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南熱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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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左夢庚的刺激,崇禎的這種偏執還會繼續下去。

一如原來的歷史中那樣,不斷的犯錯,不斷的甩鍋,最終導致眾叛親離。

偌大的江山全部喪失。

可左夢庚異軍突起,刀鋒所指,已經逼到了他的咽喉處。

生死存亡之際, 這個年輕的皇帝終於在屢屢挫折之後有了那麼一丁點的進步。

明知事不可為,他偏偏要喊打喊殺,還要捆綁上所有的臣子御駕親征。

他知道這麼做的結果嗎?

他當然知道。

而他所求的也並非玉石俱焚。

這一招……

叫以進為退。

作為歷史上最霸道、最暴躁的開國之君,朱元璋將自己的性格牢牢的烙印在了這個王朝身上。

朱棣又是全盤學習他的父親,再一次加強了大明的這個性格。

作為一個寧折不彎、遇強則強的人,朱元璋覺著, 大明的人不能沒有氣節。

尤其是文武百官,作為國家的棟樑,一旦缺少了氣節, 則大明便挺不起腰板。

因此他一直在著重塑造這種氣節。

以至於在這之後的兩百年中,大明的忠臣義士那是層出不窮。即便是在明亡之際,依舊有無數的人選擇舍身取義。

可朱元璋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做法卻帶給了後代一個極大的困擾。

大禮議之爭,固然加強了嘉靖的皇權。可同樣的,寧折不彎的臣子們與皇帝開始離心離德。

尤其是在處理國事時,一旦有誰對外稍微軟弱,一定立刻就被口誅筆伐。

從名譽到肉身,徹底毀滅。

然而政治並不能一味的剛硬。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

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手段才是維護國家利益的辦法。

譬如崇禎繼位之初,倘若當真能夠拉下臉面,採取對後金綏靖的政策。

唾面自乾,臥薪嚐膽。

先集中全力解決西北民亂,無後顧之憂後,再傾全國之力,後金只怕會大難臨頭。

奈何崇禎這個皇帝好面兒, 大明的臣子們又骨頭太硬,並不允許他這個皇帝展現軟弱。

於是大明就被逼的左支右絀、作繭自縛, 宛如陷在了泥潭中越陷越深。

這一次,左夢庚帶來的危機,讓崇禎切實的感受到了滅頂之災。

他不得不思考,眼下的這個十面圍城,到底該如何脫困?

透過高起潛、左良玉、王之龍還有錦衣衛的情報,崇禎非常清楚,這些對手當中,左夢庚雖然是後起之秀,但他的實力也是最恐怖的。

順理成章的,先易後難這個策略也就是最優解。

可他想到了大明官員們的德行,知道自己一旦露出妥協的打算,必定會有人群起而攻,將他架在火上烤。

這些官員們辦事能力不行,可耍嘴皮子一流。

該如何破解這個局面,崇禎在裝作暈厥的那一個時辰中,進行了徹徹底底的思考。

他想到的辦法就是,要帶著臣子們一起撲向火堆, 擺出同歸於盡的架勢。

他很清楚這些臣子們其實骨子裡最是貪生怕死。

真要讓這些人隨他出征、親自上戰場,保證很多人絞盡了腦汁也要阻止他。

這樣一來, 選擇和山東媾和的人,就從他這個皇帝變成了這些臣子。

日後不管結果如何,滾滾罵名也罷,都不需要他來承擔。

崇禎這一手四兩撥千斤玩的異常漂亮,群臣全部入彀。反而還僥倖不已,覺著挽救了危局。

“陛下,臣等經過商議,赴滄州之人選,以張司馬、張都院和傅侍郎為嘉。”

周延儒和溫體仁聯袂求見,報上了如上名單。

分別是兵部尚書張鳳翼、都察院左都御史張延登和戶部侍郎傅淑訓。

張鳳翼是工部尚書,正是該管。

張延登為科道言官之首,名為副二,實則監督,也是用來堵住言官們的悠悠之口。

至於戶部侍郎傅淑訓,則是為了那七十萬兩稅銀。

如今朝廷困局,天大地大,最大的就是銀子。

沒有這筆銀子,整個朝廷都要停擺,也不用左夢庚打來,恐怕立時就要散了。

然而這份飽含深意的名單,在崇禎的眼中其實可有可無。

他已經把難題丟給了官員們,其實派誰去滄州,於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準。”

