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盡挑選小路走，七拐八拐從城主府的一個角門中進去。
葉蘭明十分無語的看著他們做賊一般的動作，知情人也就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偷竊的呢？
看著她無語的目光，韓九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兩位請進。”韓九把葉蘭明和江時君帶到書房外，做出請的姿勢。
嘎吱——
葉蘭明毫不猶豫的推開門，抬腳走進去，江時君緊緊跟在後面。
書房中只有漠老將軍和何管事兩個人，桌子上點著一根昏黃的蠟燭，閃爍的燭光映照著兩個人的影子不斷閃動。
“早就聽聞漠老將軍鎮守漠北幾十年，一身風骨傲然如劍，今日親眼一見，才知隻言片語只能形容出將軍的一分氣質。”
人還未到，葉蘭明含笑的聲音就傳到了漠老將軍的耳朵裡。
迎著燭光，漠老將軍抬眼看著前來的兩個人， 一男一女，不過雙十年華，一身粗布糙衣也掩蓋不了兩個人的氣質。
“那只是世人誇讚，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個糟老頭子。”漠老將軍淡淡的說。
“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
入座，葉蘭明抬眼和漠老將軍對視，這一瞬間，時間似乎都停滯了幾分。
“葉蘭明，京中流放犯人，因有功在到達漠北之時去除賤籍，成為平民。”
“後安置在漠城，隨即在漠城做生意，在城外值班宅子，後援助漠城物資若干。”
漠老將軍沉聲把葉家這段時間在漠城的動靜挨個說了個遍。
“什麼都瞞不過漠老將軍。”葉蘭明平靜回答。
“暗中用老鷹給我送信的是你。”漠老將軍緊緊的盯著葉蘭明，發問。
“是我。”
“兩日前驅使野豬和飛禽來幫忙的是你！”
“是我。”
“你有御獸之能？”雖然是疑問句，但漠老將軍的語氣十分肯定。
“是，我能駕馭百獸。”
聲音逐漸響亮，語速越來越快，氣勢一層一層的累積，如同百米的巨浪向著葉蘭明拍去。
葉蘭明就像是漂浮在水面的一片葉子，無論浪有多大，都能穩穩的漂浮在水面上，以柔克剛。
看著葉蘭明毫不猶豫的承認，漠老將軍再次沉默下來，他仔細的打量著葉蘭明的臉色，揣摩著她的心思。
葉蘭明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都沒有波動一下，令人看不出她任何情緒。
“世人行事無非有兩種目的，一為名二為利，不知道葉姑娘所圖為何？”
猜不出葉蘭明的心思，漠老將軍只好再次發問。
“我所圖天下安穩，百姓安康，小家幸福。” 葉蘭明輕輕笑了一下，如實說道。
“你是說現在天下不安穩？這可是對皇室的大不敬。”漠老將軍眼神一厲。
“嗤。”
葉蘭明嗤笑一聲，語氣格外譏諷：“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天下生靈塗炭，百姓顛沛流離，大衍國破在即。”
“說天下安穩？天大的笑話！”
“這一切的源頭是誰導致的呢？不就是昏庸的皇室？殘害忠臣，寵信奸臣，攪和的天下不能安生。”
“大膽！皇室豈是能隨便議論的？”漠老將軍重重的一拍桌子，站立而起，肅殺的氣勢鋪面而來。
何管事也目瞪口呆的看著葉蘭明，這葉姑娘還真的是什麼都敢說啊！
江時君坐在葉蘭明身後，對她的大膽言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淡定從容。
“漠老將軍別生氣啊。”
葉蘭明的語氣帶笑，一點都沒有他的氣勢所鎮住。
“將軍敢說自己不恨？”
“這幾十年來，皇室對漠家極盡打壓，漠城連年戰爭，四十萬漠家軍只剩下十萬，無數戰士悽慘的戰死在戰場上，您不恨？”
“您的大哥被刺殺而死，您二哥受到軍中奸細的錯誤信息指引，誤入敵軍包圍，被慘烈分屍的時候您不恨？”
“兩位哥哥的家人，一家喪身火海，一家在遊玩的時候遭到流匪屠殺殆盡，兩家徹底絕後，您不恨？”
“您的三個兒子，兩子戰死，一子殘疾您不恨？”
“把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送到京中當皇后，雖為皇后時為人質的時候您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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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一句，如同最鋒利的刀子，狠狠的插入漠老將軍的心臟，再用力的攪動兩下，把他隱藏在心底的傷痕全部扒拉出來。
“閉嘴！”
漠老將軍雙手撐在桌子上怒吼，他雙眼通紅，眼底深處有著極深的痛楚，他緊緊的咬著牙齒，腮幫子微微鼓起，肌肉顫抖。
葉蘭明十分聽話的住嘴，不再戳漠老將軍的心窩子。
一室寂靜，只有漠老將軍沉重的呼吸聲迴盪。
良久後， 他才在何管事擔憂的目光下坐回到椅子上，渾身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和平常老人一樣 。
不恨？怎麼能不恨？
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還有那戰死的數十萬的戰士，他們的靈魂盤旋在戰場上久久得不到安息。
怎麼能不恨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漠家世代忠於皇室，這是漠家的祖訓，我又能怎麼做？”
“造反殺君？讓漠家百年清名毀之一旦？成為那史書上謀逆的賊子？被後人所唾罵？”
漠老將軍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力和滄桑。
這該死的君臣思想！ 堪比洗腦！
葉蘭明在心中暗罵，怪不得這麼多年漠家在這般打壓下沒有多少有效的反擊，原來是被這迂腐的教條給絆住了。
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死板的人到底會有多死板。
她定了定神，開口道：“當初漠家祖和太祖一起打天下，太祖擅文，漠家老祖擅武，兩人想協，結束了前朝動亂的時代，重新統一了這片土地，建立大衍。”
“在太祖英名的治理下，大衍國富民康，百姓安居樂業，開啟了盛世。”
“太祖即位後，目光高瞻遠矚，意識到了草原人的威脅，隨和漠家老祖商議，漠家全家搬遷到漠北，建立了漠城，時代地與草原人的侵犯。”
“只要漠家沒有謀逆之心，漠北永遠屬於漠家，皇室永不動漠家，這是當初太祖對漠家的承諾。”
說到這，葉蘭明頓了下，她看著漠老將軍，輕輕的說：
“但是現在呢？”
“皇室已然違背了當初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