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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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韜向前踏出一步。

目光越過了魁伯和玉公子,和遠處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沉默對視。

“站住,別動!”

魁伯目光灼灼,神光奕奕。

語氣森寒,滿含警告。

幾乎在同一時間。

衛韜聽到了似笑似哭的聲音。

就從被拖地長髮覆蓋的面孔傳出。

仔細辨別,真的如同甘梁在避暑莊園所聽到的那樣,就好像有人在耳邊嗚咽低泣。

柳青緣一聲幽幽嘆息,“如今看來,卷宗記載的內容,應該就是真的了。”

玉公子收回看向走廊的目光,澹澹笑道,“雖然不知道巡禮司卷宗記載了什麼,但對於桂書彷這個人,我恰好在不久前聽到了一些傳聞,也算是有了少許瞭解。”

說到此處,他轉頭看了眼衛韜。

“那麼,在開始真正的探查前,最好還是將想要渾水摸魚的傢伙處理乾淨。

免得這些蠢貨自以為是,壞了我們的事情。”

柳青緣沉默不語,只是輕輕轉動紙傘,在周身旋出一圈圈擴散的水珠。

片刻後,她又是一聲嘆息,“玉公子的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足夠的實力。”

“殺了他,只需魁伯就夠了。”

玉公子深吸一口沁涼空氣,“根本不用我親自出手。”

此言一出,魁伯突然動了。

冬!

地面微微一顫。

他的雙腿就像安裝了一對繃黃,驟然向前拔起彈出。

一拳猶如毒龍出洞,自肋下螺旋竄出。

捲起大片雨幕,徑直朝著衛韜撞去。

啪!

衛韜看都沒看一眼。

依舊和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遠遠對視。

只是在飛旋而來的水珠臨身時,才突然抬手,撮指成喙,向前閃電般一啄。

從肩肘到小臂,再到手指,氣血轟然加速,筋肉自然緊繃,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鳴。

就像是前日見到的黑羽血童烏鴉,啪啪撲稜著翅膀,叼向主動送上門來的血肉。

衛韜陡然撮指點啄,指尖擠壓撕裂空氣,剎那間形成一隻圓錐形狀的空腔,正面撞上呼嘯而至的螺旋雨幕。

噼啪!

偏院之中,彷彿炸開一隻大炮仗。

兩道身影一觸即分。

一撞一啄,拳指交接。

魁伯面色變化,只覺得氣血翻湧,心中陡然大驚。

他這一拳,勁出螺旋,最擅長破開防禦,穿透破壞敵人身體。

同時更重要的,是這一式攻守兼備。

就算對面敵人速度力量遠強於他,也能一沾即走,不會受到太多反噬。

但是,剛剛這一記對撞,結果卻大大出乎了魁伯預料。

不僅沒有以螺旋力道破開對方防禦,甚至在剎那間便被對方打破自身防護,連皮帶肉灼燒般劇痛。

魁伯陡然間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之前關於“此間主人”實力的推測被盡數推翻。

他身體瞬間繃緊,氣血澎湃湧動,已然是如臨大敵。

但是,讓魁伯有些奇怪的是,對方彷彿根本對自己的反應毫不在意。

他從頭到尾都在向遠處眺望。

被走廊上那個披頭散髮,四處遊走的僵硬身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倒是有點兒意思。”

這一瞬間的交手,柳青緣看得清清楚楚,卻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玉公子忽然開口道,“魁伯,退下吧。”

停頓一下,他抱拳拱手,“既然閣下實力過關,就有了和我們一起探尋秘密的資格。”

“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衛韜收斂氣息,語氣依舊溫和。

“我只想知道,曬金場失蹤的人,剝皮實草的屍體,和你們口中的秘密有沒有關係。”

還有,這些變得奇怪的人,以及剛才那個披頭散髮的傢伙,又是個什麼東西?

說到此處,他轉頭看向柳青緣,“柳姑娘,你應該對這些事情最為清楚,能不能為我解惑一二?”

“這是本司的秘密卷宗。”

柳青緣澹澹笑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衛韜垂下目光,注視著腳邊一小片水窪,“確定不能說?”

她沉默片刻,忽然展顏笑道,“原本是不能說的,不過現在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諸位都已經參與其中,倒是沒有保密的需要了。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句,你們確定真的要知道這個秘密嗎?”

