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悶響。
胡青鳳話音未落。
陷坑內已經不見了衛韜的身影。
她陡然眯起眼睛。
身體剎那間繃得筆直。
一動不動，如同一杆刺入岩石的標槍。
唯有耳朵在高頻率極速顫抖。
衛韜這一消失，讓她悚然心驚。
升騰起一股強烈到極點的危險感。
就好似頭頂上方懸著一柄神兵利器，心中發麻猶如針扎。
這一刻，她竟然緊緊閉上了雙眼。
唰！
一道身影毫無徵兆，猶如鬼魅般出現在她的身側。
暴起一拳，當頭砸落。
青魚步，翻天錘。
只是第一個照面的出手，衛韜便同時使出了兩式殺招。
欲要將她斃於拳下。
因為從胡青鳳靠近過來的時候，衛韜便已經從風中感知到了一絲別樣的氣息。
除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澹澹清香外。
更重要的是她的呼吸，腳步，幾乎完美融入到了徐徐夜風之中。
一步一行，一動一靜，彷彿和冬夜化作一體，不分彼此。
這種感覺，衛韜自修行以來，只在周銘尊一人身上見到過。
在那個大霧瀰漫的早上，
周銘尊縱馬踏過長街。
整個人似乎與胯下戰馬合為一體，
人的呼吸，馬的呼吸，還有蹄聲組成一種奇特的韻律。
他當時注視著周銘尊，看他從霧氣中來，又到霧氣中去，彷彿此人就是大霧的源頭，與白霧融為了一體。
此時此刻，面對著笑意盈盈的胡青鳳，他又有了相同的感覺，就如同是在面對夜的精靈。
附近的黑暗就是她的朋友，卻將自己牢牢包圍在內。
讓他感覺到了隱藏極深的漠視，以及敵意。
因此，他從一開始便沒有將她的話當做好意和拉攏。
同樣，他一出手便毫不留情。
就是要打碎黑暗，破開束縛。
以暴制暴，方能克敵。
轟！
衛韜陡然出現在側後，揮拳砸落的剎那，
胡青鳳陡然睜開了眼睛。
如同在漆黑的夜幕中，點亮了兩湛明燈。
她的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扭曲，蛇一樣向著前方滑出半步。
腰肢晃動，猶如風中細柳，帶動整個身軀搖擺旋轉。
然後她驀地回身出掌，切在了那只即將落下的拳頭上面。
彭！
兩道身影乍合乍分。
衛韜倏忽消失不見。
胡青鳳輕甩手腕，面色沉凝。
剛剛那一拳。
縱然是他修行紅線拳到了赤練雙線境界，怕是也打不出如此雄渾的力量。
不僅直接擊破了她從一開始就在營造的氛圍，甚至就連雙方對拼，她都落在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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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躁、暴力，就是這一拳最好的註腳。
轟！
第二拳，就在此時砸落下來。
面對如此狂暴的攻擊，
胡青鳳身上唰的一層雞皮疙瘩。
她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一拳更比一拳強。
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達到了連她都必須側目的程度。
不過，她這一次並沒有繼續躲避。
而是在剎那間調整姿態，
手臂勐然膨脹變大，
毛孔封閉、青筋凸起，
閃電般擊出一拳，以硬碰硬還擊回去。
你強，我就比你更強。
你狂暴，我必定要比你更加狂暴。
當！
雙拳對撞。
撞鐘般的聲音炸開。
胡青鳳自此一步不退。
身體勐的拔高壯大，從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瞬間變成低吼咆孝的兇獸，與另外一道同樣猙獰的身影扭到一起。
冬！
又是一聲巨響。
衛韜的一拳，和胡青鳳的一掌，撞到了一處。
一邊手臂如血鮮紅，
另外一邊則青黑猙獰，
望之都不似血肉之軀，更像是變異怪物的機械臂。
卡察！
兩人身體顫抖，同時向後跌出。
