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酒杯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陳嘲風抬頭看了一眼本來一直在閉目養神，現在卻忽然抬起了頭來的陳小桔，說：“結束了吧？”
陳小桔不說話。
“此戰，天下武門俊傑盡歿，再加上一年前，古月安殺的那些老一輩，十年之內，天下武道，再無光芒。”陳嘲風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了起來，“十年時間，足夠我做太多事了，天下，終於真正握在了我的手裡，說起來，我還要多謝古月安，這一杯，應該敬他。”
陳嘲風像是自語著，站起了身。
“先是以江湖八大世家之首為餌引天下武門精英去了姑蘇，緊接著又派我去連殺十八個地方軍的關鍵人物，讓各地陷入恐慌，今日姑蘇，借小桐之手殺盡天下俊傑，又不落罵名，另一邊，想來那十八個地方軍關鍵人物之死也引起內亂，在沒有武門精英的情況下，皇兄的軍隊怕是已經將那些地方軍擺平了吧？統籌全域性，四面開花，算無遺策，皇兄，若不是你真的沒有武道天分，以你的聰明，天下絕沒有人可能是你的對手的。”陳小桔一口氣說出了難得的無比長的一段話。
已經走到了視窗，抬起手打算傾倒一杯酒以作謝意給古月安的陳嘲風卻是搖了搖頭，說：“我現在，難道不是天下無敵……”
敵字出口，嗎字還留在嘴裡，驟然，陳嘲風的話語卻停住了，像是正嘈嘈切切的琵琶猛然斷了弦。
同時，是杯子墜地的聲音，陳嘲風手裡的酒杯，毫無徵兆地落在了地上，彷彿他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
陳小桔立刻站起了身，卻是看到了那使陳嘲風受到了驚嚇的東西。
窗外，無比遠的地方，本該是大雪瀰漫的看不清的天空，此刻，有七彩的祥雲密佈，如山如海。
“那是……”陳嘲風雖然這麼問，但是他整個人已經踉蹌著倒退著坐倒在了地上。
陳小桔沒有去扶他，他看著那遠處的七彩祥雲。
心裡已經有了和陳嘲風一樣的答案。
那個人，回來了。
他，終於，回來了。
“不……可能。”前一刻還意氣風發，彷彿天下已經盡在股掌之中的陳嘲風，這一刻，卻是一口氣沒有吸上來，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
不可能。
越子離的心中也有一樣的想法，並且，他的這種想法比陳嘲風還要強烈無數倍。
畢竟陳嘲風只是遠遠看見，而越子離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就在眼前看了個清楚。
明明，一切都快要結束了，他的最後一擊，那句話，像是世間最厲害的一劍，哪怕是已經不要命了的陳小桐也受不住這一劍的威力，被自身的劍力反噬。
眼看著陳小桐被反噬著一口鮮血長噴著拋飛出去，越子離本來已經無喜無悲的心裡居然還是湧起了一絲絲的快意。
隨後他閉了閉眼睛平復心情，等到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世界忽然就變了。
本應該徹底落地的風箏被人牽住了線，天空中，原本密佈的雪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而來的，濃郁的，如山如海的七彩的雲朵。
在這七彩的雲朵裡，有個男人長身而立，他只是穿著一身粗布麻衣，可又彷彿披著，金甲聖衣！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原本已經快要隨著一小隊人馬逃離姑蘇的風月抬起頭看著那天上驟然出現的七色雲彩，眼淚長流了起來，“小姐，你終於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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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桐在生死之間，緩緩睜開了眼睛，她有些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落在地上，雪是沒有那麼暖的，然後她看見了那個男人的臉孔，她笑了起來。
男人也笑了起來。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也以為我不會來了。”
“但你還是來了。”
“是啊。”
“所以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
“好像是吧。”
然後，他們之間的那十一年，就在這幾句很有些奇怪，卻也沒有那麼奇怪的話裡，一筆勾銷了。
“你以後還會走嗎？”
“你想我走嗎？”
兩個人對視著沉默了一會，陳小桐說：“不管怎麼樣，我有些困了，可以在你懷裡睡一覺嗎？”
“我想是可以的。”古月安看著陳小桐在他的懷裡閉上了雙眼，然後他看向了對面的越子離。
“越兄，沒想到吧，我的命，還挺大的？”
“咳……”越子離咳嗽了一聲，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古兄……”
“我沒想到，你的命，也挺大的。”古月安抬起了空著的那隻手，“那麼，還給我吧。”
“……”越子離搖頭，然後驟然轉身運起了十成的功力朝著遠處開始逃跑。
古月安也搖頭，豎起了一根手指，說：“我說了……”
“我要……你的命！”
命字落地，他的手指也揮下，隨後天上的七彩祥雲驟然聚攏，最終變成了一個披著金色聖甲的身影，那個身影握著一根棍子，那根棍子如同抵天之柱。
抵天之柱，和古月安的手指一樣落了下去，重重地壓向了輕功飛躍如電的越子離。
越子離真的很快了，可是在抵天之柱面前，他什麼都不是。
最後一刻，他像是知道自己已經根本無法逃走了，猛然轉過身抽出了手中長劍朝著那根抵天之柱揮去，無比不甘心地大吼道：“古……”
只有一個古字，越子離就徹底蒸發在了人間，隨後整整十里長的長街，裂出了一條巨大的裂痕，彷彿當年那條乍現在秦嶺旁的鴻溝。
古月安卻沒有在意這些，他想的是，十一年前，他在大漠裡，喊得也是這句，我要你的命。
十一年過去了，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化。
他低頭看著陳小桐的容顏，有雪花落了下來，落在了她雪白的臉上，她怕冷似地蜷縮了一下。
古月安，忍不住，抱緊了她。
小風箏，好久不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