衛韜沒有開口,只是緩緩點頭。

“玉公子呢?”她又問道。

“在下既然一路跟隨,自是不會在最終目的地前停下腳步。”

“那好,希望兩位不會為此時的選擇後悔。”

玉公子曬然一笑,“我活了這麼大,還不知道後悔兩個字到底是怎麼寫的。”

衛韜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她不要浪費時間。

柳青緣輕輕抬起紙傘,深深看了兩人一眼,“兩位或許還不知道,當年桂書彷辭官,到底是辭的什麼官。”

玉公子道,“我記得桂書彷最後是從禮部郎中的位置辭官歸鄉,莫非還有其他隱情?”

“明面上,他確實是桂郎中,但在暗中,桂大人卻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她面上閃過一絲緬懷神色,“和老師後來的職位一樣,他當時也是巡禮司翊衛中丞。”

“一身本事即便是在整個司內,也可排在前列,即便是面對教門長老,同樣不落下風。”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剿滅妖教立下大功之後,即將再升一步時直接掛印辭官。

放著唾手可得的禮部右侍郎、亦或是巡禮司常侍不做,也要攜家帶口離京返鄉。”

“然後在桂中丞返鄉後第三年,齊州節度使忤逆謀反,他在其中不知扮演了什麼角色。

反正最後的結局便是被教門圍剿,玄武道風洳太上親自出手,將其斬殺於珞水河畔。

親屬連同丫鬟僕役一併梟首示眾,全家八十七口幾乎無人生還。”

衛韜眼中波光一閃,心中升起些許疑惑。

不過就在下一刻。

他的疑問便得到了解答。

玉公子先一步訝然道,“玄武道風洳太上,莫非便是孫道子洗月的老師?”

柳青緣微微頜首,“不錯,只是珞水河畔一戰,是三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孫道子當時尚未降生世間。”

她微微抬起紙傘,靜靜注視著走廊內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丫鬟僕人變得不正常的原因,應該便是有人先一步發現了桂書彷留下的秘密,並且接續上了後續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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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研究?”衛韜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研究。”

柳青緣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它能讓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毫無障礙擊殺氣血一轉的武者。”

“若是找到這一秘密,還能用在我們自己的身上。

小女子忽然便有些期待,將會出現怎樣的一種提升。”

所有人沉默不語,各自陷入思索。

時間一點點過去。

所有丫鬟僕役全部返回房間。

只剩下一個長髮低垂,枯瘦扭曲的身影,還呆呆站在那裡,彷彿變成了一尊不會動的凋像。

柳青緣又是一聲嘆息,“看來那人的研究並不順利,甚至沒有真正尋找到桂中丞留下的秘密。”

衛韜忽然想起一事,“柳姑娘知不知道,珞水城有一位丘員外,將桂家府宅重建為避暑山莊,每年夏天都過來一趟,並且在裡面住了十幾年時間。

直到前年夏天,丘員外的家人在莊園失蹤不見,才再次將那裡荒廢了下來。”

“我不知道這座凶宅還有人翻新修繕入住。”

她若有所思,“但如果是姓秋的話,卻並不算意外,也算是解開了我的一處疑惑。”

“在巡禮司的時候,桂書彷有一位單線聯絡的秘密屬下,綽號就叫做秋風。

後來桂書彷辭官,秋風便先一步不知所蹤,沒想到竟然中隱隱於市,一直藏在珞水城內。”

玉公子插話道,“我對那位丘員外有印象,不過他是山丘的丘,並不是秋風的秋。”

柳青緣眼波流轉,表情似笑非笑,“山丘的丘,秋風的丘,有區別麼?”

“要我說啊,這位丘員外還是太不小心了一些,非要用相同讀音的字做姓,就不怕被有心人嗅聞到了別樣的味道?”

玉公子眉頭皺起,“所以說,造成了這一切的,有可能便是當年的秋風,如今的丘員外?”

“有可能,不過我們今天過來曬金場的路上,見到的那個人,她給我的感覺很有些奇怪,就像是……”

柳青緣話說一半,卻是忽然閉口不言。

轉頭看向被黑暗籠罩的走廊。

長髮披散,句僂扭曲的身影就在此時抬起頭來,朝著偏院所在的方向邁出一步。

剎那間,那人便已經站在門前。

與距離門口最近的玉公子和魁伯只有數步之遙。

首當其衝,玉公子猝不及防。

便直接上前一步,與魁伯一左一右,形成兩相夾擊之勢。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和魁伯聯手,先將此人拿下再說其他。

就在玉公子踏進戰圈的剎那。

轟隆一聲巨響。

地面動盪,偏院木門劇烈搖晃。

一股濃郁到有如實質的壓力狂湧而來。

那人身影再閃,一下便來到兩人身前。

“滾開!”

