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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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水丘那略顯空洞的眼神,感受到了那死一般的孤寂,還有,還有那毫無光澤的滿頭白發。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心痛的無法呼吸,是他,是他,儘管他已經變成了這樣,可是,她又怎麼會認不出他呢?
可是,他怎麼會變成了這樣?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麼?
人間才過去半年吧,為什麼他這麼快就死了?被誰殺了?還是……自殺?
她不敢相信,水丘會這麼快就死亡,他一直以為水丘還能活上百年,因為他應該已經獲得龍族的血脈並成為龍族了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看他的樣子,他已經不記得我了吧,一般人不可能在走過黃泉路後還保留著記憶,何況自己和他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的深切。
他不記得我,也是正常的。
“只要有委託,我就接受。我能做的,僅此而已。”梅影站了起來,長髮在肩頭滑下,她看向了水丘,心中已經恢復平靜:“歡迎來到悲歡哀樂的慾望盡頭,很不幸,但這裡很適合你。”
你這一生的悲劇終於結束了,你身上的詛咒終於要在這一刻消失了,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白無常看到水丘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明白這個男人已經不記得面前這個為自己而死的女人了,自己輸了?愛,並沒有那種強大的力量。
不,這僅僅只能說明這個男人對這個女人的愛沒有到達那種地步,而這個女人,為了所愛之人而死,她的愛絕對就是自己所嚮往的境界。
“此怨此恨,將流向地獄,你的怨恨,替你消除。”白無常失望地揮手,將水丘身體身上的數個惡鬼驅離,並將水丘被推上了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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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緩緩離岸,女子撐著船,四周河水湍急,但卻沒有水聲,船也沒有一絲顛簸。
黑無常看著離開的小船,勝利似得對白無常說道:“老白,看到了吧,那家夥沒救的,你就別太理想主義了。”
“他很奇怪。”
在幫水丘將他身上的惡鬼驅離的時候,白無常發現水丘的靈魂沒有被惡鬼汙染一絲一毫,這足以說明他的定力是非常強大的,而他的靈魂深處還出現了一點點微妙的波動。
梅影撐著船,不再去看水丘,也不去想他,還能見到他就已經讓她滿足了。可是,她欺騙不了自己的內心突然間,臉上莫名地多了兩行清淚,緩緩抬起手,借住撐船動作的掩飾,輕輕的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誰也沒有看到,她那被衣袖遮擋住的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河水中充實著鬼魂的扭曲面孔,他們似乎在叫喊著什麼,那些來自黑暗的聲音令人非常不快,但卻只有她才能聽到,水丘這個遊魂什麼都聽不到。
“啊呀,這個男人的親人好多啊,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真是該墮入最深處的黑暗地帶。”
“小時候就大搖大擺的偷看女人洗澡,還喜歡上了比自己大的女人,真是個恬不知恥的小鬼。”
“身邊明明有一個對他很好的女人,他卻總是裝作視而不見,反而和一個大小姐搞上了,真是太狠心了,真不知道那個瘸腿的姑娘看上這種人渣哪裡了。”
“什麼大小姐啊,還有一個高傲的女王也被他降服了,腳踏三條船的負心漢,只懂交配不懂愛情,三心兩意,左搖右擺,貪戀好色,以下半身來思考的人渣。”
“對了對了,還有他的妹妹誒,真是個變態蘿莉妹控,後來好像還有一個跟小的小蘿莉朝著要和他合體誒,這傢伙可以評選‘地府十大魂渣’,準能拿到前三名。”
“而且他還害死了很多人誒,他老子就是因為他才會被殺的,是他讓他妹妹弒父誒,真是太可怕了。”
“他還引發了大地震誒,數千萬人受到波及,為了報仇導致很多城市被毀,真是罪大惡極。”
……
梅影徹底聽不下去了,雖然水丘確實是一個蘿莉妹控,但還沒有到那種人見人殺,鬼見鬼罵的程度吧。
“他們在述說你的罪孽,想要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麼?”
在水丘的耳中,這個女人的聲音依舊是如此的空明,冰冷卻讓人很安心,水丘望著這個女人的臉龐,猶豫了一會兒回答道:“不用了。”
“我也不想聽,不過就算我不想聽也不行。河水的流速體現著你的罪孽,看來你確實做過不少不好的事啊。”
不好的事?當然是太多了,比如說在火龍的目的初次見面的時候,自己好心饒過他,他卻接二連三的“背叛”我,簡直就是厚臉皮的整合。後來又利用莉麗絲,假裝成蚩尤,一個勁的騙那個笨蛋公主,還差點被人家拿下了……
他的罪孽,說不清道不完啊。
“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後悔是沒有意義的,失去的東西已經無法挽回,你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確實是正確的,從他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起,他就接收了來自他父親的期待,與其說那是一種期待,不如說那就是詛咒,至死不休的詛咒。
“能告訴我我的名字嗎?”
“水丘,獨孤水丘。”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嗎?至少在這一百多年的擺渡中,她沒有遇到任何一個鬼魂像他一樣,詢問自己的名字。儘管她很不解,但她還是告訴了這個男人他的名字。
“謝謝。”
船靠岸了,水丘沒有猶豫就跳上了岸,看著這個無比熟悉的背影,她祈禱著:願你擁有一個平靜普通的來世。
可是水丘卻並沒有前進,而是突然回頭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我只是一個渡者,並沒有名字。再說,你就算知道我的名字又能怎樣?不久後還是會忘掉。”
他給人的感覺有點奇怪,他真的不記得自己也不記得我了嗎?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我有一種預感,我們還會見面。”
“你隨便幫我取個名字吧。”梅影一笑置之,怎麼可能再次相見?黃泉道上沒有回頭路。你啊,好不容易拜託了命運的詛咒,還是好好輪迴,去享受美好平靜的生活吧。
“那就叫梅影吧。”
水丘的話語很平靜,似乎沒有包含任何多餘的情感,但這一刻,女人愣住了。為什麼他還記得,他不是應該失去所有記憶了麼?為什麼……還會記得?
她就那麼目光呆滯的下了船,一步一步向著前方走去,血色盡褪的蒼白臉上,是那樣的惹人憐愛。
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都已經在黃泉路上漸漸失去了前世的全部記憶,沒有人會認出自己,可是他為什麼還記得我?為什麼一開始沒有認我,而是到現在才認我?
“你,還記得我?”欣喜、興奮,不可思議的感覺充滿了她情緒的每一個角落。
真是太好了,他還記得我,他把我深深的銘刻在了靈魂深處,即使是黃泉路也沒有讓他忘記我。他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
可是,水丘接下來的表現卻讓她再次失望與痛苦起來。
“恩,總覺得我是認識你的,有三個名字一直在我腦海中打轉,一個是獨孤水丘,一個是獨孤火憐,還有一個就是梅影了。總覺得你是非常重要的人,這三個名字裡一定有你,我……”
“別再說了,你走吧,我並不是你說的那個梅影,我只是這三途河的一個渡者。”梅影狠下心來說道。
她不能回應他,她希望水丘的來世與現在生活沒有一點關係的,但只要他還掛念著此生的任何人,他的下輩子就會與這一世相連,他就無法徹底逃離他那被詛咒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