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歷二千九百九十九年,臘月二十九。
年關將至。
楚國大都的一條街上,張燈結綵,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鞭炮的聲音從晨響至晚。
繁華,熱鬧……
人群中有位小乞丐,是這座繁華大都的異類,身著破爛,面色有些汙垢,手中拿著個破碗,行走時散發出的些許氣味讓人群避之不及,唯恐在這大喜之日沾染了不好的氣運。遠處有幾位母親帶著自家穿新衣的孩童指著小乞丐說道:“孩子,你要好好用功唸書。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千萬莫要像那小乞丐一樣,一無是處,靠著乞討求生!”
聽著這一切的小乞丐默默的低下了頭。拳頭捏緊,使得指節發白,寒風吹過,拂起小乞丐身上的幾片薄衫,刺入骨髓。他強忍著不讓自己打顫,眼神躲閃間含著屈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快步向前走去……
陳府。斗大的匾額掛在大門上,原本金色的字型也被光陰腐蝕的不成樣子,門上老漆掉落露出內質的木色,細微的門縫內隱約可見雜草叢生的庭院,門前有一對紋理考究的石獅子,歪七倒八。
小乞丐路過這座府邸時,停了下來,望著那陳府兩字慘然一笑,彷彿在嘲笑這座府邸主人的無能,笑聲越來越大,最後竟是連站都站不住,彎腰跪在了地上……
小乞丐漸漸停下了笑聲,低著頭不斷唸叨,“娘,你在等等,衫兒一定會想辦法的……”
小乞丐名文衫,而陳便是他的姓氏。
“咚,咚咚……”
陳文衫站在一座大門前,不斷地敲打大門,聲響傳入院內。
“來咯,誰啊?”門內傳來一聲吆喝,陳文衫整整衣服,抹了兩把臉頰,努力讓自己顯得體面些。
“吱呀”
大門被開啟,一位下人探出頭來,看到眼前站立的陳文衫,立馬變了顏色,縮回頭去就想關門,陳文衫見狀,猛得抵了上去阻止大門的關閉,下人見遲遲關不上大門,就在裡面喊道:“你走吧,別再來了!”
陳文衫咬著牙說道:“我要見許叔!”
“我們家老爺不想見你,你快點走吧。”
“我不,今日要是見不著許叔,我是不會離開的!”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裡面的人不讓進,外面的人不想走。
“小黑,為什麼還不過來?”威嚴的聲音帶著責備傳入僵持的兩人耳中。那位名叫小黑的下人趕緊開口:“老爺,那個小乞丐又來了!”
聲音的主人明顯愣了愣,隨後說道:“哎,你讓他走吧。”
陳文衫的聲音有些急切,“許叔,侄兒文衫求許叔見上一面!”
“你走吧,我不想惹禍上身,以後你最好也別再來了。”
“許叔,你難道忘了家父當年是如何幫你的嗎?我娘三番五對我說過當年許叔與家父最好,受到家父的幫助也最多。”
“哼,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父親他早就失蹤了,如今,都不一定死在了哪裡。”
聲音惱怒,彷彿被陳文衫的言語戳到了自己的痛處。
這種不留一絲情面的乾脆回答讓陳文
衫有些失神,小黑趁著這個空當,趕緊把大門關上。門後的門栓落在門閥上,在這個寒冬裡將陳文衫這個小乞丐關在門外。
陳文衫扶著大門,微弱的聲音帶著最後一絲倔強,“許叔,你怎麼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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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沒死,我爹沒死,混蛋,開門,開門啊!”
陳文衫死命地敲打大門,手腳並用。然而除了厚重的大門發出悶悶的響聲外,門內再也沒有任何回應,陳文衫的身子貼著大門軟了下來,雙唇翕動間,依稀可辯,“為什麼……”
沒有人來回答他這個問題,自古權貴最無情,哪有人心能猜透……
陳文衫坐在臺階上,望著天上的飛雪,擦了擦眼睛,起身找了找方向隨後離開。
大街上行走著一群衣著華貴的少年,姿態張揚,行舉肆意,看這路徑正好與陳文衫相對而行。
少年中帶頭的是一位手裡拿著大雞腿啃食的胖子,林氏二公子,仗著家裡開商行有點財力,還有個進入仙宗修煉的大哥,在大都這條街上橫行無忌,連各大官家子弟都要讓上三分……
“喲這不是陳大公子嗎?”
陳文衫聞言抬起了頭,看著眼前的這群少年,心裡咯噔一下,“林覺,你想幹嘛?”
“大膽,陳文衫你是越來越有種了,膽敢跟我們林公子這麼講話!”
林覺身後的狗腿子站出來指責陳文衫,又轉過頭一臉諂媚的看著林覺,不斷在他耳邊說著好聽的話。
“哎,無妨,我們陳大公子歷來都是有骨氣的,我最欣賞的也是他這一點!”
