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月？你在聽我說話沒有？”
天海七明月踮起腳尖，從圖書館的書架上摘下一本小說，金絲眼鏡倒映出書封上的《雪崩》兩字。
她滿臉澹然地翻開書封，看了一眼上方的簡介，對跟了自己一下午的姐姐熟視無睹。
相反，天海九琉璃現在就很是著急。
“七月你聽到我剛才說的沒有？”
“聽到了。”
還好還好。
天海九琉璃在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剛才說了大半天有關於昨天樂君的事，幸虧不用再重複一遍。
天海七明月：“姐姐在我耳朵邊絮絮叨叨大半天，再怎麼不想聽，總歸會聽到那麼一兩句。”
“...那七月你就沒有什麼特殊的...或者說想要立刻行動的想法？”
天海七明月輕輕翻開書封，細心閱讀本書的簡介，“他做了什麼，關我什麼事，就算是他出去找小姐現在也和我沒有半分關係。”
這語氣...
為什麼天海九琉璃感覺和昨天的神原樂那麼相似？
她嘗試性地詢問：
“七月在和樂...神原同學賭氣？”
“賭氣？”
天海七明月仍舊慢慢悠悠翻看著手中的書，天藍色的淺色眼眸倒映出上方細小的字型。
“不知道姐姐在說什麼胡話，完全沒有這種必要。”
“七月...”
“姐姐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現在狀態特別好。聽起來他也過得不錯...呵，雖說那家夥不如死了算了。”
“......”
好...好惡毒的詛咒。
天海九琉璃一時間不知道回覆什麼好，只能在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有些尷尬地嘗試把話題繼續下去：
“那...七月不試著去管一管麼？我有些摸不太清樂君現在的想法，他最近的狀態很奇怪，基本上除了上課時間，都會選擇去打籃球...然後在晚上好像又會開著車不知道跑哪裡去兜風......他最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試著來向七月你道歉了吧？”
“姐姐，為什麼要把這件事說得像是我希望他來找我道歉一樣。做錯事情的是他，沒有誠意的是他，選擇現狀的也是他，我的要求很合理...他既然不接受，也不願妥協，那麼大陸朝邊便是最好的選擇。”
氣話...
雖然從天海七明月的語氣、神態看來，這話完全像是真心的。
可天海九琉璃隱隱希望，七月就是說的氣話。
什麼叫以後各走各的？
樂君不是七月你追了那麼久的人麼？
七月你不還因為樂君和我爭吵了半年多麼？
...為什麼，為什麼七月你現在會表現出這樣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
天海九琉璃看到孿生妹妹那臉上完全不應該有的表情。
猜測兩人八成是徹底鬧掰了...
那天在醫務室，兩人之間應該是說了非常過分的話...
七月氣到了樂君。
樂君也氣到了七月。
“七——”
“好了，姐姐，我已經受夠那個人的名字出現在我的耳朵裡。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姐姐可以離開了，如果姐姐想要回去找他和好，隨意，不要喊上我就行。”
天海七明月說完，把小說抱在手中，立刻轉身，沿著狹窄的書架過道，朝圖書館的前臺走去。
天海九琉璃怔怔地目送她離開。
...這就，走了？
她覺得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
昨天樂君也是這樣，話都沒說完就直接離開，好像他們兩人都有什麼要緊事一樣...
令天海九琉璃更感到難以接受的是，明明自己內心向著樂君，行動上又一直在照顧七月...
可為什麼，自己就像是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誰也討不好一樣?
*
天海九琉璃有些心力憔悴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她回頭，看到的是妹妹不怎麼願意理會自己的冷澹模樣。
她朝前，看到的又是樂君那不鹹不澹的回應。
一方面她需要照顧妹妹，念在姐妹情上選擇和妹妹一塊兒同仇敵愾。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樂君做的又不是什麼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只要妹妹放下後，自己順勢跟著接受道歉就行。
可現在呢？
現在妹妹和樂君徹底鬧掰了啊！
自己與樂君和好，是對妹妹的徹底背叛。
自己不與樂君和好，看到他那莫名其妙的狀態又難受。真的很想拿出女友的身份好好管一管他。
難受...
難受...
難受...
天海九琉璃完全找不出詞來描述自己此刻的境地。
夾在兩人中間，更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好...
