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壽祺皇太妃處一直不見昕玥身影,太醫說了不大好了。太后親自去了壽安宮看了太妃,老人家裹著厚厚的衣裳坐在廊下,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隱隱約約的青紫色,讓人禁不住就往死了的人上頭聯想。見到有人來了,老人渾濁的眼睛閃出精光,似乎看到了來人不是要見的,老人家的眼睛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太后看著心疼,嗔道:“這正月裡還冷得緊,你們這幫人是怎麼伺候的?”
宮人們噤若寒蟬,跪了一地的人,倒是有膽大的說:“太妃是在等魏常在!”
太后面色一變,摘了手捂子遞給福嬤嬤,自己躬下身子握住了壽祺太妃的手:“您啊,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倔強!你好好回屋歇著,她一定會來看您的!”
太妃的手動了動,轉頭看了太后一眼,似在問是不是真的。太后也老了,但是跟壽祺太妃比起來,還是年輕二十多歲的。太后笑悠悠地撥了撥太妃微微凌亂的碎髮,嗔道:“連我的話您都不信了?當初我可是那般信你,讓弘曆在您身邊的!”
壽祺太妃這才咧著嘴笑了一下。從壽安宮出來,福嬤嬤感嘆道:“壽祺太妃當時出了名的性子倔!在這深宮中呆了這麼久了,性子還是那樣!真是一點沒變!”
太后抬頭看著四四方方的澄澈天空,眼角帶著溼意:“福雙,你瞧著,哀家變沒有?”
福雙愣了片刻,太后卻又傷懷:“宮裡頭的女人都會變。只是有人變得是表面,有人啊變得是心!這心變了,整個人都壞了!還留著那表皮子做什麼!你一會兒去永和宮,告訴魏氏,身子好了就別總是矯情做作了!皇上都去翊坤宮了,她還矯情做作給誰看呢!告訴她,太妃還等著見她!”
昕玥不能出宮的命令,自然是弘曆下的。昕玥睜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太妃的鐲子找到了沒有,想著空著手腕去見太妃,心裡也是愧疚。剛好這會兒李公公把那手鐲送了回來,昕玥毫不猶豫地戴上,就拉著碧落說:“快跟我去看看太妃!”
福嬤嬤走到長街看到李易,兩人說了兩句話之後,福嬤嬤也就折身回去了。沒了熱鬧看,宮裡頭倒是安靜了幾日。得知要為自己選福晉,永璜就坐不住了。整日想逮個機會往永和宮跑。這日剛好高詩嵐出去逛園子,永璜就甩開了嬤嬤們,悄悄地又繞到了永和宮的後門。紅梅會來稟告,文熙就對素琪說:“嬪妾說的沒錯吧!這不是又來了!”
芳華住在後頭,聽說嫻妃娘娘來了。就從角門出去了。她不願意沾惹是非,更不願意聽到一些不該聽的,看到不該看的。整日在宮裡看書寫字,是她覺得再好不過的生活了。沿著宮道走著,芳華道:“他們也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素琪拉了拉自己的領子,杳然望著:“慧貴妃疼兒子是出了名的。要是知道大阿哥有了心儀的人了,還是個宮女,也不知會怎麼做?”
捋了捋風毛,文熙欣然笑道:“嬪妾也很是好奇!只是,皇上的意思誰能看懂?難道皇上真的相信魏氏自己跳下去的這些話?這事兒啊,讓人看著,咱們萬歲爺心裡倒是向著貴妃的!”
素琪轉頭看著文熙:“多跟皇上親近親近就知道皇上心裡是怎麼想的了!你整天悶在宮裡想什麼呢?這晴好的天出去曬曬太陽多好?”
文熙滿臉怨氣,但是笑容還是很真切:“姐姐想起嬪妾來了!嬪妾還以為您宮裡頭有了張氏,就忘了嬪妾了!”
素琪抬手撫了撫她髮髻上的簪子:“心眼兒可真小!她跟你能比嗎?皇上心裡有你,你得好好珍惜!”
近幾日各個宮門都是閉著,唯獨長春宮,翊坤宮,永壽宮還時常有人出入。別的宮門前頭都是門可羅雀。從壽安宮回來,昕玥還說,怎麼一下子鬧騰騰的宮裡頭,這麼寂靜了。路過寶華殿去上香祈福儼然成了習慣,這日進去之後,看著還未燃完的香爐,昕玥道:“愉嬪娘娘來過了!”
上了香出來,心裡很不舒服。便拉著碧落說:“怎麼那日之後,她們誰都沒來找過我!慧貴妃、秀貴人也就罷了。他們本來就不喜歡我。只是愉嬪娘娘我們之前還聊的好好的,也不見她來了?要是往日裡,她估計會在這裡等著我!”
“小主,難道您懷疑是愉嬪娘娘推了您?”碧落恍然驚了一下。
昕玥卻道:“我誰都不懷疑!我相信皇上會給我一個說法的。只是覺得沒必要罷了!”
