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科舉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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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提取存錢。

男子粗聲粗氣地將十萬貫的櫃票和半隻碧玉戒指拍在高高的櫃檯上一個夥計探頭瞥了一眼櫃票上的金額嚇得一咋舌慌不迭地跑進內室不一會兒馮大掌櫃抱著個小匣匆匆趕來他仔細打量一眼這人又核對了櫃票和玉戒卻推還給了此人。

怎麼這票有問題嗎這可是你們籤的。這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極可能是櫃坊沒有錢了他指了指牆上貼的四個金箔大字:見票即付道:這可是你們定的規矩現在櫃票與信物都帶來怎麼不能提錢。

客官再仔細看看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馮掌櫃呵呵一笑將手籠進袖子裡一付奸商的模樣。

那男子再細一看下面果然還有一行白色的小字字型和牆色幾乎相同若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一次提取五千貫以上者需存款者本人親至。

這這是幾時有的規矩男子傻了眼嘴張得老大卻合不攏來。

馮掌櫃笑眯眯道:規矩自開張就有王寶記也有這規矩這是為了保護存錢人的利益客官還是去將賈東主請來人到便付款。

那好你稍等片刻那男子丟下一句話便大步出去其實賈海便在門外他多了一層考慮。害怕李清在裡面他倆可是認識地。

如何可是他們無錢可取賈海見手下空手出來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慶王告訴他戶部剛剛支了一筆錢給宮中現在應該無錢可提。

大執事他們找了一個藉口說五千貫上非要本人去取。便回絕了我。

這必然是一個藉口賈海止不住的冷笑自己是因為存取間隔的時間較短所以他們還認識若存個一年兩年他還可能記得住嗎

裡面可有官員

沒有。都是一些夥計和掌櫃

賈海的心略略放下他接過櫃票和玉戒又回頭對幾個心腹手下道:看我出來你等便可到東西兩市各商鋪去宣揚切記不可讓官府抓住

幾個手下一齊躬身應道:屬下遵命

賈海整了整衣服挺起胸膛大步走上臺階他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意想象著當他出現時會產生怎樣的混亂。

櫃坊的門不大但裡面卻異常寬敞。裡面擺一排長長地櫃檯一些客商正在兌取櫃票。裡面夥計們則來回跑動忙碌個不停。

馮掌櫃帶著幾個夥計早已等候在門口。賈海呵呵一笑大步踏進門檻我特來取錢官府的櫃坊該不會窮得連十萬貫都拿不出吧

哪裡哪裡賈東主請裡面坐喝一杯茶我已經派人去清點餘錢稍後便到

馮掌櫃畢恭畢敬地將側門開啟請賈海進內室歇息。他傲然一笑背著手走進了內室。剛一進門便呆住了只見內室裡有一人正翹腿坐在圓桌旁面帶微笑但他的微笑卻使賈海驚得膽裂心寒正是他的仇人李清。

海家二少別來無恙乎

賈海的頭嗡地一聲情知上當他轉身便跑但迎面已兩人已經將門堵住斷了他的退路緊接著又從門後衝出幾個彪悍地大漢賈海只覺頸上一陣劇通眼前昏轉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連聲音都不出來。

幾個大漢三拳兩腳便將他掀翻在地捆住手腳隨即用一團破布將他的嘴堵上李清嘆了口氣輕輕搖頭道:慶王以為他的計劃天衣無縫麼白白給我送了十萬貫錢來。

他走到賈海面前蹲來下來憐憫地望著他會殺人的目光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嗎我會將你送官你是海家餘孽只有你死了我才睡得好覺至於這十萬貫錢那就是你海家抄家未盡之錢自然要沒收我想慶王殿下應該會矢口否認他認識你才對

李清站起身來厲聲道:來人

立刻從兩邊側門湧出大群帶刀侍衛李清瞥了一眼賈海冷冷道:先將門口的馬車一概亂棍攆走再給我傳出訊息海家餘孽在長安西市落網現關在萬年縣縣衙這個訊息務必要傳到慶王的耳中。

賈海的臉色頓時變成死灰他忽然明白了李清歹毒的心思竟是要讓慶王殺自己滅口他心中憤怒到了極點眼中射出極其刻毒的目光。

李清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手輕輕一揮大漢們立刻舉起賈海向外走去老遠還聽見他嗚嗚地叫罵聲。

哼李清嗤笑一聲他地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縫仰臉望著房頂自言自語道:慶王殿下既然上次你敬酒不吃那今回就讓你嘗一嘗罰酒的滋味。.