她感覺到自己陷入了迷茫。
...要不，什麼都不做，就順其自然？
反正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做什麼都會得罪其中一方，那不如什麼都不做。
只要不主動，就不會犯錯！
天海九琉璃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自己行動的方向，眼前好像是有了光！
...當然，這個光只存在了片刻。
光是神原樂身邊有那麼多鶯鶯燕燕圍繞，天海九琉璃就覺得自己難以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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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有我和七月好麼？有我和七月優秀麼？
七月、之雪關係好也就罷了...畢竟她們也和自己關係好。
可為什麼樂君要這麼隨意收其他陌生女生的禮物？
光是看到樂君對那些不認識的女生笑著聊天，天海九琉璃都覺得心裡像是有什麼在刺撓一樣。
倒不是吃醋，而是覺得神原樂現在壓根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
天海九琉璃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停下腳步，轉過頭。
正巧，看到了午後操場上打籃球的神原樂。
即便是不想用什麼浮誇的描述來稱讚他，可他在籃球場上的表現，的確可以用一騎絕塵來形容。
看著他一個人帶著籃球連過數人，從己方籃筐跑到對面籃筐的三分線外，一個跳躍起投，以十分離譜的距離投筐進籃。
即便是對方兩個人前鋒、兩個後衛提前做好防守，也沒料到他能在那個距離上跳躍起投。
...然後，就又到了天海九琉璃十分不喜歡的喝彩環節。
即便是她在教學樓的四樓，也能聽到操場上有女生在故意起鬨，說出喊出“神原君！”、“神原君真帥氣！”這樣類似的聲音。
偏偏那家夥還很熱情地去跟他的小粉絲們回應，招招手什麼的。
“這真是...”
天海九琉璃看得連笑容也難以維持，額頭止不住地狂跳。
冷靜...
一定要冷靜，琉璃。
這只是很普通的招呼而已，也完全沒有過分的接觸。
自己和一些完全沒有威脅力的小女生計較些什麼？
樂君能是被她們一兩句喝彩就打動的人？
這只是樂君在故意氣七月罷了...
這只是樂君在故意氣七月罷了...’
“啊...呼~~”
天海九琉璃深吸一口氣，然後努力吐了出來。
不行。
必須想想辦法。
不然，以目前的狀況，自己只會夾在七月和樂君的中間，自己在兩邊都難受。
“嗯。”
天海九琉璃自顧自地點點頭，當即做好了決定。
......
辦法，當然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必須有所根據...至於這根據嘛，自然是先找個人志同道合的人摸摸情況。
*
“哈？琉璃姐姐想找我哥和好？”
很不巧，也可以說是正正好，下午要跟天海九琉璃一塊兒去練習籃球的神原鈴就被抓住了。
神原鈴剛在更衣室穿上運動服。
“鈴，小點聲。”
天海九琉璃特別示意神原鈴注意一下在對面換衣服的天海七明月。
神原鈴連忙捂住嘴，朝對面的七明月瞅了一眼。
然後她又把手放了下來。
“不對，琉璃姐姐你要和我哥和好，怕七月姐姐做什麼？”
天海九琉璃把她拉到更衣室的角落，小聲說：
“...他們徹底鬧掰了啊...我和樂君和好，不就背叛了七月的陣營麼？所以不能讓她聽到...不對，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主動和樂君和好？”
“徹底鬧掰？居然這麼嚴重麼...”
神原鈴一副才知情的模樣，想了想後，又擺擺手繼續說道，“哎呀哎呀，琉璃姐姐想解決現狀，和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七月姐姐不聽到，琉璃姐姐就不算背叛陣營了？”
天海九琉璃自有說法，“鈴醬，這叫善意的謊言。”
“...那琉璃姐姐說的不和好又是什麼意思？”
“也不是不和好，”天海九琉璃的話很模稜兩可，“主要我還是想找個機會和樂君真正瞭解一下狀況，我想知道在他心裡，以及他在行動上是怎麼看待和處理之雪的。
“之雪的事情...那天他的話的確也過分了，我聽著都生氣。”
神原鈴聽完後點點頭，“懂了，琉璃姐姐是想去找老哥要個說法，然後再做決定是吧？”
“對。”
“瞭解。那琉璃姐姐又想問我些什麼？”
天海九琉璃看了眼換完衣服的天海七明月，拉著神原鈴說道，“我們先出去，話有些多，邊走邊說。”
“OK。”
神原鈴沒有拒絕，跟著天海九琉璃走了出去。
路上，她聽琉璃姐姐把目前兩人的狀況，兩人的處境悉數告知。
神原鈴理解了天海九琉璃所處的尷尬地位。
她開悟了。
右手握拳錘在左手掌上。
“這不就是我老哥經常待的苦悶地方麼！夾在兩人之間，幫這邊不是，幫那邊也不是。”
“......”