張豐毅,張延登和傅淑訓三人,承載著滿朝文武的希望,以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概出了京師,南下奔赴滄州。

他們也不知道在滄州,等待他們的都有什麼,為此甚至寫好了遺書。

不是他們不怕死,而是很多時候,死已經是最輕鬆的了。

他們死了,還能留得身後之名,家人也能夠得以保全。

否則的話,才真的是灰飛煙滅、遺臭萬年。

局勢一下子詭異起來。

明明有叛逆都要威脅到京師了,可表面上朝廷卻風平浪靜,絕口不提討伐之事。

彷彿叛逆一事子虛烏有。

唯有朝中核心人物知道,崇禎已經密旨送到了三邊總督洪承疇處,以最嚴厲的口氣責令。

限洪承疇必須在今年之內,剿滅山西境內的西北流寇。

江南,蘇州。

桃花滿地的林蔭小路上,一個文士跑得飛快,最終衝進了一處廬舍。

“西銘先生,北方急報。”

廬舍之內,張溥和張採正在磨礪文章。

從崇禎四年起至今日,以他倆為代表的復社和劉宗周、黃宗羲等人的論戰愈演愈烈,雙方的言辭論調也火藥味漸濃。

張溥和張採頗為享受這種論戰。

因為這讓他倆名聲越來越大,現如今最想求的,就是戰而勝之,然後進階天下文宗。

看到紀映鍾跑進來,兩人不由停筆。也不相詢,只是等著。

紀映鍾跑得氣喘吁吁,緩和了好一會兒,才帶著滿臉青色說明原委。

“山東左夢庚無端驅逐地方官員,還另行委派官吏,將山東一地視為私產。如今訊息傳出,天下譁然。”

張溥驚起,一張臉因為興奮而出現詭異的醇紅色。

他的身體一直不大好,特別是到冬天的時候,就會持續不斷的咳嗽,好幾次都險些挺不過來了。

只有到了春天,才會好轉。

可此時他的身體依舊十分虛弱,驟然聽到這樣的大事,還是受到了衝擊。

見他身形不穩,張採連忙扶住,替他說了出來。

“此等舉動,與謀逆何異?不知朝廷可有論斷,是否已然出兵?”

紀映鍾頹喪搖頭。

“並未出兵。”

張溥已經緩過來了,聞言急急的道:“朝廷緣何沒有出兵?坐視叛逆禍亂山東,是何道理?”

紀映鍾訥訥無言,無法回答。

他就是一個普通士子,又遠在江南,對朝廷的狀況,許多都是道聽途說,並不知道詳情。

反倒是張採日常與高官要員交往,知道的更多一些。

“朝廷的兵馬,如今要麼在遼東,要麼在山西,實在已無兵可派。”

一想到山東的位置,張溥便青筋直冒,膽戰心驚。

“如此說來,倘若那左夢庚揮軍北上,豈不是說陛下和朝廷大難臨頭?”

張採和紀映鍾沉默如石,顯然已經想到了這個狀況。

張溥坐不住了,同時又感覺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我輩士人,沐聖人教化,受皇明隆恩。自讀書之日起,忠義之道已為吾等骨血。如今大明危在旦夕,我等又怎能是不拋頭顱、灑熱血,又何惜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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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激昂了一番,他喝道:“來人,準備車駕,吾這便去南京,尋諸位大人說項。”

張採連忙拉住他,詢問道:“可有妙計?”

張溥義正言辭地道:“朝廷既然缺兵少將,那咱們江南便要承擔起此護國重任。當盡起江南兵馬北上,與那左夢庚一決雌雄,護衛朝綱。”

張採聽了,一顆心砰砰亂跳。

就憑江南那些殘兵弱旅……

真的能打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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