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在這。府門外一個中年男子在向高尚使勁幽暗看不見他的臉龐但從他的聲音高尚聽出他便是自己的親弟高雲便快步走上去高尚是開元年間進士候官不得他便走了當時最常見的一條路投身軍閥權貴為幕僚以博前程他慧眼識人不顧別人恥笑毅然投靠了當時尚未跡的安祿山隨著安祿山的一步步高昇他也慢慢向自己的人生輝煌邁進。
雲弟你怎麼來了。黑暗中在他弟弟的身旁還站著一人背負著行李想必是他的僕從家人高尚一時也沒有留意他的弟弟在商州務農平時來往甚少今天怎麼會有空來而且是來長安而不是幽州高尚著實不解。
聽說大哥升了官我特來祝賀他弟弟一邊道一邊打量安祿山氣勢恢弘的府第連連感慨道:這座宅子比州衙還氣魄當官就是好啊
你說什麼高尚一呆他見旁邊之人臉上帶有笑意不象是個下人不由一指他問道:這位是
他不就是大哥派來接我的賈先生嗎
什麼高尚大吃一驚他忽然反應過來這其中有詐他大吼一聲來人轉身便跑但是已經晚了旁邊之人的笑容已經變得異常詭異猙獰他抬起手嗖地一聲從袖子裡射出一道寒光直沒入高尚的後腦隨即他連跑數步。縱身躍下臺階。等門口的士兵反應過來他已經消失在茫茫地暮色之中。
安祿山父子趕來時地上只有兩具冷冰地屍體。安祿山半天也說不出話來一個是他最信任的幕僚而另一個是自稱他弟弟的刺客門口地士兵一口咬定這個人就是同夥。
父親這怎麼辦突來的變故使安慶宗驚慌失措。他越想越害怕最後方寸大亂地回頭喊道:弟兄們都上馬我們衝出去。
混蛋安祿山狠狠地扇了兒子一記耳光怒喝道:滾回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
士兵們嚇得急忙將安慶宗推進門去這時安祿山慢慢走到高尚屍前最後再看了他一眼長嘆了一聲。吩咐左右道:把他抬走好好厚葬了。
他回到房中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來追查高尚的死因。惟有自己平安地離開長安才是當務之急現在離城門關閉還有一個時辰。是走還是不走安祿山遙望興慶宮方向突來的變故使他心中充滿了憂慮明日他能走得了嗎
罷了罷了自己已在人算計之中如果再不走必然還會生變大丈夫當斷則斷走
想到此安祿山轉身走到桌前給李隆基寫了一封信只說契丹作亂河北軍民死傷籍枕他心憂社稷必須連夜趕回來不及向皇上請辭下次再來請罪云云。
寫罷他命安慶宗天亮後給李隆基送去自己則在一千鐵衛的護衛下向城門衝去他們剛剛離開在安祿山府對面地房頂上一條黑影便迅起身輕輕跳下地向興慶宮方向疾奔而去。
說來也巧安祿山一行剛到明德門正好遇見右金吾大將軍高仙芝從北都太原練兵返回高仙芝調回長安已經一年多了心境已從最初的憤怒絕望轉為平淡他已經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右金吾大將軍地位雖高卻是個閒職高仙芝也隨遇而安和家人一起過過平靜的日子漸漸地往日的輝煌與雄心都消磨在一日復一日的家庭瑣事之中。
他是幾個月前奉旨去太原練兵一直到正月初三才結束返京夜暮中只見一大群騎兵擁擠在城門處守門士兵不肯放他們出去。
高仙芝策馬上前厲聲道:何事吵嚷
守門校尉認識高仙芝急忙上前稟報道:稟報高大將軍安祿山的隨從要離京可他們沒有兵部遣返令屬下不敢放他們出城。
這時安祿山的親兵都尉上前怒視校尉道:我家大帥下午去了咸陽剛剛派人來說他那裡不安全所以我們要趕去護衛這是我們分內之事還需要什麼兵部令牌
下午不是我值勤我不知曉。推給了高仙芝既然在高大將軍在這裡我們聽大將軍的命令
這個.
