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忙完了方知此情況,派人去找,卻未見蹤影。隱約弘曆覺得心臟驟疼,揪著擰著的實在是難受,而心臟剛見好轉,右眼皮又開始跳個不停。回想上次自己有此種感覺乃是端慧太子出事之時,心下覺得不好,趕緊差人去找。
昕玥丟下來的那個荷包可謂是一件重要物件,待一行人找到四方酒樓,就在弘曆一腳剛踏上樓梯時,便聽到樓上的一聲淒厲的慘叫。弘曆腿下一軟,喊道:“詩嵐!”
身後知府見勢趕緊朝著士兵們使了眼色,後又扶著弘曆勸道:“皇上萬物傷心!”
此時弘曆正是心急之時,聽到這一聲不疾不徐的‘萬勿傷心’實在是無法消受。於是瞪著眼睛一把抓著那知府的領口,怒吼道:“你這知府,是如何當的?這地方就被你管成了這般?”
說罷也不理會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跌落在地上的知府,大踏步的上了樓。此時那衣櫃後邊的小門已被先上來的士兵們移開,弘曆顧不得那般許多,匆匆踏進來,就看到暈倒在地的昕玥,還有額頭流著鮮血也倒在地上的詩嵐。那男子,正騎在詩嵐身上,作勢就要扯下詩嵐的衣衫來。此種骯髒的情形竟然被弘曆全全乎乎地看在眼裡。
弘曆自小被聖祖康熙爺養在宮中教養,齊射功夫更是一等一的了得。此刻抬腳一下踢中那男子的腦袋,生生地從口中擠出一個字:“殺!”
士兵們不敢輕易進來,也是念著有女眷在此,而此兩位女眷是誰,這些找了半天的士兵自然知曉。宮中娘娘們遭遇此事,他們早就傻了,更是礙於皇上就在身後,他們怎敢先一步踏入。此刻得了令,為首的士兵,拔刀就要往裡衝。
詩嵐抵死不從,才使自己滿身傷痕,此刻聽到了那再也熟悉的不過的聲音,她如同看到了人世間最美的景色一般,伸手拉了拉弘曆的衣角,用那種虛弱到極致的聲音道:“皇……上……”
弘曆這才蹲下身子,抱起了詩嵐,然後對著拿刀士兵,伸出了手:“拿來給朕!”
那名男子聽到眼前此人自呼朕,一時間面如豬肝,哆哆嗦嗦地就要癱倒下來。弘曆接過刀,只一下,見血封口。後來回到府中,昕玥被灌瞭解藥醒了之後,就見碧落跪在床前眼圈紅紅。昕玥想起早上的事兒,趕緊拉著碧落道:“貴妃娘娘可還好?”她自知自己闖了大禍,若不是她生了貪玩之心,豈會遭遇今日劫難。皇上若是知道了……想到弘曆,昕玥又急忙道:“是皇上救了我們?皇上在哪?”
碧落抽噎了幾聲,緩緩道:“貴妃娘娘此時未醒,皇上一直陪伴在側。”
此話如同一塊石頭,壓得昕玥喘不過氣。掀了被子赤腳下來,嘴裡嚷嚷著:“讓我去看看,讓我去看看!”碧落自然攔不住,昕玥就這般穿著中衣,赤腳往院子對面的房間跑去。剛到廊下,門吱呀一聲開啟。走出來的卻是李易,只見李易面色沉沉,眉頭微皺,瞧著昕玥跑來,趕緊伸手攔了一下,忙道:“令貴人,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昕玥瞧著屋內紅燭映出的高大身影,那應該是弘曆吧。此時夜色如洗,微風吹來,帶著秋日裡的寒氣,從腳冷到心。
“貴妃娘娘……可有……”昕玥感覺嘴舌打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李易嘆口氣,頗有惋惜之意,於是小聲把今日之事說與昕玥之後,又忙囑咐了句:“貴人還是趕緊回去歇著吧!您等到明一早再來請安便是,這會兒皇上心情不好!”
那一字一句如同刀片一下一下的割著自己的腳心似的,若是晚一步,再晚一步,那貴妃……昕玥心裡悔恨交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朝著寢殿內的方向重重地扣了三個響頭,如此一夜長跪不起。李易如何勸說都無果,她執意如此,誰也無法。碧落緊隨其後,瞧見自己小主如此這般跪下,剛要張口勸,昕玥便瞧也不瞧一眼,只是冷聲道:“若你是來勸我的,便省了吧!”
身著中衣的昕玥,連鞋子都未穿,在這瑟瑟秋夜一跪便是一夜。第二天天邊泛起魚肚白,她的臉色已經青紫青紫,身子也搖搖欲墜,不復前日筆挺之勢。門吱吱呀呀的開啟,弘曆臉色鐵青地等著跪在地上的人兒。昕玥扯了嘴角,想要張口說話,卻被弘曆呵住:“胡鬧!真是沒個樣子!”
