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說的沒錯,臘月裡敢這般鬧騰的只有翊坤宮慧貴妃莫屬。貴妃一向強勢,容不得旁人欺辱她分毫,她這般的傲氣,身邊能有秀貴人這樣的追隨者,實屬讓人看不清為何?
玉瑤勸過秀貴人,說:“貴妃脾氣暴躁,為人強勢,乃是睚眥必報之人,你與她保持距離才好!”
那個時候的秀貴人身邊早已沒了昕玥和巧鳶,心氣不順不說,認準了貴妃是她唯一的姐妹,也未把玉瑤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心裡頭跟玉瑤早早地就劃清了界限。
最後大家都想著看到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惹翊坤宮的慧貴妃。所以請安的時候,各個都很是精神。昕玥一貫不喜在人前多言,很是安分。她也不是不知這諸人懷疑的物件裡,有她魏昕玥。
她聽得多了,見得多了,早就不把流言蜚語放在心上。只是想著,她魏昕玥何德何能能讓旁人這般想她?她只不過是一個平常人罷了,再也平常不過的平常人。
晨昏請安散了之後,翊坤宮宮門前又熱鬧了一陣。昕玥走過去的時候,看到一片日光中的和婉委委屈屈地站在那裡,搓著自己的衣角,小臉,小手都通紅通紅的。
而詩嵐,站在和婉前頭,瞪著她說:“是你?你一個小姑娘,哪來的這歪心眼?”
昕玥本不知道詩嵐是要推和婉的,她以為詩嵐要動手打和婉,所以就趕緊弓著腿,雙手抱住了和婉。而貴妃幾寸長的護甲,剛好不偏不倚地刮住了昕玥的臉頰,血珠子立馬就從那開裂的皮肉中滲了出來。
長春宮門前的和敬嚇壞了,臉色猛地白了一下,然後拔腿就往長春宮裡頭鑽。和婉想要抬頭找和敬,可是長春宮門前哪還有人?
錦若嚇得趕緊拿著帕子給昕玥擦著臉頰上的血珠子。詩嵐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過她從來不驚慌失措,即使出了這檔子事,她看起來還是那般的鎮定自若。和婉見貴妃走來,以為她要打昕玥,便從昕玥的懷裡鑽了出來,跪在地上,拉著詩嵐的衣角,哀求道:“慧娘娘,是和婉的錯,和婉錯了!您要罰,就罰和婉一人好了!不管令娘娘的事兒!”
詩嵐眼珠轉了轉,明顯地,她猶豫了一下。之後,詩嵐抬起手,推了一下和婉,厲聲道:“我何時說要罰你了?”
可是剛剛聽到訊息趕來的素琪哪裡知道是什麼狀況。她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小小的和婉跪在地上,然後就一把被詩嵐推到了。慌亂之下,素琪抱起被詩嵐推倒在地上的和婉,站直了身子瞪著詩嵐道:“你堂堂一個貴妃,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不就是一個字?你還虧了不成?皇上不是留在你的翊坤宮了?”
這事兒頗有鬧大的陣勢。
詩嵐的睚眥必報是不假,只是讓她跟一個小孩及計較,她也實在是做不出這種以大欺小的事情來。其實,昕玥剛才看到了一個微小的動作。詩嵐在看到和婉跌倒地上的時候,手毫不猶豫地伸了出來,只是最後又收了回去。
所以,昕玥覺得,貴妃還是性本善的。即使她現在的左臉火辣辣的痛。
這事兒最後沒鬧起來,還是懂事的和婉的功勞,她拉著素琪的手,然後朝詩嵐行了禮,強忍著心內的恐懼和害怕,說:“是和婉的錯。慧娘娘,嫻娘娘,你們別為了和婉吵架了!讓皇阿瑪知道了,不好!”
和婉的聲音帶著哭腔,聽得甚是讓人心疼。詩嵐看著和婉紅撲撲的小臉,眼睛裡泛著淚花,不知她是想起了什麼。反正之後,翊坤宮的宮門一關。這事兒也就算是了結了。
素琪牽著和婉的手,走了兩步到了昕玥面前。素琪伸手擺了擺昕玥的下巴,之後說:“找個太醫悄悄!”
昕玥看著和婉眼中還帶著淚花,但是仍不忘對自己微笑。她滿滿的都是疼惜。雖然此時扯著嘴角會拉動臉頰上的傷口,但是昕玥還是想對和婉笑,她彎著身子,摸了摸和婉的小臉,聲音很是溫柔:“乖,令娘娘不痛!”
和婉的笑容又大了幾分之後,昕玥這才放心地離開。只不過扭身走了幾步之後,聽到素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有那麼一絲悽苦的味道在裡頭。
“多謝你,你又救了和婉一次!”
