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瀛目光如幽靜深海，又黑又沉，不見一絲光亮，冰冷中蘊含極大的壓力，端木沉星被他看著，像被壓在海底深淵一般，無法呼吸，絲毫不能動彈。
那眼神也太清透銳利，讓人有一種身心都無所遁形之感，像大庭廣眾之下被剝光衣服。端木沉星卻不移開視線，強撐著與他對視，不肯示弱分毫。
沐瀛的語氣極度冰寒：“端木慈是同性戀者，從未和女性發生過關係，也沒有申請做過試管嬰兒。所以，你！是怎麼來的？”
端木沉星頂著直接施加於靈魂的壓力，不卑不亢道：“您這問題相當冒昧，涉及*，我……我想我大概沒有拒絕回答的權力，所以，能先問問您為什麼想知道嗎？”
端木沉星在星中特意蒐集了這位戰神的事蹟，更有審判4個地球人的凌厲辣手，他清楚這個人有多絕情冷血，不可理喻。
這樣一個人，主動問起一個已死去十年的地球人，十分可疑。還對他和端木慈的關係感興趣，更加可疑。
“沒有為什麼，你只需回答。”沐瀛的語氣理所當然。
端木沉星苦澀一笑。
他不奇怪沐瀛如此回答。沐瀛這身份地位，決定他可以隨心所欲，生殺予奪，不用對任何人解釋。
端木沉星聰明通透，知道再糾纏個“為什麼”沒有意義，現在地球處於弱勢，他在沐瀛眼裡更不算什麼，很自然轉了彎：“二皇子想知道，是我的榮幸，我當然知無不言。”
“少廢話，說！”
端木沉星一噎，自嘲一笑：“父親的確慕同性，也沒有留下子嗣的打算。我是個試管嬰兒，一個由多國支援的實驗室，用了一點不太光彩的手段得到他的精子，非法做的試管嬰兒，為的是在父親死後，保住……其實是想搶奪‘慈記’基業。同期培育的十多人，因為不夠優秀而‘消失’，只剩我一個。直到父親得知線索，搗毀實驗室，將我救下。父親對孩子的寬容度比任何人都高，替我隱瞞了不光彩的來歷，一直悉心教養我，並指定為繼承人。”
沐瀛冷聲問：“端木慈怎麼沒讓你送終？”
端木沉星受到了一億點會心暴擊，忍住喉間哽咽，強自鎮靜的回憶那些不堪：“我不知道，父親的確沒……讓我送他終老，十分遺憾！”
端木慈大限將至，只說想一個人看看這世界的美麗，然後消失了。以他的本事，不想被人找到自然能消失的徹底。直到後來他孤單一個人死在‘慈記’捐贈的一家小醫院的普通病房。端木沉星得知父喪，趕過去時連屍體都沒見著。
端木沉星從不承認，端木慈在最後一刻其實是不認可他這個兒子的。但斯人已去，想要一個解釋，已不可得。
沐瀛背轉過身，站在視窗看著遠處仙境般的風景，一副隨便聽聽的樣子。
這態度讓端木沉星覺得放鬆，反正以沐瀛的身份，不會到處八卦嘴碎，他也沒拒絕的權力，乾乾脆脆把心裡的話都掏出來說。
“父親是真正的智者，他一生致力於發展科技，造福人類，盡量減少壞的影響；倡導教育、醫療的公平；治理汙染，維護地球生態；打擊盜版，讓文化藝術能健康發展……幾乎每一個領域‘慈記’公益都有涉足。最值得稱道的是父親首創的體、靈修習，否則以人類越來越虛弱的身體，被環境破壞的基因……遲早走向自我毀滅。”
“可以說地球若是沒有父親，沒有‘慈記’，大概會是另一幅樣子。飢餓，落後，戰爭，貧窮，被汙染的大地和水源，永遠看不到藍色的天空，只留下一群得意洋洋的愚蠢人類，走向滅亡。”
端木沉星斷斷續續說了很多……這麼多年，他其實並沒有一個適合傾訴的物件，能有人聽他廢話，也不錯。
最後，端木沉星無奈總結：“父親和我努力多年，可地球還是有那麼多的問題，依然有爭權奪利，有暴力隔閡，有不公平，有泯滅人性的事發生。依然有人得不到醫療等死，有人憑藉特權肆無忌憚破壞環境，有不安全的食品，還有之前幾十年大發展留下的各種爛攤子。”
“我不如父親，維持‘慈記’花費了我所有精力，卻不能做得和他一樣好，身邊也沒有那麼多志同道合的夥伴，還總有人為了私利扯後腿。有時候我遇到困難，無法**時，總會無比思念父親，希望他永遠平靜包容的目光，給我無言的安慰和鼓勵。”
說到這裡，沐瀛一直沒有回過頭，安靜的幾乎要凝成雕像。
端木沉星嘆口氣：“我說完了，您還想知道什麼？”
良久，沐瀛才道：“修復結束，到我這裡來一趟。”命令一下，他消失，完全不給端木沉星拒絕的餘地。
端木沉星：“……”
他真搞不懂這個人的跳躍思維了，完全無跡可尋。
還有，他怎麼回去啊？
……
