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誠然死了，死的直接乾脆，甚至於連她掙扎著攥緊茶杯求救到目眥盡裂再到無力的癱軟在地時，居然只用了短短的幾秒鐘。
眨眼的功夫。
一杯茶都還沒斟滿。
意外徒生。
皇上身為君主自是秉持著愛民如子，可實際上他關愛臣民百姓的次數都比他關心他這幾個皇子公主的次數多得多得多，所以以至於慕容祈從頭到尾都覺得自己是這皇宮裡的外人。皇上對於他所有的子女都是秉持著該有的分寸，甚至於有時生疏苛責的都不像是父親。但唯獨對慕容雪卻是例外，他是真的最為疼寵慕容雪，甚至為了慕容雪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以底線的讓步，明知她做得都是些錯事，卻也是絕大多數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誰料，慕容雪竟然會橫死在椒房殿。
這種場景讓他抑制不住的想起多年前也發生在這個宮殿裡的染了緋色的陳年往事，於是這個年近五十一向意氣生髮不服輸不認老的帝王終於彎下了脊樑，像是他疾步跑過歲月很多年，如今終於被歲月給趕上了。
不過兩個時辰，疲憊的帝王睡一覺起來，做了些光怪陸離晦澀難言的夢不說，鬢角還生出了幾抹白色。
陡然間蒼老。
木清如恭敬稟告了內官，不久後內官指引著她越過清寂的宮道，入了肅穆安靜的金鑾殿。行了禮後，她也沒敢抬頭去看皇上，只待皇上像是嘆息般的說了句免禮才恪守著禮數站起了身。
“事情查的如何？”
木清如抬起頭，不卑不亢的拱手解釋，“已有眉目且物證，但若是想要逼其真正的兇手認罪，還需臣女去外面找人證，如此才算是真正的證據確鑿。”
皇上透過層層迷霧看向木清如，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過她看些別的風景，須臾，才啞聲問：“江丞相怎麼沒和郡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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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清如道：“他去追查物證的所在了。”
“嗯。”
皇上應了聲也並未起疑，又緘默了很久才頂著沙啞低沉的聲音繼續道，“你和他一起出宮嗎？”
木清如道：“是的。”
“去吧。”皇上今天倒是格外的好說話，“朕給你們破案的時間是一天，雖說對外是拘著你們不許出宮，可對內……江丞相和郡主手上都有朕親賜自由出去宮中的令牌，隨意出行，侍衛軍不會阻攔。”
這樣向來他們的確是獨享殊榮呢。但……木清如摸了摸鼻子，伸手一根手指，“我能不能提一個條件？”
“嗯？”
“我們現在出宮也太光明正大了些，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斗膽想向皇上借一個馬車送我們出宮。這樣一來，真正的兇手不會察覺，那些為公主憤憤不平的世家小姐也不會說皇上你做事不公。”
原來是來借馬車的。
也是。
後宮裡向來不允許進外來的馬車，只有宮中內定的採購食材藥材或是衣料炭火的馬車才能正常出入，而那些外來的馬車早在入宮一段距離的金鑾殿前，馬車就會被扣留，以往是為了防止些宮人和賤奴渾水摸魚，後來就是防止有人偷竊宮中秘寶，這條規矩一直都沒有更改。
皇上聽到這裡倒是也沒有起疑，允了，木清如謝恩過後出了金鑾殿，一抹額頭滿是冷汗。
呼，自己這是欺君啊。
差點就要被滿門抄斬了。
還好跑得快。
木清如找了輛運送食材的馬車，換上尋常宮人所穿的衣服，尋了個隱蔽場所，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將渾身瑟縮昏迷不醒的江沐塵弄上了馬車。流風在府裡伺候兩隻狐狸主子用飯，聽到動靜直接就給嚇的剛做好的烤雞都掉進碳灰裡去了。
“相爺他怎樣？”
“我也不知道。”木清如聲音顫抖盡是惶恐，卻偏偏要咬破了舌尖不允許自己害怕，“總之宮裡發生了很多事情，一言難盡，你快去找滄月神醫來給江沐塵治傷，我……嘖，我我現在需要出去找賣假死藥的人，不然等會皇帝絕對會抓我去滿門抄斬了不可。”
“假死藥？”流風愣了，“郡主你找這個東西幹什麼？”
“這……一言難盡改天再說。”木清如剛這樣說過，卻突然反應過來流風的反應似乎頗為震驚，並非困惑和疑問，加之方才沉魚所說的話，她有了一個短暫的認知，“江沐塵是不是吃過假死藥？”
“這個。”流風磕巴了，猶豫著道，“應該沒有吧。”
那就是有了。
木清如不明白原因卻又像是隱約猜測到了些什麼，可現在當務之急又不允許她開啟腦洞，就只能將江沐塵塞到床上去轉身就往外跑，這邊流風見狀忙大喊道，“郡主別走，屬下認得賣假死藥的人。”
木清如看了眼臉色煞白昏迷不醒的江沐塵，“你跟我說在哪兒，我去找，你留下照顧他。”
“也好。”畢竟相爺這舊毒復發該如何緩解剋制，自己都已經做出經驗來了，現在也不是推搡的最佳時機，“東街三道巷最深裡的那一家，他十五年前曾是太醫院裡的首席御醫，名叫李懷殷。他性格古怪，只賣藥，並且有時候心情不好還漫天要價，但若是郡主你帶著一個人的名字過去的話，他就會乖乖聽話了。”
這麼神奇？
難道那個人叫符號看象限？
“什麼名字？”木清如想了想，“江沐塵嗎？”
“不是。”流風似乎斟酌了很久，才在木清如殷切的目光下猶豫著開了口，“那個名字是，慕容忱。”
慕容？
木清如下意識的皺起了眉，“怎麼是國姓？”她沒搞懂，“這個姓不是只有帝王家才能用嗎？”
“的確是只有帝王家才會用的這個姓氏。”流風坦然的承認了。
“這是誰？”
“……一個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的人。”
生在帝王家，且還能讓太醫院首席御醫為之瞻前馬後沒有怨言，還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
木清如突然打了個哆嗦。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人應該是先太子吧？”
流風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