高仙芝忽然現自己上了賊船不準會得罪安祿山準了又怕有人彈劾他罔故法度著實讓他難辦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這麼陰差陽錯若高仙芝一直在長安他必然會對安祿山造反一事的傳聞有所耳聞也就不會冒這個險他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只沉吟一下便道:既然安帥在咸陽確實是需要人護衛這次情況特殊就放他們去吧
高大將軍有令可放行
守門校尉話音剛落千餘騎兵蜂湧而出鐵蹄擊地聲若雷鳴從高仙芝身畔風馳電掣而過忽然高仙芝現了在十幾名士兵中隱藏著
此人用黑巾覆面但他的身子異常肥胖正是安祿山在高仙芝一怔間那十幾人已經衝了過去。
不對那人應該就是安祿山。高仙芝忽然反應過來哪裡是去接人分明是安祿山離京了離京就離京卻做得這般詭異而且還沒有兵部的調令高仙芝疑竇頓生。
思量半天他一縱馬向興慶宮奔去擅自讓安祿山走已經犯錯但隱瞞不報這就是錯上加錯一般而言。倘若犯了錯領導大多不會放在心上。下次改正便是。但隱瞞不報性質便完全不同這是一個態度問題。所以欺君一直是大罪。自古以來就是這個原因。
高仙芝在興慶宮前來回踱步。訊息已經傳進去了若李隆基命他去將安祿山追回來這可如何是好正忐忑不安時只見報信的太監匆匆走出來手上還託一個錦盒高仙芝急忙上前問道:公公皇上怎麼說
他太監瞥了他一眼。拉長了聲調道:皇上說高將軍辛苦了。過年也無法和家人團聚。
他將手中錦盒遞給他又道:這是皇上賞賜給你地幾件珍玩讓將軍早一點回府休息。
高仙芝一呆緊張的心情隨即便放鬆下來他向太監謝了一聲接著錦盒轉身便走了那太監呲牙搓手。半天才望著他背影恨恨道:連最起碼地做人都不懂難怪會被免職。
且說安祿山衝出城門按照高尚之計。先向東急行數里隨後掉頭向西往鳳翔今天寶雞方向疾馳而去至此安祿山造反地車輪最終無法被阻止.
夜已經很深了。李清坐在書房裡給女兒講解詩經。他地妻子趙簾兒則坐在一旁默默無語丈夫原定在家一個月。但這才過了幾天皇上一紙敕令便要將他趕回安西她心中憤憤不平卻又無可奈何。
這次李清回安西簾兒決定讓李驚雁跟他去以照顧他地起居雖然李清沒說但簾兒已經知道他在安西有一個女人來源是一封信一封語氣極謙卑地信一個西域貴族這件事她也不準備和丈夫挑破
在西域戍邊寂寞而漫長男人身邊若沒有一個女人這對他們是極為殘酷善良地簾兒最終原諒了丈夫將此事隱忍在心只要他還記住這個家記住自己和孩子們也就夠了。
在燈光下女兒的小腦袋緊緊到依偎在爹爹地懷裡想起她出生時的艱辛想起她每次吃飯總要把自己最喜歡的炸小魚用紙包一點起來說是要留給爹爹淚水便漸漸湧上簾兒的眼睛女兒又將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爹爹不知他們父女再見時又該是怎麼一番情景。
這時門口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邵先生來了說有急事找你。
小月你該睡覺了。簾兒上前拉了李庭月的手腕強作笑顏看了李清一眼低頭對女兒道:小月乖爹爹還有事咱們先去吧
李庭月不甘心地對父親道:那爹爹睡覺前可一定要來看看我。
會地爹爹睡覺前一定會來看你。李清一手摟著妻子削瘦地肩一手撫摩女兒的頭對她倆堅定地道:最多二年我們全家就能永遠在一起不再分離。
簾兒眼圈一紅向丈夫點了點頭帶著女兒去了。
片刻一臉緊張的邵天行匆匆進了李清的書房躬身行了一禮不等李清問他他立刻道:稟報主公事情已經辦妥我們已經除掉高尚。
幹得好李清大為興奮除掉高尚便是去掉了安祿山最得力的一臂讓他在很多大事上無法作出正確判斷他走了兩步見邵天行地神情依然緊張不由詫異地問道:還生了什麼事情嗎
在高尚死了沒多久我們有人現安祿山的千餘親兵出了明德門我懷疑是安祿山跑了。
一定是安祿山跑了李清一皺眉城門怎麼會放他們出去他們有兵部的令嗎
邵天行搖了搖頭道:具體不清楚不過聽說是高仙芝放他們走的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李清將邵天行打出去自己則仰頭靠在椅子上閉目不語安祿山走了李隆基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來控制他地人身自由由此可見李隆基是希望他走他還是打算慢慢謀算安祿山不想將他逼反。
李清嘆了口氣李隆基曖昧的態度使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寄希望於他逼反安祿山的可能性看來是不存在了。
我是該回去備戰了。
望著天花板李清喃喃地自言自語道:也好。那就讓歷史按著原來的軌跡走吧.