昕玥知道素琪一直喜歡和婉,視她如同掌上明珠,所以對於素琪的道謝,她也見怪不怪了。之後素琪領著和婉走到了太陽能照的到地方,搓了搓她冰涼的小手,嗔道:“告訴嫻娘娘,為何這般頑皮?如若再有下次,嫻娘娘可就不向著你了!”
到了沒人的地方,和婉眼裡的淚水才敢流下,這回抽噎著抱著素琪的脖子說:“嫻娘娘,和婉……和婉知錯了!”
她這一哭,素琪的心頭跟著疼了起來,眼裡也泛了淚光,抱著她的身子,說:“你個丫頭,養心殿,你是如何進去的?”
和婉整個人撲到了素琪的懷裡,抱著她的脖子一頓猛哭:“和婉……和婉沒進過養心殿,是和敬姐姐,和敬姐姐讓我去找慧娘娘認得錯!嫻娘娘,和婉想額娘……和婉想回家!”
她這一聲聲哭喊聲,著實讓素琪忍受不住了。人在屋簷下的滋味,讓大人忍受就好了,何苦為難一個孩子?只是她不是皇后,她只是一個協理六宮之權的妃子,她能做的事情很少,不能做的事情很多啊!
此時,她突然想起了姑母的那句話:你一定要做皇后!
素琪扯過帕子,擦著和婉臉上的淚水,說:“孩子,你等著!”
和婉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更不知道素琪嘴裡的你等著,是意味著什麼。但是她從小就在素琪的呵護下長大,素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和婉真的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
臘月十五和親王夫婦進宮向太後請安,這事兒才被他們夫婦知道。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她們依舊是無能為力。恰巧這日昕玥臉上的傷痕好了許多,恰巧這日她心血來潮,戴著之前和親王夫婦送來的賀禮,恰巧,她遇到了這對耳環的主人。
此時吳扎庫氏聽聞女兒又出事了,很是不安心,便想悄悄地去看一眼。這事兒素琪自然幫忙,只是她幫得不是吳扎庫氏的忙,而是和婉的忙,畢竟之前她答應過和婉,要帶她見自己的親額娘。
這會兒一片鬱鬱蔥蔥的青松下邊,站著弘晝。
弘晝的面色很是不好,眉頭輕皺,估摸著也是在為自己的女兒發愁。他眼前的一道亮眼的光線讓他突然抬起頭開始尋找那片光源。碧落沒想著能夠遇到弘晝,可是她看到了,就不能當做沒看到。
恰逢此時,弘晝也看到了不遠處的昕玥。
昕玥不知弘晝心思,如今她眼裡的弘晝,不過是王爺,和婉的阿瑪。此時相見,定要上前打個招呼才是。於是主僕倆人轉身,朝著一片日光裡,筆直青松下的弘晝走去。
弘晝一直都是遠遠地看著昕玥的,從未想過兩人能夠這樣子面對滿的談話。就連睡夢中,他都沒有過這樣子的想法。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怕自己的逾越,給昕玥帶來不可預知的災難!
隨著昕玥的靠近,弘晝的手慢慢地握起。隨著昕玥的靠近,弘晝的目光,開始閃躲。隨著昕玥的靠近,弘晝開始不知不覺地倒退。
他想要轉身離開,可是身子如同僵住了一般,怎麼轉也轉不過來。
碧落跟隨弘晝多年,對於他的小習慣,瞭如指掌。她知道此時的弘晝很緊張,這樣子緊張的手足無措的人兒,在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可笑,可是在碧落的眼裡,那一下一下的顫動,都帶著揮之不去的悲涼。
昕玥瞧著弘晝一點點的後退,便走快了兩步喊了一聲:“王爺!”
這次弘晝頭一回聽到昕玥的聲音,這麼的清楚。第一次的大雨中,他能看到的只是一個被雨霧籠罩的模糊的身影,他能聽到的只是那銀鈴一般的美妙的笑聲。此刻的一句話,直擊他的心裡,此刻的兩個字如同鉤子一般,把他往日裡壓在心底的回憶,全都拽了出來。
扯著皮肉,鑽心的疼。
弘晝的嘴角如同千斤重一般,怎麼也抬不起來。碧落如同往常一般,向弘晝行了禮,昕玥站定了後,笑道:“王爺可是沒聽嬪妾叫您?”
昕玥的聲音還是那般的靈動活潑。弘晝的擔心,一下子減少了不少。他還是後退了兩步,拉遠了自己與昕玥的距離,伸出雙臂,抱拳作揖,只不過頭一回,兩個手的順序放錯了,惹來了昕玥的一陣輕笑。
第二次他才放對了,之後對昕玥道:“臣……弘晝給令貴人請安!”
其實請安著實不必帶上自己的名字的。昕玥雖然聽得蹊蹺,但是還是沒有多問。她的嘴角一直帶著最純真的笑容,而那笑容是弘晝看到過的最美的。
彷彿那日雨中的那個模糊的身影,在自己的心裡也開始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他抬起手,向昕玥伸去,眼角帶著笑意,如同落雪一般,純美而微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