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相談大曉琳(四)
冷暖變頻空調,上輩子習慣得壓根兒懶得去瞭解的事物,卻讓畢文謙能夠在愛爾蘭這樣的地方,夜晚裡穿著一件睡衣就在室內安坐。
思考著整個世界,畢文謙端著可樂起身,慢慢走到窗前,透過玻璃,看著外面的公園,以及更遠處星羅棋佈的燈光。
愛爾蘭,歐洲的國家之一,同樣是首都,卻比東京差了太遠。
當他第一次看到80年代的東京和自己上輩子在影像資料裡看過的10年代的東京並沒有質的區別時,畢文謙只為自己所知道的中國的發展成就自豪而自信。但今天,看到都柏林夕陽下的街頭,聽說這樣的具有國家歷史的酒店也裝上了RB的空調後,畢文謙不覺間有了更多的感慨。
難怪,這會是一個讓RB人迷之自信的時代。昭和產業戰士什麼的,果然和平成死宅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吧……
或許,除開兩個超級大國,以及像RB這樣的發達國家的前列,這個時代的中國,並不是某些宣傳中的那樣落後。或許,這也是事事當第一的民族傲骨的某種表徵,扭曲之後的表徵。
蘇聯,萬鵬去過了,他說蘇聯有著太多讓中國羨慕的物質條件,但那裡的人,卻存在很多問題。
自己,沒有親身去過蘇聯,只能相信他的判斷。
而此刻,自己也還沒有去過美國。眼前,卻有一個在美國工作過多年的大曉琳。
良久。
“大曉琳。”
“嗯?”
房間裡的音樂聲有些大,畢文謙只能坐回了沙發。
“這個時代的美國,是一個怎樣的狀態?”
“美國?”很顯然,畢文謙的問題在大曉琳聽來過於突兀了——之前明明還在說越南、南海,但在一陣斟酌後,她的口吻漸漸有些幽然了,“美國啊……就我這些年在美國工作的環境來看,美國的生活條件,是大多數中國人難以想象的先進。絕大多數到過美國的人,都會心生羨慕。然而……經理,你對於美國的一些論斷,萬鵬在一定程度上和克格勃的人區域性交換過意見。克格勃那邊,有人對其中一些觀點不太服氣。後來,他們出示了一些關於美國的統計資料。由於人種的問題,蘇聯方面對美國進行社會調查,比我們容易很多。”
“就像經理你當初提過的,美國的教育改革,雖然在文字綱領上看著很美,但具體的實施,或許比你分析的,問題更大。美國公立學校的學風,一直在逐步墮落。而另一方面,美國城市裡的貧困人口自新自由主義經濟以來,一直在升高,全國無家可歸的人已有數百萬,即使用美國自己粉飾的統計規則去算,也有將近百萬,考慮到美國的總人口數量,這個比例在社會主義國家是不可想象的。而在美國農村,因為美國80年代以來提高出口附加稅造成農產品出口大規模萎縮,以及非家庭式農場的競爭,機械化集成化作業的不斷升級,雖然美國農場的平均收入已經漸漸超過了城市,但家庭式農場的貧困率,甚至是破產率卻越來越高,超過了五分之一。這些,都是來自美國人口調查局的統計報告。也就是說,美國的確在持續進步,但一個農民能夠養活上百個人也是有代價的。無論在城市還是農村,陷入貧困的人口,一直在不斷增長。”
“這些事情,我在美國,都沒有親眼見過,但那些相關的資料,就我們能夠核實的部分來說,克格勃沒有說謊。”大曉琳緊緊握著高腳杯,目光灼灼地看著畢文謙,“經理,現在的美國,真的是如日中天嗎?”
懇切的口吻裡有一絲疑惑。
畢文謙和大曉琳四目相對,手裡的可樂輕輕搖晃著。
這些資料,畢文謙不知道。上輩子沒查過,這輩子也沒見過。既然大曉琳相信,那麼自己也可以相信。
“大曉琳,難道你不明白嗎?這恰恰說明了,美國處在如日中天的時期啊!”
大曉琳一愣:“什麼……意思?”
“對於一個國家,特別是大國來說,具體到個人的貧富,不過是統計數據裡的一個微小的分子而已。就像你剛才提的資料,美國那些陷入貧困的農民,並不是因為國家層面的經濟蕭條,而是因為產業升級——美國國內的人口是有限的,提高出口附加稅又導致了美國農產品在國際上成本優勢下降,這在實際上,就是美國政府在逼迫美國農業向更高效的生產方式進化。至於在這個過程中,有多少農民破產,實行資·本主義制度的美國政府,需要在乎嗎?不,它不僅不必在乎,相反,和對全民有基本福利保障的社會主義國家相比,它根本不必背上這一塊兒財政包袱。”
“現代社會,能夠參與投入高效生產過程的人,是資源;有能力參與高效生產的人,是潛在資源;沒能力參與的人,是負擔。我們現在身處的時代的科技水平,還做不到整合一個國家所有人參與到現代化的生產之中,所以,從經濟角度來說,不在乎全民死活的資·本主義,面對在乎全民死活的社·會主義,具有時代性的優勢,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冷漠的話,聽得大曉琳目瞪口呆:“經理……這怎麼……怎麼……”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大曉琳,即使是金迷紙醉的生活,背後也始終有著冰冷而殘酷的現實,說不定那就是累累白骨。世上從沒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有能夠被具體到時代的生產力水平所允許的溫情,才有資格成為一個時代的道德準繩。勾踐臥薪嚐膽,規定女子17歲不嫁,男子20歲不娶,父母有罪;甚至於所謂‘陽春三月,淫奔不禁’,這就是春秋戰國時代的道德。對比而今我們提倡的晚婚晚育,優生優育,不是天壤之別嗎?”
“當初,我在電視上說過的話,也許人在外國的你並沒有聽過。現在,我再說得更明確一點兒:中國不能走資·本主義道路,並不是資·本主義不好。事實上,任何一種社會制度,去泛泛地談好壞,都是天真而沒有意義的。我們需要看待的,是這種社會制度是否適合具體時代的生產力水平,或者說,科技水平。而今的美國,已經佔據了國家資·本主義道路的頂端,中國即使效仿,也不過是拾人牙慧,絕不可能真正的崛起和復興——不為牛後,是我們民族深刻的傲骨。所以,我們必須走社·會主義道路,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在下一個時代浪潮來臨的時候,佔據制高點。”
一席話,鏗鏘有力。
看著大曉琳目瞪口呆的表情,畢文謙用指背輕輕彈響玻璃杯,朝她搖搖,愜意地喝上一大口,也打出一個飽嗝。
“至於越南,我們結束炮擊金門的藝術也快10年了。30年前,我們給了艾森豪威爾一道考題,現在,我們完全可以再給地圖頭一份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