次日安祿山離開長安地訊息沒有引起什麼波動。倒是李林甫之死轟動了朝野。李隆基深表悲痛特地休朝一日以示哀悼皇城內地官員議論完畢後。紛紛開始打道回府。戶部地官員卻一個人也沒有離開。倒不是他們不想回府去表示哀悼
們的老上司前任戶部侍郎李清要求他們必須在兩天的方案。
新年已過了五日。關中平原依然沉浸在歡慶地氣氛之中陽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使人提不起精神這也難怪要過完上元節天寶十一年的新年才算結束。
一行騎馬之人在廣袤肥沃的關中平原上飛馳春寒料峭。但樹梢枝頭已經開始青河面開融幾隻鴨子在水裡遊玩嬉戲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
大將軍。前面就是高陵縣了。新任戶部侍郎崔煥手指遠方李清打手簾遮住平射的陽光。一座城池在數里外隱約可見。
高陵縣在長安北這裡人口密集也是關中土地最膏腴之地許多京城公卿權貴的田莊就分佈在該縣此時正值新年田野裡看不見一個人清晨地白霧薄薄地覆蓋在土地之上一隻土狗在田埂上奔跑不時將一群群覓食的鳥雀從田野裡驚起飛向另一處。
李清和崔煥是特地為移民之事而來高陵縣第一批近三千戶的移民就將從華州雍州以及京畿地區的高陵縣新豐縣武功縣等土地兼併最嚴重的地區抽取安置地在碎葉以南熱海湖畔的葉支城那是一片極肥沃的土地陽光充足水源豐沛。
李清明日便要返回安西李隆基按照隴右節度的標準給了他七萬四千人地編制但這僅僅只是個額度罷了錢糧兵源都要他自己想辦法去解決還有移民的安置修築城池這些都需要錢甚至在遙遠的安西即使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所需的物資。
千年後地美國西部開用了近百年的時間而他至少也要十年才可能看到一點眉目這是一個浩大而漫長地工程決非能一蹶而就好在王昌齡在沙州經營多年已經打下了不錯的基礎無論幹吏和開經驗都有很好的積累這能使他少走不好彎路。
想著一行人進了縣城縣令早得了訊息忙率領縣丞縣尉主簿及一眾縣吏前來迎接進了縣衙李清阻止他們張羅招待對縣令道:朝廷在高陵縣抽了五百戶無地佃戶名單在前日便抄報與你不知你準備如何了
縣令面露難色向主薄瞥了一眼對李清勉強笑道:下官這幾日在籌辦上元燈會之事此事我已交給主薄去辦節度使大人可直接問他。
高陵縣主簿約三十歲姓張是天寶九年進士眉目清秀說話做事都恰倒好處顯得十分幹練他見上司將這個燙手的差事扔給自己心裡一陣苦笑但他已是最低一級官再無人可推只得硬著頭皮道:那份名單下官和縣裡的戶籍簿一一核對並沒有錯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李清聽出點味兒來不依不饒地追問他。
張主簿膽怯地向縣令看去向他請示是否該說縣令卻拱拱手對眾人笑道:下官去給廚房打個招呼午飯切不可辦得奢華了你們慢慢談。說罷也不管主薄的苦相一拍屁股跑了。
說吧實在得罪了人我讓吏部將你調到西域去讓你做縣令。李清見他沒有搪塞自己不禁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張主簿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才低聲對李清和崔煥道:這五百戶大半都是尚和鄉人在我帳簿裡身份都是佃農但實際上他們已經成了奴隸。
這時崔煥在一旁忽然問道:是不是他們的主人手中奴隸已過蓄奴令的上限
張主簿默默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這樣的話我就沒辦法將他們西遷。
事情果然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崔煥回頭對李清解釋道:我在蘇州當刺史時知道有些權貴不敢過朝廷頒佈的限奴令上限便採用不報官府的辦法實際上將佃農佔為奴隸這是一種常用的變通手法通常官府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不敢得罪這些權貴。
那他們的主人是誰
張主簿的臉苦到了極點他不敢和李清炯炯的目光對視垂著眼皮聲若蚊哼般低低道:是慶王
慶王崔煥失聲叫了出來朝廷中人誰都知道慶王雖然沒入主東宮但從這幾天各種公開的儀式來看他實際上已經在行太子事他又是皇上的長子若提他為儲無人會反對可這件事情怎麼又牽涉到他了。
事態十分嚴重崔煥不敢再查他不由緊張地對李清道:大將軍不如我們先回去或去武功縣看看。
李清卻輕輕地搖了搖頭慶王他暗暗冷笑一聲天賜良機怎麼能輕易放過他不露聲色地對崔煥淡淡一笑道:我想去親自尚和鄉看一看崔大人可願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