端木沉星在營養液中睜開了眼睛，睫毛上幾個細碎的氣泡緩緩漂浮上來……
公孫初白擰眉：“怎麼提前醒了？”他再看看儀器，“咦？提前修復完成了？你這身體的潛力比想象中更好啊。”
營養液被抽離，蓋子開啟，端木沉星一身溼噠噠坐了起來，咳出肺裡的營養液，感覺自己身體十分輕盈，傾訴了一番心靈的垃圾，心境澄明，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他對公孫初白善意笑道：“多謝你，我感覺很好。”
公孫初白給他一件外袍，然後帶他做了體靈測試，道：“修復效果比預期的更好，體靈突破，靈術直接晉升5級，未來不可限量。”又提醒道，“第二遠征軍內部論壇，有大家總結交流的一些高階體、靈修煉心得，員工福利，記得去看。”
“十分感謝，正是我需要的。”端木沉星笑著，看看周圍，“小風在哪？”
“他去母艦找牟元帥了。”
端木沉星失笑：“去找二皇子才是真的吧。”
公孫初白善意一笑，問：“要把小風叫回來嗎？”
端木沉星搖頭：“我也要過去，你們二皇子殿下讓我醒了之後去找他。”
公孫初白一點不懷疑，因為端木沉星說謊沒好處。而且沐瀛的一些命令總是詭異又奇葩，讓人摸不清頭腦又猜不出原因，反正只需要執行好了。
端木沉星被送上了母艦，牟曜親自過來接人，笑道：“不巧，小風在我那兒進入了深度冥想。”
端木沉星進入第六層，瞬間被靈壓壓得寸步難行。但他維持了風度，硬頂著沒表現在臉上，不示弱不求助。牟曜很欣賞他，伸手給他的胸口貼了個力場。
端木沉星感覺好些，也想寧微風一樣驚歎了一下這猶如仙境的景色，進牟曜的宮殿裡看見閉目端坐的寧微風，問：“他什麼時候能醒？”
“晚一點餓了才能醒吧。”牟曜回答的很自然，對寧微風的某些屬性，他已經十分瞭解了。
端木沉星：“……”
半晌無語之後，他才問：“你們二皇子在哪兒？”
“在頂層。”牟曜帶他進了傳送陣，並提醒，“頂層是七層和八層合併的一個空間，位置很大，而且沒有固定傳送陣，要麼落點隨機，要麼完全憑殿下心情。曾有人傳送進了湖底，直接被水壓和靈壓壓死，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端木沉星：“……”這可真是闖龍潭虎**。
兩人眼前一花，別傳送進了一處起居室。
“咦？主殿主臥？”牟曜很驚訝，這待遇可從沒有過。然後牟曜被一股大力彈飛，他趕緊放鬆身體，眼前一花又被傳送回了他的六層。
牟曜早習慣了這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待遇，想了一下顏值不比大幸人差的端木沉星，被傳進主臥之後會發生什麼……算了，還是別想了，沐瀛想要誰伺候誰吧。自己該幹嘛幹嘛去。
端木沉星覺得胸口力場很有用，沐瀛走進臥室時，他只需要頂住來自上位者能隨意生殺予奪的恐怖威勢，並不需要再承受這個空間的靈壓和沐瀛的等級壓制。
不然他肯定會爆。
沐瀛走近了，不帶人間感情的目光，漠然森冷盯著端木沉星，慢慢彎腰，湊近……
端木沉星後退兩步，跌坐在臥室的架子床裡，雙手撐住，努力挺直脊背不倒下。
沐瀛雙手撐在端木沉星身體的兩側，臉慢慢靠近……一直到鼻尖幾乎相觸的距離。
端木沉星平靜看著沐瀛放大的完美俊臉，努力讓自己的心跳不要太快，平復呼吸。儘管兩人姿勢曖-昧，沐瀛稍微往前一點能……但端木沉星並沒有問他想幹什麼。
這人一貫隨心所欲，且從不解釋他的任何行為。端木沉星也不覺得自己有說“不”的能力，所以，他安靜等著。
不管要面對什麼，無法反抗，不如坦然。
許久……
沐瀛沒有進一步動作，維持鼻尖幾乎接觸，十分有侵略性的距離，眼睛因為太近而有些集中，卻不顯滑稽。這人氣勢太強了，容貌也有一種凌厲的美，那雙沉如黑淵的眼，內蘊宇宙星河，有一種吸走靈魂的魔力。
端木沉星卻沒有心情欣賞這昳麗景緻，更生不出任何旖旎心思，只有一種會被冰封困死的錯覺……不，不是錯覺，實力太懸殊，如果沐瀛想，他也許一瞬間會死。
生死捏於人手，端木沉星哪還有旁的心思，每個毛孔都透出涼氣；肌肉僵硬，紛紛發出抗議。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沐瀛冰封的表情也動了，眉峰微不可查皺了一下，然後毫不留戀起身，離開。