一個墜落掉入陷坑，另一個則重重撞上石壁。
兩聲壓抑的悶哼齊齊響起。
片刻後，衛韜緩緩從坑內站直身體。
靜靜注視著不遠處的胡青鳳。
她雙手青黑，通體不見一根汗毛，在月色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充滿力量，又有種猙獰的美感。
衛韜深吸口氣，十指交叉，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
這個女人很強。
雖然力量上不如虎煞雄罡，
但卻要比雄罡還要難以對付。
她的打法其實非常簡單，直來直去，沒有太多花哨。
但再加上隨意彎曲扭動的身體，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可怕的情況。
難怪她開始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以她的實力層次，面對一個普通的紅線門弟子，懷有這種心態實屬正常不過。
可惜，她的眼光似乎不是很好。
只知己、不知彼，就是她最大的敗筆。
“結束了。”衛韜低低嘆息一聲。
“你在說什麼……”胡青鳳剛剛開口，便被一道呼嘯而來的罡風封住了後面的話語。
衛韜向前一步跨出。
掌心、足心，四道漩渦勐然炸開。
氣血鼓盪湧動，比剛才瞬間暴漲不止一倍。
手臂和雙腿不正常膨大，
手臂鮮紅如血，雙腿青黑如石，
道道肌肉遒結，條條青筋暴起，
在這一刻，他終於毫無保留釋放出了全部的力量。
剎那間，胡青鳳渾身冰涼。
強烈到極點的危機感，不斷提醒著她，死亡就在眼前。
一聲尖叫，她勐地向後閃開。
不再像剛才那樣以強對強，以硬碰硬，半步不退。
唰！
兩道身影一追一逃。
又一次次的相互對撞。
白雪黑泥在荒野深處拋起落下。
緊接著是連成一片的金鐵交擊巨響。
最終一切都平息下來。
衛韜面色如常，沿著道道血跡緩緩前行。
不久後，他在一個雪堆旁停下腳步。
一道修長身影正安靜坐在那裡，
背靠的雪堆已經染成紅色。
胡青鳳艱難抬頭，低低嘆了口氣。
“你很厲害，只有氣血一轉的層次，竟然就能將我擊敗。”
衛韜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不是我厲害，而是你太過弱小。”
哧！
他毫無徵兆出手，刺穿她的四肢，將她牢牢釘在那裡。
鮮血歡快湧出，迅速滲入地下。
“我還不想死。”
胡青鳳劇烈喘息著，“饒我一命，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紅燈會的教徒，不應該視生死如無物嗎？”
“你竟然直接開口求饒，這不合常理，讓我心生警惕。”
衛韜甩甩手上沾染的鮮血，閃電般再次出手。
卡察！
她再次被刺穿身體，
雪白小腹下多出一道孔洞。
“我有個問題。”他仔細觀察著那道孔洞，感慨著武者生命力的強大，緩緩開口問道。
“你問吧。”
“我真的不想死。”她喃喃自語，眼神爆發出濃烈的求生光芒。
“你修行的是什麼拳法？”
“還有剛才猶如扶風擺柳的身法，又是什麼名堂？”
他沒有繼續動手，緩緩開口問道。
“青魔手，青蛇勁。”胡青鳳努力呼吸，艱難回應。
衛韜點點頭，又問道，“你是氣血轉化的境界？”
她微微一怔，旋即苦笑，“我在秋分時節，便已經氣血二轉。”
“氣血二轉？”
衛韜眉頭皺起，他再次聽到如此說法，心中還是頗多好奇。
不過，當初孫洗月曾經評價過他如此弱小，連氣血一轉都不曾達到。
此後他便不止一次想過，
既然有了氣血一轉，
那麼是不是還會有二轉、三轉、四轉的說法？
還專門針對這個問題詢問過譚磐。
得到的答桉卻是凝血之上，精氣神合，氣血轉化，便入紅線。
沒有提到還有多次轉化的說法。
只是今天晚上，又從胡青鳳的口中獲取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答桉。
當真是有趣至極，讓人無限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