘玥兒’這兩個字。弘曆方才是這般叫的她?從小這般聽是聽慣了,可進了宮,再也沒人這般叫她了。突然被芷蓮這麼一說,她拉著的臉又開始浮出了笑意,還滿是嬌羞地問道:“可是真的?方才,皇上真的這般叫的我?”
雪粒子唰唰地下著,似乎對人世間有什麼不滿似的,全身帶著刀片散落下來。刮在臉上火燎燎的疼,海瑛裹了裹斗篷,側頭對春荷道:“咱們快些走,沒我哄著,永琪不願睡下!指不定怎麼鬧著呢!”
春荷嗯了聲,扶緊了海瑛,微微有些不解,便問道:“主子您為何不坐轎子?這黑天路滑,又下著雪,實在是不好走!”
“習慣了!”海瑛隨後說道,“我嫌轎子裡頭悶得慌,再說我也沒那麼嬌貴!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經不得一點的風吹日曬!”
雪吱吱呀呀的響著,深宮很是蕭索。黑夜之中倒是生出幾分恐懼來,春荷不敢抬眼看四周,只顧著悶著頭往前走著。她很是不明白為何這個時候,自己家主子會想著去養心殿給皇上送什麼湯,跟了她這麼多年,頭一回見她這麼主動。而一聲急急地輕呼讓春荷渾身一抖,她忙道:“怎麼了主子!”
海瑛也有些怕,抓緊了春荷的手,朝著前面的一個地方努著嘴:“你瞧,那黑乎乎的可是人影?”
春荷順著海瑛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團黑色的影子走的極快,若不是仔細瞅,真的會以為是枝椏的影子。可那真真實實的是個人,還是一個男人。心內陡然一驚,春荷這次抬頭環顧四周,可她還未站穩,就被海瑛拉著往那黑影走過的地方去。
此時雪未下大,底下還是薄薄的一層如同粉面似的東西。而這薄薄一層白色的地上,赫然是一排腳印。海瑛的聲音很是吃驚:“果然是個男人!”
定了定心,海瑛拉著春荷順著那腳印往回走,可那腳印的盡頭卻是承乾宮。海瑛和春荷都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側耳聽著裡頭寂靜一片,海瑛忙拉著春荷扭頭就往自己的宮內去,直到進了暖閣,喝了熱茶定了神,她才對春荷道:“你也瞧見了,是個男人!你說,會是誰?”
春荷忙道:“娘娘,咱們可不能亂說!”
對於春荷的小心謹慎,海瑛是看重的,可她有時太過謹慎,反而讓海瑛覺得很是束縛,讓她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以往她自己個兒在心裡頭想想也就罷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而這件事也不是小事,她可忍不住,於是就對春荷道:“這是咱們的延禧宮,你怕什麼!有什麼說什麼,再不濟,還有嘉妃娘娘護著!”
說道嘉妃,老好人,一直是宮裡人對她的印象。從不與人交惡,也從不與人太過親近,而她在宮裡頭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安安穩穩地享受著天倫之樂。可謂是後宮諸人裡的一個傳奇,而這樣的女子現在是無心爭寵,若她日真的動起了心思來,那才是真正的不可阻攔的山洪之氣。春荷不知嘉妃對愉嬪是有幾分真心在,反正如今倆人一直姐妹相稱,瞧著倒是要一起扶持道天成地久的。
“會不會是皇上!”春荷覷了一眼海瑛的神色,才輕聲說道。
顯然,海瑛對於這個回答很是不滿意,只見她眉頭輕皺,立馬就喝道:“你我剛從養心殿回來,李公公說皇上正在批閱奏摺,誰都不見的!”外面風聲呼呼吹著,似乎捲起了什麼重物,一下拍到了窗子上,那悶悶的響聲,驚得海瑛渾身一顫。推開窗子,冷冽的空氣吹來,海瑛並未喊叫,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確認不是人為的,才放心說:“先前看著她魏氏是個溫厚純良的人兒,誰料竟然也是這般的齷蹉,皇上怎麼會瞧上她?往日我拿她當做依靠想要親近,如今看來罷了,紙是包不住火的,哪日東窗事發,牽連到咱們可怎麼是好?”
春荷忙點頭,她也不贊同自家主子時常與承乾宮的令貴人親近的。不為別的,令貴人生的美豔,與翊坤宮慧貴妃可謂是不相上下,美豔之人都會被扣上紅顏禍水的帽子,而這頂帽子之下都是無人能及的恩寵也是風口浪尖的孤單落寞。於這樣的人保持距離,才是正兒八經的處事之道。翌日長春宮請安後,海瑛免不了要同玉瑤說道說道這事兒。
玉瑤聽後迫使吃驚,拉著她坐進了些,低聲道:“這事兒非同小可,妹妹可別妄下定論,說不好是太醫,或者奴才們呢!”
海瑛頗是不認同,解釋道:“不滿姐姐說,我瞧得真真的,那人身輕如燕,走起路來如同飛翔一般,極快!定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兒,況且,我瞧見了他的髮辮,那上頭的串子,可不是普通人能戴的了的!”
瞧著海瑛說的很是真切,玉瑤也感同身受,頓了頓,玉瑤忽而拉著海瑛,湊過頭來,低聲道:“既然你看清了他的背影,他可察覺到了你?若是被他察覺到了,妹妹,你可就慘了!”
海瑛沒有想過這一層,此刻被玉瑤這麼一點,頓時覺得身子癱軟了下來,她急著抓著玉瑤問道:“姐姐,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到底瞧沒瞧見我!難道,難道他還想殺人滅口不成?”
“這倒不至於!”玉瑤拍了拍海瑛的手背,算是寬慰,之後倒是大大方方地說,“他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是一朝嬪妃,五阿哥的生母,他還能耐你何?真想不出這魏氏竟然是這般不知檢點,不知羞恥之人,往日在秀貴人身邊當差的時候瞧著挺好的一個丫頭,怎的如今變成了這般?”
海瑛還未從方才的驚慌中緩過神,那裡顧得上玉瑤說的什麼,只是一遍遍地問道:“姐姐,你幫我想個法子,我該如何是好?又不是我故意跟蹤他的,是他自己不當心,非要走到我前面,我也不是故意撞破他們的事兒啊!要不,要不我去承乾宮跟魏氏攤牌便是!”
玉瑤很是無奈,這海瑛哪裡都好,就是怕事兒,一遇到點事兒就六神無阻,智商為零了。拉著轉身欲走的海瑛,玉瑤道:“你可不是尋著送死!魏氏可不是一般人兒,三宮護著,你能耐她何?”
“三宮?”海瑛不明白,問道,“哪三宮?”
玉瑤招呼著她重新坐在炕上,推了推溫熱的茶水給她,自己有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你沒瞧出來?那日長春宮領罰之時,皇后,貴妃,嫻妃,誰不是向著她的!就連咱們皇上都是寵著的護著的,如今這宮裡頭,沒人能動她承乾宮令貴人一分一毫!”
海瑛的臉色明顯地變了一下,慘白的如同外頭白花花的雪瓣似的,不見血色卻又冰冷入骨。她魏氏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能耐,宮裡頭如今也就這幾個高位的嬪妃,卻人人護著她,這讓一直默默無聞卻又渴望恩寵的海瑛自然憤憤不平,咬著牙就喊道:“她一個包衣奴才,憑什麼!憑什麼連皇後都護著她?誰不知翊坤宮與永壽宮那兩位都是高傲的主,怎的如今卻都不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