神原鈴對天海九琉璃笑了起來，“琉璃姐姐是不是忽然能理解我哥平時在你們之間的難處了？”
天海九琉璃頗為感慨，“...我倒是覺得樂君還要更為難一點，我這才到哪兒跟哪兒...”
“那我明白了，”神原鈴在思索中點頭，“琉璃姐姐是想試著瞭解老哥的現狀，然後打算先試著解開老哥這邊的矛盾，然後再去解開七月姐姐那邊的？”
“鈴醬...厲害。”
“哼哼~”神原鈴傲氣起來，表情驕傲得不行，“以前我哥就經常來找我分析你們之間的情況，一來二去，我對你們幾個人之間的事情，真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
搞不好大家的關係，還真能靠鈴醬搞好...
“那鈴有什麼想問我的沒？我盡力回答。”
兩人一同走向操場，神原鈴思索片刻，“我感覺...琉璃姐姐你對找我哥和好，還有一點芥蒂，這是因為什麼？”
“因為...”天海九琉璃猶豫片刻，“因為最近樂君的動作，我真的有些看不懂。”
“看不懂在哪裡？”
“鈴醬你看啊，樂君他在說要對之雪負責的時候，好像沒有照顧到我和七月的感情一樣，明明這是可以商量的事情。”
神原鈴直接打斷，“琉璃姐姐或許可以接受...但七月姐姐呢？別的我不太清楚，但之雪的現狀，的確很有可能跟著我哥一輩子。”
“......”
“琉璃姐姐是不是聽一輩子，就接受不了了？”
“...是，畢竟大家也是要生活的。”
神原鈴又攤手說道：
“之雪的情況啊，真的很複雜。首先宣告，這麼多天了，老哥對之雪絕對是有感情的，之雪那陣子又生病，還一個人選擇主動退出...琉璃姐姐也有過類似的狀況，無論如何也沒想過退出吧？
“而且，老哥他對之雪造成那麼多感情，把她變成了那樣子...不照顧一下，說不過去吧？”
“的確...畢竟是樂君一手促成的。”
神原鈴：“而讓之雪對我老哥造成這麼多感情，一方面是老哥那人的老好人心態，另一方面是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之前之雪需要照顧的時候，就只有老哥他一個人那麼主動，不錯吧？”
天海九琉璃聽到這些，莫名頭疼。
這事情實在是太亂了。
樂的確有錯，但他想要負責。
可他一負責，又會對自己與七月造成傷害。
照顧自己和七月，傷害之雪。
照顧之雪，傷害自己和七月。
還真是...哪頭都為難！
現在有了相同境地的天海九琉璃，真是覺得這種問題無論怎麼想，都頭大的很。
追根朔源，能說樂君照顧之雪有錯麼？
不能。
能說沒有愛的之雪喜歡樂君有錯麼？
不能。況且之雪還選擇主動退出。
...要仔細說，那就是大家都有錯，錯的是大家的背景，大家的身份，大家的性格...
一切一切的雜糅在一起，才變成了現如今艱難的情況。
這讓樂君傷害了七月。
七月說的話也為難到了樂君。
......
唉。
天海九琉璃弄明白前因後果後，只想嘆氣。
擱誰放在樂君的位置，都不好受...
一方面是自己的良心，一方面還是自己的良心。
神原鈴很認真地問：
“現在琉璃姐姐是不是知道我哥的一些難處了？
“當然了，他就是個死渣男，這是無疑的。只不過他變成渣男的原因，也不全是因為他自己。他很容易照顧人，這點本沒有錯，但是被他照顧的人會對他產生期待，而這份期待又太過太沉重。
“感情一旦沉重，就會束縛住人。更別說老哥的感情是好幾份，還各自衝突！在大家的難為下，這才導致了老哥變得特奇怪，搞得現在我也看不懂他......所以在這一點上，還是要額外考慮的。”
神原鈴清了清嗓子。
“換句話說，過失傷人，還要考慮從輕處理呢！雖然是老哥他自己做出來的選擇，但考慮到開始並不是因為他純粹的壞，所以要酌情考慮。”
“......”
天海九琉璃聽完後，徹底無話了，“也是這個道理...”
“那琉璃姐姐要找我哥談話了不？”
這下，天海九琉璃沒再猶豫，立刻點頭：
“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