端木沉星終於能呼吸……
一時間，這個華麗卻空蕩的大臥室，只能聽到他劫後餘生的粗喘。
沐瀛不容質疑，冰冷命令：“我需要你和端木慈的基因，進行對比。”
“什麼？”端木沉星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你的已經有了。端木慈的，你必須弄到！”沐瀛道。
好奇葩的要求！
端木沉星覺得不可置信，沐瀛是一個外人吧，有什麼理由要得到端木慈的基因？還非得證明他和端木慈是父子關系？
幹卿屁事啊！
可端木沉星不敢駁斥，只道：“我估計您也不會告訴我‘為什麼’。但我真沒辦法做到。因為我的存在……父親在生活中十分注意，從不留下任何□□和細胞，甚至頭發絲都由專人打掃銷燬。父親死了十年，遺物都已燒燬。而且……他死去時被莫名紫光照射，和身邊一個病人一起，身體全部氣化，連骨灰都沒留下。他的墓**只是一座衣冠冢。”
“任何事，別讓我重複第三遍！”沐瀛要求無理，可態度十分強硬。
端木沉星要抓狂了，真的，遇到沐瀛真是秀才遇到兵，道理再大也說不清。不過他直覺敏銳，知道自己承擔不起惹怒沐瀛的後果，只好道：“好吧好吧，雖然比較復雜，但我會想想辦法。”
沐瀛點頭：“我會派人協助你。”剛要揮揮手把端木沉星“揮之即去”，忽然想起什麼，問，“寧微風是你弟弟？”
一直催眠自己是小白兔任人**的端木沉星，一聽到“寧微風”，瞬間變成刺蝟，豎起滿身防備，剛剛他都沒有出現的恐懼冒了出來，怒火上揚，聲音都劈了，厲聲道：“他是我小時候看長得可，認的幹弟弟。你幹嘛問他，他什麼都不懂，有些事你衝我來別牽扯他。”
沐瀛對寧微風另眼相待，如今在端木沉星看來也充滿陰謀……他完全沒想過是自家弟弟上趕著接近沐瀛。
沐瀛冷冷盯著端木沉星，彷如看一個死物。
端木沉星最討厭這種將他視作螻蟻的目光，但他明知不敵，也寸步不讓，和沐瀛互瞪，像個護崽子的老母雞，差把胳膊直起來了。
“有種你衝我來，想動他，先踏著我的屍體……不，除非我魂飛魄散，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端木沉星只恨自己不夠強大，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得罪這個人會不會死。
沐瀛：“……”
沐瀛身上迫人的威勢，忽如流水般消失，冰冷的目光也像照入了春陽，變成了水，有了一點柔軟的漣漪，和一點溫和的暖意。
不是錯覺，沐瀛的聲音也緩和了，忽然撿起了他的禮貌，並對人解釋了：“請別誤會，微風第一次來母艦，我想請他用個午膳，但不知怎麼列選單才好。我覺得你作為哥哥，應該很瞭解他的口味，所以想問問你……他喜歡吃什麼？”
端木沉星：“……”
我艹，嚇死寶寶了。
跳躍思維的邏輯在哪裡？
這個神經病的腦神經還能再群魔亂舞，隨風飛揚一點嗎？
……
沐瀛的思維一直很放飛自我，他瞬間又收斂了春風拂面的溫柔，目中再次凝結寒冰，危險的眯眯眼，似能看透一個人的靈魂，語氣也降到絕對零度：“話說回來，我從未對寧微風表現出任何敵意，為什麼我一提到他……你……反應這麼大？”
端木沉星：“……”
他反應的確有點過激……
沐瀛練到聖王境，一般二般的人在他面前不可能隱藏任何心思。端木沉星是在紅塵中再打滾個幾百年，練成超級影帝，也無法掩藏靈魂的波動……這是等級壓制，規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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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瀛早把端木沉星的每一絲靈魂波動都摸清了，他一個一個猜過去……
“寧微風……和你……和端木慈……”沐瀛勾唇，篤定冷笑，“很好，他也和端木慈有關！”
端木沉星：“……”
艹，這是不是在詐口供？
還是真有讀心術？
為什麼他直覺是後一種？靈魂真有被看穿了的感覺……麻痺這傢伙是個什麼妖孽？
端木沉星呼吸一窒，缺氧，眼前一黑……
這回真是活生生被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