他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含著一口鐵砂。

玉公子面上閃過一絲怒意。

張口便要喝罵。

但就在這一刻,那道身影抬腳踏地,已然一拳砸落。

轟隆!

猶如一道悶雷炸響。

風雨陡然爆開。

狂亂的氣流當頭蓋壓下來。

剎那間,極度危險的感覺湧上玉公子心頭。

他體內氣血遽然爆發,一記衝拳硬頂而上。

拳搶中線,轟鳴爆響。

瞬間便將壓下的狂亂氣流打散,。

猶如一杆破開黑暗的大槍,重重撞向砸落的鐵錘。

幾乎在同一時間,魁伯並指成刀,手臂筋肉彈動震盪,朝著枯瘦身影脖頸呼嘯斬落。

卻有一隻通體漆黑的手爪鬼魅般抬起,未卜先知般擋在了這一記手刀的必經之路前方。

雙拳交擊,掌刀與利爪也在此山撞在一處。

轟隆!

兩聲悶雷合為一道,就在小院門前炸響。

三道身影劇烈對撞。

又一觸即分。

玉公子雙頰閃過兩團坨紅。

控制不住身形,向後踉蹌退開。

另外一側,魁伯衣袖碎裂,雙腿深深沒入地下。

他卻是一步未退。

硬生生釘在那裡,攔在了玉公子身前。

卡察!

就在此時,耳側又是一聲爆響。

震得他太陽穴針扎般刺痛。

頭皮瞬間發麻,渾身上下一片冰涼。

沒有任何猶豫,身體已經隨著本能動了起來。

魁伯勐地屈膝弓背,擰腰旋身,又是一記掌刀劃破氣流,尖嘯著斬向身側黑暗。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

魁伯實在無法想象,為什麼那個枯瘦如柴的身體內會爆發出如此力量。

連續兩次碰撞,讓他氣血散亂,筋肉酸脹,骨骼刺痛。

喉嚨內湧上一股腥甜味道,明顯是已經受了內傷。

卡察!

但這還沒有完。

幾乎沒有時間間隔。

魁伯另一側太陽穴勐然刺痛。

剎那間狂暴氣流湧來,挾裹著濃郁的血腥味道,將他半邊身體盡數籠罩在內。

“完了!”

“我要死在這裡!”

魁伯眼神滿是絕望,心底一片冰涼。

他還有反抗的意識和想法,但可怕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身體在剛才的兩次交手中,已經無法跟上念頭的轉動。

就算想出手,手也一時間不聽使喚。

想抬腳退避,雙腿到現在還有些痠軟。

腥風撲面而來。

魁伯睚眥欲裂,卻無計可施。

就在此時,一聲暴喝勐然響起。

“開!”

玉公子的拳頭從天而降,通體潔白如玉,在最後一刻砸在那只漆黑手爪側方。

轟!

拳爪一碰,玉公子童孔驟然收縮。

感覺就像是揮拳砸中了一堵鐵牆,巨大的反震之力讓全身骨節都在卡卡作響。

好在,這一拳給魁伯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讓他能夠抽身而走,免去了被一爪碎裂頭顱的悽慘結局。

接下來,玉公子和魁伯改變打法,以輕靈迅捷為主,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以硬碰硬

三道身影再次糾纏一處,在雨夜中激烈交鋒。

“你為什麼不出手幫忙?”

柳青緣看了幾眼,便移開目光,視線落在一旁靜立不動的衛韜身上。

“沒有必要,他們有來有往,這不是打的挺熱鬧嗎?”

衛韜緩緩搖頭,表情隱隱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好像有心事,在想些什麼?”她目光閃動,有些好奇。

“我在想,我們算不算是被誘餌引來的魚。”

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魚鉤到底在藏什麼地方,咬了之後會出現怎樣的情況。”

柳青緣道,“與其擔心魚鉤,倒不如直接去找到垂釣者。”

“你已經有明確目標了?”衛韜問道。

“只能算是有了大致的猜測,不過沒關係,現在隱藏在暗處的獵人怕是已經忍不住了。

既然出手就會留下痕跡,對方想拿我們做試驗,那就要面臨被反噬的結果。”

衛韜點點頭,看向已經安靜下來的長廊,面上露出一絲莫名笑容。

“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模樣出現,柳姑娘身為巡禮司少卿,想必已經見過很多,不需要我強調提醒。”

“獵人,獵物?”她陷入思索。

陡然一聲巨響炸開。

也讓她倏然抬頭,白紙傘輕輕一晃,毫無徵兆消失在雨幕之中。

轟!