言罷,拂袖而去。拿袖子帶出的一陣風,吹著昕玥的耳朵嗡嗡地響。她慌了慌神,細細思索著,便想到了出宮之前,長春宮皇後的那句話,此刻不免苦笑。苦笑之後,扶著猩紅的主子站起來,對著碧落道:“咱們走吧!”
秋末,聖駕迴鑾,動靜不大,大家卻都被貴妃的那獨特的裝扮所吸引。頭上垂下來的杏黃色的絹絲面紗,遮住了那絕美傾世的面容。女人們都嗤之以鼻,心想著這出宮一一趟,就這般學會勾引皇上了。再瞧瞧身邊那位,承乾宮最得寵的令貴人,面容蒼白,兩眼無神,倒是病怏怏的沒有精氣神。一下憋了幾個月怨氣的女人們也都是看著,笑話著,譏諷著。
在宮外遭遇的事兒,她們卻是不知的。回了翊坤宮的詩嵐,掀開簾兒一看,自己額頭上那醜陋的傷疤實在是觸目驚心。伸手摸了摸,不敢用力撓。紫靈心不平,埋怨道:“奴婢瞧著,定是承乾宮那位買通的人,算計娘娘。不然,為何她自己沒事兒,唯獨娘娘您……”
那日昕玥在外跪了一夜的事兒,她後來知道的。只是她並沒有怨她,反而為那日弘曆首先抱起自己而高興。此刻對於紫靈的話,詩嵐只是滿不在意,道:“皇上下令那事兒萬物再提,你是吃了豹子膽了?還是你巴望著那事兒被人知道了,來翊坤宮嘲笑本宮?”
紫靈一聽,立馬噤聲不語,可是在貴妃面前噤聲不語,不代表就此噤聲不語。她知道鹹福宮的秀貴人一心只為貴妃,那才是一個絕好的幫手。而之前純妃胎動不安鬧得六宮不寧,嫻妃病倒的事兒,還是傳到了弘曆耳中。回宮之後,去了長春宮,便直接來了永壽宮,彼時素琪正坐在廊下看著空空的桃樹,目光渙散,痴痴地不知想著什麼。她知道聖駕迴鑾,可是沒想到聖駕會跨過儲秀宮,先來自己的永壽宮。畢竟儲秀宮那位懷著身孕。
待素琪發覺弘曆走到身旁,趕緊預備起身屈膝行禮,弘曆卻大手一按,柔聲道:“身子剛好,無須多禮。”
素琪看的出了神兒,眼前這名男子眉眼之處跟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名男子是那麼的相像。那雙她日思夜想的眼睛,那個她盼了半輩子的男人,終究是沒有一天屬於自己的。想到傷心處,素琪不免潸然淚下,弘曆看到素琪掉淚,顯然吃了一驚。自入王府起,這個女人臉上都是帶著在得體不過的笑容,那不親暱又不冷淡的笑容讓弘曆看不清,而那個時候,弘曆身邊有瑞佳,有詩嵐,還有玉瑤,這已經足夠佔據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而這個女子卻靜靜地一直默默無聞。此時她哭,又是為了什麼?
弘曆有些心疼,伸手想要刮掉素琪臉頰的淚痕,素琪卻立馬伸手一抹,換了往日裡的笑容,道:“純妃娘娘懷胎辛苦,皇上還是去儲秀宮看看吧!姐姐她,日夜思念皇上!”
這些話,讓弘曆蹙了蹙眉,他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負手而立,轉身看著滿園的蕭條景色,道:“你可是覺得委屈?”
他是忽略了這個女人,這麼些年若不是慈寧宮請安常見素琪侍奉在側,他或許連宮裡還有這麼一個人都忘了。素琪心內有些慌亂,忙道:“臣妾不委屈!”
“那便好,如你所願,朕去瞧瞧純妃!”弘曆踩著秋日的細碎的陽光離去。素琪覺得松了口氣,卻又見周福貴折身回來,他滿臉帶笑地打了千兒,跪地道:“娘娘,皇上差奴才來問問,您有何要求?”
木槿有些吃驚,素琪卻愣了半晌,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心想:這是憐憫嗎?有何要求,她此時此刻,只想走出這座四四方方的成,陪在心愛的男子身邊,享受著世界上最簡單的繾綣之情,這弘曆能夠滿足她?她想要完成姑母遺願,登上鳳位,重振烏拉那拉家族的榮耀,這弘曆能給她?
想想覺得可笑至極,素琪只是淡然道:“你告訴皇上,讓皇上好好保重龍體便是!旁的再無了!”
她要做的恰到好處,不讓弘曆對自己產生喜歡之情,也不讓弘曆完全無視自己。因為她知道,只有她在宮中好了,才能護的他一家在宮外的平安榮華,只有她在宮中好了,她的家族才能重鎮旗鼓。她身上背負著太多,她首先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其次是愛著弘晝的小女子,最後才是她自己。
想到弘晝,素琪又道:“那封信,可是你親自接的?其中有沒有旁人接手?”
木槿立馬就明白過來,忙道:“當時只有奴婢和怡嬪娘娘在,再無旁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