林覺打斷了狗腿子拍馬屁,繼續對著陳文衫說道:“陳大公子,今日只要你舔得我高興了,我便賞你一兩銀子。”
陳文衫聽著這番話,眼神變得銳利,望著林覺彷彿想把他生吞活剝,千刀萬刮。就是眼前這個人的爹讓自己無家可歸,處處打壓他們母子倆。林覺絲毫不怵,在他眼裡,陳文衫就是個玩耍的樂子。
“休想!”陳文衫神色冰冷,話語間已是朝另一邊走去……
“陳大公子,說話之前你可要想想你那臥病在床的孃親啊!”林覺淡淡的說到。
走了沒幾步的陳文衫停了下來,轉身盯著林覺。林覺嘴角微微一揚,眯著眼回看了過去……
想到家中忍受飢寒的孃親,陳文衫終究是軟了下來,身子緩緩彎曲,說道:“林大公子真乃人中龍鳳,將來必定有一番大作為!”
林覺豁地扔了手中的雞腿,一把將陳文衫的頭髮抓著薅了起來,隨後看著陳文衫的眼睛說道:“我他娘的叫你舔,沒叫你說!”
陳文衫緊緊咬著牙齒,冷漠的看著林覺。
“讓你他娘的看,讓你他娘的看……”
許是被陳文衫盯得有些惱怒了,他抬起另一只手就不斷扇著陳文衫的臉,“啪啪”的耳光聲不覺入耳,陳文衫的臉頰也隨之紅腫,但他就是沒叫……
林覺一把將陳文衫的頭往地下砸去,伸出自己穿著厚靴子說道:“給勞資舔,舔得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賞!”
陳文衫雙手緊抓著地上的雪,牙齦都咬出血了,“林覺,你別太過分!”
“你能奈我何,陳文衫,你真以為
你還是陳家大少爺嗎?今天,你舔也得舔,不舔也得舔!”
“林覺,……”
陳文衫話還沒說完,林覺一腳就踢了過去,背部著地的陳文衫只覺得自己肺腑一陣翻騰,躺在地上猛烈地咳嗽兩聲……
林覺走過去,將腳放在陳文衫的臉上,說道:“哈哈,陳文衫你說說你,除了那一張生得俊俏的臉蛋和到處求人的本事外,你還剩下什麼?”
林覺走到摔過去的陳文衫身邊,將腳掌踩在陳文衫的臉蛋上,仰著頭在那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說道:“陳文衫你還真以為本少爺需要你來舔嗎?你爹是個廢物,你他娘也是個廢物!”
陳文衫一把抓住了林覺的腳,聲音裡帶著一些殺意:“不許你說我爹!”
林覺見陳文衫還敢抓他的腳掌,一股氣湧上頭,他用戲虐的神色看著陳文衫,說道:“怎麼,還不興讓人說了。我就要說,我就要說,你爹是廢物,是楚國最大的廢物……”
陳文衫紅著眼睛一字一句道:“林覺,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林覺彷彿聽到了他生平最好聽的笑話,將陳文衫丟在地上,就在那裡捂著嘴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哎呀,陳公子啊,你真是有幾分幽默的天分啊!哈哈?”
“各位,看到沒,他說要殺了我,哈哈!”
林覺身後的狗腿子也跟著哈哈大大笑,就憑陳文衫!想殺了林覺!痴人說夢吧!
林覺拍了拍自己氣短的胸口,咳嗽兩聲,又接著笑,“陳文衫,別說我沒給你機會,我林覺等著你來殺我!”
陳文衫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道:“林覺,若我是你,便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林覺目光一變,從地上拽起陳文衫,冷漠地說道:“你不要太高看你自己!”
陳文衫雙手無力地耷拉下來,沒有反抗,他獰笑地盯著林覺,嘴角的鮮血更讓他染上幾分獰惡。
他開口吐出幾個字,語氣中帶著嘲諷,“你怕了!”
林覺此時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扔下陳文衫,拍了拍手,故作不屑道:“我就算給你百年時間你也不一定能殺我,更莫說你還活不過百年!”
街上聚集地人越來越多,處於富庶當中的人們最喜歡的就是看戲,比如現在的這條街道上的人。
林覺看著街上的人,面色難看,狠狠地一甩衣袖,說道:“我們走,真沒意思,跟一個傻子較勁。”
林覺的狗腿子們都瞪了陳文衫一眼,然後跟上林覺的步伐。
陳文衫看著他們離去,從始至終沒有眨過眼睛。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對著眾人揮著手說道:“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散了吧……”
待眾人走後,又去將陳文衫扶了起來:“孩子沒事吧!”
陳文衫閉口不語,搖了搖頭。老者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燒雞給了陳文衫,又從懷裡取出幾兩碎銀給了陳文衫,說道:“快回家吧!”
陳文衫將燒雞與銀子接了過來,站起身子給老者鞠了個躬,默默的離開。
老者看著遠去的陳文衫說道:“哎,可憐啊,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