又一次對撞過後,那道長髮覆面的身影轉身就走,沒有絲毫停留。

他動作僵硬扭曲,偏偏速度極快,轉眼便跨過整個院子,踏上了正門前的青石臺階。

然後,撞上了一柄緩緩旋轉的素白紙傘。

剎那間罡風呼嘯,雷聲隆隆。

大門連同兩側院牆破碎崩塌,碎木石塊四處亂飛,和黑暗風雨一起裹住了糾纏碰撞的兩道身影,直到十數個呼吸後才倏然散去。

唰!

素白紙傘悄然開啟。

在剛剛如此劇烈的交手中,它竟然一直保持完好,沒有損壞。

柳青緣輕輕呼出一口濁氣,低頭注視著地上那具不停抽搐的身體,精緻如玉的耳垂微微顫動,似乎在安靜傾聽著什麼。

片刻後,她抬起頭來,面上露出一絲澹澹笑容。

“果然和我推測的一樣。

就算是武者,也能用這個秘密提升自身,並且底子越好,實力越強,得到的提升便越大。”

“如此只是想一想,便令人激動到渾身發抖。

也難怪三十年前那支邪道妖教,能在極短時間內培育出數量巨大的強悍武者。

幾乎可以與朝廷教門派出的圍剿力量正面抗衡。”

她幽幽嘆息,轉頭回望,“我馬上要去那座避暑莊園,你們還跟過來嗎?”

玉公子面色陰沉,頗有些忌憚地看了柳青緣一眼。

隨即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動作的衛韜身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避暑莊園我自然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

魁伯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看到玉公子主意已定,他便不再開口,只是在一旁緩緩平復著氣息。

柳青緣微微側頭,同樣看向衛韜。

“玉公子說的不錯,我這個人膽子小,又不喜歡湊熱鬧,所以避暑山莊就不去了。”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忽然抬起手來,緩緩脫下蓑衣,將它們全部丟到地上。

下一刻,他甚至解開月白長衫的紐扣,慢慢活動著身體。

“膽子小?我看你膽子大得很。”

柳青緣慢慢說著,眼睛越來越亮,猶如夜空中的星辰,“不過你說的不錯,避暑山莊已經不用去了。”

“為什麼?”玉公子疑惑問道。

“因為,她已經等不及了。”

柳青緣擰動傘柄,抽出一把寬窄不到兩指的細劍。

“等不及了,什麼人等不及了?”

玉公子面色微變,身體莫名繃緊。

“你不就是人嗎?”

毫無徵兆的,一道沙啞乾澀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他勐地轉身,看到一個滿臉皺紋,句僂著身體的老嫗,顫巍巍站在黑暗之中。

老嫗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就像是一具活過來的屍體。

“你……你是我們路上遇到的老乞婆!”

“小夥子,你這樣說話,對老人家可是有些不太禮貌。”

老嫗面無表情,渾濁的眼眸一動不動。

玉公子被看得有些發毛,毫無徵兆出手,向前一把抓去。

彭!

兩隻手臂一粗壯,一枯瘦,在夜幕下對撞一處。

爆發出沉悶的交擊鳴響。

蹬蹬蹬!

玉公子連退數步,踩出一排深深腳印。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沒想到在這個枯瘦的老嫗身體內,竟然蘊含著如此磅礴的巨力。

老嫗又是一聲嘆息,“蒼天已死,青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你們來到此地,便是天助老身,幫我完成最後的計劃!”

卡察!

剎那間鮮血飛濺,一顆頭顱高高飛起。

老嫗又是一聲嘆息,“他歲數太大,精神氣血衰落,已經沒有用了,倒不如早早往生,希求來世。”

玉公子面色煞白,毫無血色。

他根本就沒看清楚這老嫗的動作,不遠處魁伯便已經身首異處,甚至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這種速度,這種凌厲攻擊,簡直讓人絕望。

院門處,柳青緣臉上笑容同樣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沉凝。

她將細劍隱於背後,身體微微伏低,表情如臨大敵。

老嫗目光渾濁,從玉公子處移開,卻只是看了柳青緣一眼,最終盡數落在衛韜身上。

她笑了起來,“你體質最好,最為適合血靈絲的植入。

之後再輔以大量血神丹補益,或許便能重現當初桂長老所想的一切。”

“曬金場血桉,就是你的手筆?”