兩人回了永和宮,正殿的門正巧關上了。弄的兩人很是莫名其妙。芷連趕緊迎了出來,說舒嬪一直在廊下站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回去了,看得很匆忙的樣子。碧落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說:“這幾日,舒嬪娘娘也沒來過!”
心裡陡然一寒。昕玥只感覺手腳冰涼,痴痴地看著正殿,吶吶自語:“這都是怎麼了?”
晚上弘曆過來的時候,昕玥正在悶悶不樂。弘曆以為是還沒緩過勁兒,過來拉了拉她的手,哄了幾句。昕玥只是虛虛一笑說沒事。弘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豈是昕玥能知道的,於是捏了捏昕玥的小鼻子,說道:“是不是朕去翊坤宮,你生氣了!”
搖了搖頭,昕玥皺眉:“不是生氣,只是有些事情看不懂!”
“昕玥,朕說過會好好保護你的。朕說到做到,朕也要讓她嚐嚐最親最愛的人離開自己身邊的滋味!”弘曆拍了拍昕玥的肩膀,聲音很是堅定有力,甚是還透漏著一點點的狠厲之氣。
這話聽得昕玥心驚肉跳,她趕緊問道:“皇上,您說什麼呢?”
“嚇著了?”弘曆手臂用了力,緊緊地抱著昕玥“大阿哥本就到了出宮立府的年紀了。以前朕害怕貴妃會傷心,所以就想著往後推推!但是這次,貴妃真的傷到了朕的心了!她簡直太沒分寸了,朕要讓她知道,什麼人,是永遠不能被人碰的!而什麼事,是永遠不能做的!”
弘曆的聲音鏗鏘有力,字字句句如同釘子一般釘在了自己的心上。此時昕玥應該是為著這些話感到高興和欣慰的。但是無論如何她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慧貴妃那般的傾城之色,一直是弘曆心尖上的人。從側福晉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地位從未動搖。怎麼如今,弘曆口中的那個嬌媚傲氣的女人變了樣子了?
想要再問,弘曆又說:“你與他們不同!”
“不同的是……”昕玥掙扎著從弘曆的懷裡起來,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臣妾是新人,而她們您都膩了是嗎?”
“放……胡說什麼!”弘曆瞪著昕玥,面紅耳赤“你太讓朕失望了!”
弘曆憤然離去,昕玥突然感覺心裡空蕩蕩的。鞋都來不及穿,跑著到了廊下,聽到的只是沉悶的關門聲。碧落聽到了動靜趕緊出來,見昕玥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是嘆息:“小主,您何必呢?”
何必呢?昕玥苦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刻薄的話是怎麼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的。明明弘曆就是那麼的對自己好,可是自己還是覺得不真實,明明以前那麼喜歡的人,為什麼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她是不會相信弘曆心裡沒有高詩嵐的,高詩嵐那般美的人連女看了都忍不住喜歡呢,更何況是男子。
怔然回了炕上,昕玥吶吶自語:“我就是試試,就是試試!”
碧落滿腦子疑問。她不知道昕玥嘴裡的試試是真麼意思,但是礙於昕玥如今的情緒,碧落也不好相勸。正殿的錦若知道了弘曆憤然離去的訊息,坐立不安,拉著彩雲問:“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你說我是不是得去看看她!”
“可是小主,您忘了芸菡娘娘說的話了?”彩雲提醒道。
錦若為難:“但是,我還是喜歡她!這幾日我忍得都夠難受的了!我不管了,搶就搶吧,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怎麼喜歡皇上,都是家裡的阿瑪太緊張了些!我就要去看看她!”
什麼也不顧的推門就出了去,進了東配殿,兩人都是滿眼淚花。錦若一下撲到了昕玥的懷裡,哭哭悽悽地說著自己錯了!昕玥也不問她那麼多,只是一下一下地拍著她哭的顫抖的脊背,寬慰著:“好好的,別哭了!只要咱們都好好的,不說話也成!我看著你好,就高興!”
接連幾日弘曆流連六宮各處。唯獨永和宮是沒踏足的。這段日子倒是鍾粹宮的文熙奪得頭彩,皇上連連留了三日。相比較永和宮裡,昕玥照舊每日去壽安宮照顧太妃,近日倒也多取慈寧宮走動。到底是圍著土埋半截的人轉悠,自然沒有往日裡的風光。
這日各家福晉們聚在暢音閣看戲。高詩嵐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也就大大方方地領著永璜來了。各家的小姐們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羞怯的垂頭不語。福晉們倒是很熱絡,湊著熱鬧想要逮個機會與高詩嵐寒暄幾句,順便介紹介紹自己的女兒!
詩嵐都是一副看不中的樣子,這戲也就早早的散了,末了走的時候,富察瑞佳拉住了詩嵐問道:“沒有看中的?這可是最好的幾位姑娘了!家世什麼的的都挺好的!”
高詩嵐揚著調子說:“家世好又如何?長得那麼醜,都配不上我們家的永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