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大喝道：“給我破開！”空中身形驀然凝滯，手中刀勢不改，疾朝歐陽修劈落。

半空中突然光芒大作，甚至於，還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一道青色的弧光憑空閃現，這時候，周寧才看清楚了那個刀客的模樣，臉上帶著一張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有些陰森恐怖，此刻他的頭上亂髮飛舞，更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青色的刀光夾帶著蕭蕭烈風呼嘯而下，持鞭的御者已經全力揮出了手中的鞭，然而只見幾點火星閃過，他已被刀光所震，倒跌了回去，嘴角溢位一絲鮮血。倒在地上的御者咬了咬牙，從懷中取出一隻煙火令箭，放了出去。

杜十三在周寧耳邊悄悄的道：“這是北府軍緝拿兇徒的煙火令箭，北府軍令行禁止，侵略如火，只怕是轉瞬即至，這賊人一擊不中，若是再不走的話，怕是要栽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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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寧緩緩的點點頭，他在後世也曾聽過北府軍的威名，是東晉時謝玄所主持創立的一支軍隊，其時揚州和潤州聚居著大量逃避北方戰亂而來的流民，謝玄將這些人招募起來，在這些人中選拔驍勇士卒如劉牢之，劉裕等，建立了一支軍隊。沒成想這個世界也有北府軍的存在。

……

只見冰屑飛濺，歐陽修口吟華章所凝成的冰壁，轉眼之間就被這氣勢十足的青色一刀劈入，鏗然破成兩半，刀勢微緩。歐陽修臉上無喜無悲，不慌不忙的吟道：“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揮袖一拂，憑空出現一道紫芒，青色刀芒被他的袍袖一帶，便蕩了開去，斜斜的劈向了一旁。

杜十三在一旁涼涼的道：“說什麼‘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我覺得‘袖裡乾坤真個大，閨閣怨婦盡包容’才更為貼切。”

饒是此刻氣氛非常緊張，周寧亦是忍不住笑噴了，杜十三此人的嘴巴甚是陰損，他之前便有聽過歐陽修私德有虧，被人攻訐和外甥女張氏有染，雖然不見得是真的，但在揚州也是經常流連於秦樓楚館——閨閣怨婦盡包容，這句話語含雙關，倒真的是再貼切不過了。

一陣瑟瑟的秋風從長街那頭吹過來，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刀客垂下刀鋒，再次狂奔過來。剛剛下過一陣雨，夜風微涼帶有溼意，吹起了他的衣袂，身材有些單薄，完全不像是十步殺一人的刺客。

僅僅是眼睛一眨的功夫，他的身影就已經欺近，微微聚力後，刀上青光閃現，狹窄而細長的刀鋒上，甚至隱約可以看到雷光縈繞。

刀風呼嘯，夾雜著噼裡啪啦的雷光，威勢十分驚人。

“五音克備，八變聿施。緝熙肆靖，厥心匪離。”歐陽修飛快的吟出一首樂章，手自然向下，指端下垂，手掌向外，瞬間結了十數種無比玄奧的手印，只見八道冰柱猶如地刺一般驀然顯現，其中最前面的一道恰好攔在了刀客的前面。

刀客疾衝的步子被第一道冰柱滯了一滯，險些撞上，他藉著衝勢躍過冰柱，這個時候，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冰柱陸續升了起來，將他高高的頂至空中。

面對這種驚人的變故，刀客在半空中並沒有失去平衡，如同燕子迴旋一般，輕巧的翻了個跟頭，倏忽間跳至冰柱上，輕輕的踩了一腳，驀然飛起，竟是像踩平衡木一眼，在高低不平的冰柱上奔了過去，沿著冰柱踏落，又展身騰躍飛起，青色的刀芒再顯。

“歐陽修，今日你會死在這裡。”

這刀客的口音很怪，似是帶著濃重的鼻音。

“是你？”

“正是我……”

沒頭沒腦的一段對話過後，刀客的這一刀蓄力已久，猶如夏日中的雷雨，迎面撲來。

歐陽修的額頭亦是微微的滲出汗來，手印電轉，八道冰柱驀地回收，聚在了身前。

“鏗鏗鏗！”

金鐵交擊的聲音響徹長街，刀客揮出的長刀被冰柱硬生生的砸開，歐陽修再次結出一個玄奧的手印，面色肅穆的吟道：“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及到把詩句唸完，一條火龍極其突兀的出現，帶著仿若要燃滅一切的氣勢，搖頭擺尾的衝了過去。

這就是頂尖儒修和頂尖武修的戰鬥麼？

周寧看得差點把眼睛都瞪了出來，杜十三亦是擊掌怒贊道：“歐陽永叔無愧於頂級大儒，竟能把辛幼安的一首婉約的《青玉案》信手拈來，變成戰詩詞，這種才情怕是距離那幾個半聖亦是相差不遠了……”

火龍衝破了刀客防禦的刀光，他略略後退，足尖勾動地上御者掉落的長鞭，長鞭盤旋著朝火龍飛。，緊接著，遠處傳來轟鳴的馬蹄聲。

“是北府軍來了！”杜牧低聲說道。

火光暴綻，馬蹄翻飛，二十餘騎猶如風捲殘雲般卷至，轟然衝了過來，透過火光，周寧已可以看清那刀客眉頭微微一皺，輕輕一點地面，已飛在半空中。

“放箭！”為首的一個絡腮鬍子的軍官大聲喝道。

頓時箭矢如雨，攢射向半空中的身影。

刀客的身影竟似不著力一般，如同放飛的紙鳶，斜斜飛了出去，在半空中，他斬出了無比驚豔的一刀。

長街一邊呂夷簡府邸高高的坊樓被一刀斬落，頓時礫石如同珠落玉盤般灑落，在場的眾人頓時失去了目標。

這刀光去勢未竭，只聽幾聲戰馬的慘烈長嘶，已有幾匹奔行的戰馬在高速之中被斬斷了前腿，轟隆隆的翻滾在道路上。

藉著混亂，刀客的身影如鬼似魅般在空中一折，稀稀拉拉的箭雨，竟完全無法傷他分毫，已閃至二人所在的那輛馬車，緊接著，周寧只感覺頭頂微微一沉，想是被那刀客在馬車頂借了一次力，安然逃脫。

“屬下來遲一步，請郡守大人贖罪。”

絡腮鬍子的軍官看了這邊的馬車一眼，施了一禮，恭聲道。

“無妨，那刺客還傷不了我。”歐陽修面沉如水，站立了半晌，淡淡的說道。“這幾日雙倍巡邏，小心提防。另外，遣人去京口求援，就說‘妖侯’盧循來了。”

“是。”絡腮鬍子的軍官愣了一愣，高聲應道。

杜十三訝聲道：“原來那家夥竟是孫恩之徒‘妖侯’盧循？怪不得刀法和輕功如此了得，看來天師道全力襄助項羽的傳聞定然是真的。”

就在這時候，歐陽修含笑朝兩人走了過來。

“杜小兄，咦，這位是周小兄？想必兩位要去參加止園文會，不知能否攜我一程呢？”

語氣謙和，完全不似一個手握重權的三品大員。

雖然周寧對歐陽修有點成見，亦不免為他的氣度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