啪地一聲一隻瓷碗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千百片混蛋慶王李琮低聲咆哮轉身又猛地將桌上地東西統統橫掃到地一腳踢翻桌子破口大罵:李清該死的混蛋你竟然敢算計本王地錢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李琮的臉上脹得通紅眼睛裡似噴出了火焰一根青筋在額頭上暴起突突地跳著他剛剛得到訊息賈海被抓他的十萬貫錢竟然被認定為海家的家產沒收官府李琮氣急敗壞象一頭狂的野獸他此刻就想將李清撕成碎片。

天啊我的十萬貫錢。屁股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他的兒子李俅默默地站在門外聽父親在房間裡又哭又鬧他的臉上掛滿了羞愧由於他地自負在揚州上了李清的大當等他回來時李清早就見過了皇上讓他嘗到了敗軍之將地苦楚而今天他又一次狠狠捉弄了父親李俅的拳頭捏得嘎巴嘎巴響牙齒幾乎要被咬碎李清你實在欺人太甚

他卻不想想他父親不過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罷了但經歷了一次失敗的李俅多少吸取點教訓他知道現在當務之急不是要把李清怎樣而是如何應對眼前的這場危機海家販賣軍械案當時轟動全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父王便是海家的大後臺只不過沒有抓到證據而這一次卻不同海家逃出的餘孽竟然是慶王府的大執事

如何也無法解釋了至於錢那更是身外之物。

我的錢啊.

李琮一聲一聲對錢的肉疼使門外的李俅也忍不住鄙視起來堂堂的皇長子難道就是這副德行孰重孰輕都分不清嗎

李俅其實並不是李琮之子他是已故太子李瑛之子在他少年時父親身死家破人亡他被送給無嗣的大伯做繼子也就是現在的慶王。

錢啊我心肝你們快回來吧.的錢

父王的哀號使李俅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虛掩的房門大步走入只見他的父王披頭散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嘴唇上還糊著鼻涕那神情活象一個被強暴的婦人李俅緊走兩步趕緊將父王扶起坐在椅子上父王錢不重要不要想.

李俅的話還沒有說完李琮啪地一個大嘴巴子扇來打得他眼冒金星臉頰立刻腫了起來耳邊只聽見他惡狠狠道:錢不重要什麼重要我想要太子之位你能給我嗎

李俅心中勃然大怒心中生出一股想殺人的衝動但他還是忍了下來咬牙道:要是皇上知道父王包庇海家餘孽父王就是下輩子也休想做到太子。

他地話說得極不客氣。但李琮似乎沒有察覺到他說話的口氣和態度卻被他的話唬了一跳

你說什麼皇上怎麼會知道我包庇海家

怎麼會不知道呢你當那李清是善男信女麼只要賈海招了他隨時可以一本摺子遞去那時事情就大了。

此時李琮已經慢慢恢復了理智兒子說的話完全有可能李清若想告自己。隨時可以辦到他低頭沉思片刻道:吾兒的意思是說要先幹掉賈海

李俅微微點了點頭他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身子略略前傾。對李琮道:此事我倒覺得藏有一些貓膩據我所知賈海關押在萬年縣縣衙的訊息便是櫃坊中人放出的我懷疑這極可能是李清的意思他地目的應該還是想放父親一馬所以就故意給我們創造機會父王既然揚州官鹽失竊案他是用李成式來做替罪羊想必這次應該還是一樣估計他也是不想過於得罪父王。

你是說直接派人到萬年縣縣衙。一刀將賈海宰了就是嗎

是孩兒正是這個意思。

李琮嘆了口氣殺了他倒簡單。但自己的十萬貫錢呢也就因此打了水漂他心中極度鬱悶。卻只得無奈道:此事便交給你去辦早一點將他幹掉免得再節外生枝。.