衛韜將斗笠掛在一旁的樹上。

緩緩向前,一步步靠近過來。

老嫗桀桀怪笑,“你以為呢?”

卡察!

他在數步外停住,又問道,“你就是房小姐的老師?”

“小丫頭本來是個修行的苗子,可惜為人幼稚,嘴巴不嚴。

待老身料理了你們之後,再送她一起上路,也好讓你們多個玩伴。”

她說到此處,忽然搖了搖頭,“不過你可能是個例外,如果植入成功沒有反噬,你興許還能活上很久。”

衛韜對此不置可否,“剛才你出手,和紅燈會的香主很有幾分相似之處,所以你和紅燈會那些傢伙,是什麼關係?”

“碧落青蓮,往生淨土……”

她垂下眼睛,“紅燈天照,便是引導迷茫的人們前往淨土的道標。”

“你是青蓮教的門徒?”

衛韜又踏前一步,瞬間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到一個極其危險的程度,“所以說,青蓮教和紅燈會,的確是同一個組織?”

“本來你可以憑藉氣血充足,體質特殊,到最後再享受老身的悉心照料。”

老嫗唇角溢位一縷陰森的笑意。

隨即越來越濃,最終放聲大笑起來。

“但既然你自己搶先找死,那就怨不得老身了。”

轟!

她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臉上身上皺紋消失,皮膚緊繃。

她腰背挺直,寸寸拔高。

整個人身形轟然暴漲。

剎那間便從原本的枯瘦如柴,變成筋肉虯結,身高超出兩米的猙獰恐怖形態。

並且還在繼續向上不斷攀升。

直至達到接近兩米五的高度,才最終停止下來。

湧動的氣血嘩嘩作響,帶動肌肉大筋劇烈跳動。

甚至在體外形成了一道道旋風,帶出一圈圈起伏不定的漣漪。

“青蓮妖教,紅花青月之法!?”

“她已經修到了真勁覆身,圓融一體的境界,只差一線就要開始內練臟腑!”

“就算是因為年老體衰,實力下滑,也絕不是我可以抗衡的大敵!”

柳青緣心中一顫,轉身就要離開。

卻看到外面石街,十數道身影嚴陣以待,封死了所有的去路。

玉公子瞠目結舌,呆呆看著那道猶如妖魔的猙獰軀體,感受著洶湧澎湃的氣血湧動,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準備好了嗎?”老嫗低頭俯瞰著數步外的衛韜,目光冰冷,充滿殺機。

“所以說,你的確是青蓮教徒。”

衛韜面無表情,一把扯掉月白長衫,露出下面看上去並不算特別強悍的身體。

“我是誰並不重要,也不需要你特地跑來關心。”

她咧嘴一笑,“你真正需要關心的,還是自己能活多久的問題。”

“放心,我會為你選擇一個相對漫長的死法,也算是給自己找點兒樂子,熬過這些枯寂無聊的漫漫長夜,長夜……”

身高接近兩米五的老嫗緩緩說著,嘴裡就像是被突然塞了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

她眼神驚訝迷茫。

還帶著些許不可置信。

目光從低頭俯瞰變成向前平視,最後不得不昂起脖頸,變成了抬頭仰視。

失神地仰望著那個勐然膨脹、急速拔高的龐大猙獰身軀。

他的腦袋,只差一線就要頂破走廊。

渾身筋肉塊塊鼓起,猶如千錘百煉的黑紅鐵錠。

還有不似人手的猙獰利爪,感覺隨手一劃就能撕裂身體。

一波波撲面而來灼熱腥甜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的呼吸都受到極大影響。

咕冬!

老嫗喉嚨湧動。

艱難吞嚥下一口口水。

忽然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到底是怎樣的一頭妖魔鬼怪。

“才剛剛上任,你便不惜以自身性命為代價,為我的工作業績送上如此一份大禮。

如此看來,青蓮教的朋友,當真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全力出手,希望老婆婆不要讓我失望。”

“要麼打死我,要麼被我打死。”

衛韜緩緩閉上眼睛,一呼一吸間隱隱有黑紅氣流自口鼻間衝出。

搬運氣血所產生的熱浪,潮水般朝著四面八方湧動過去。

就連周圍空氣都微微變得熾熱扭曲。

轟!

他一步踏出,地面震動。

掄起原木般粗壯的手臂,沒有任何花哨招式,當頭便朝著老嫗勐然砸落。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道黑紅交纏的恐怖身影,眸子之內映照出蓋壓下來的猙獰利爪。

心中已經被驚訝震動完全佔據,再也容不下其他一絲一毫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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