夜已經深了天色陰沉沉的空中佈滿了厚厚的彤雲沒有月亮勁風不時掠過樹梢颳起一片片落葉。萬年縣縣衙附近一片寂靜巡更的梆子聲有氣無力地敲著。緊靠縣衙地一戶民宅邊上一個睡眼惺忪的起夜人正站在牆根腳抖動著身子忽然一條黑影從他頭頂掠過嚇得他魂不附體三步並成兩步向屋裡逃去。

縣衙大門緊閉兩個巨大的石貔貅面目顯得異常猙獰衙內全黑巨大的樹影下隱約可見門窗的輪廓這時黑影從牆外一株大樹上一個輕鬆的空翻便越過高高的縣衙圍牆如一片枯葉飄落他警惕地向四周看看覆臉的黑巾上緣一雙精亮的瞳子熠熠光又過了半晌眼看約好的時間到了他輕輕打了個呼哨一陣輕微地腳步聲便從轉彎處傳來隨即出現一名皂衣公人見黑衣人亮出一塊銀牌他便焦急道:那廝很精我送去的茶飯根本不吃一時下不了手。

黑衣人擺擺手森冷道:小王爺已經料到他會這樣所以我才來他關在何處你給我前面帶路。

就在偏房請隨我來.

賈海帶著枷鎖被關在縣衙最邊上地一間空房裡粗大的鐵鏈穿過他地鎖子骨將他圈在一根鐵柱上幾個衙役則在外間看守他被動了重刑下身幾乎被打爛此刻他萬念皆灰什麼報仇雪恨的大計已離他遠去他知道自己此回必死無疑就算李清放過他慶王也不會讓他活下去他實在太瞭解那個狠毒無情之人家族的覆滅早在百年前便註定從他的先祖第一次賣武器給吐蕃人之時到他就是最後一人白天他一切都招了所有的口供都畫了押包括他替慶王幹的種種喪盡天良之事既然自己必死無疑那他也不會讓慶王安度餘生。

外間的幾個衙役喝了酒已經鼾聲大作酒菜香飄來使賈海覺得飢腸咕嚕他瞥了一眼腳邊的食盤裡面是臭魚爛蝦還有一堆散著黴味地糙米飯這是剛剛換過的應該沒有毒但這等惡劣地飯食讓他如何咽得下去但是飢餓感實在難忍賈海嘆了口氣只得端起了食盤可就在他撥掉魚蝦剛要吃飯之時頭頂上卻傳來一陣輕響一抬頭一個黑衣人已如狸貓般落地他緊緊地盯著賈海狠毒的目光中流露出死神的冷笑。

哐當食盤落地賈海的心似掉進了冰窟雖然他知道自己必死但死神真的來臨時卻又讓他感到無比的恐懼。

來人.喉嚨生機漸漸從賈海的眼中消失劍一抽屍體便直挺挺地撲倒在地。

黑衣人又小心地觸了他的鼻息確認他已死這才將劍收好縱身向屋頂躍去但他剛剛觸到屋頂便立刻現大事不妙屋頂的洞口一支閃著冰冷光澤的箭尖正對準他的面門他身在空中竟無處借力耳邊只聽噗地一聲黑衣人只覺面門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摔落下地.

次日慶王殺人滅口的訊息便在長安街頭流傳開來大理寺御史臺刑部的大批官員紛紛趕到萬年縣縣衙將賈海及黑衣人的屍體運走同時也抓走了那個替黑衣人引路的公人中午時分賈海的供詞和李清的奏摺便悄悄擺在李隆基的御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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