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是這句話對兩人來說，意義太過重大。
以致於無論是七月還是琉璃，都長久長久地沒有回應。
神原鈴聽得到陽臺外的雨聲，聞得到餐桌上琉璃姐姐提前做好的飯菜...
三人僵持對視的時間越來越久，神原鈴便越來越心驚膽戰，越來越不敢去看接下來的事情...
她背過身，隨後便聽到身後傳來了天海七明月平澹的質問：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話，對吧？”
這話是對老哥問的。
大概是老哥今天腦袋裡不知道哪根筋串聯錯了，這傢伙居然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明白。”
這語氣...
這態度...
這乾脆利落的承認。
神原鈴即便是站在客廳的入口，離得遠遠的，還背對幾人，都忍不住撫住額頭。
oh——my——god！
老哥要完蛋了。
徹底完蛋了！
果不其然，片刻後，天海七明月又發出質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還敢這麼對我和姐姐說出口？”
“就是知道，就是明白，所以我才會這麼對你和琉璃說出這話。”
......
神原鈴知道，幾人又因為這傢伙的無恥發現陷入沉默。
她甚至不用轉身去看，都明白七月姐姐在用那種平澹到足以殺人的眼神盯著老哥看。
他這混蛋說這話，無疑是在挑釁幾人之間的感情，挑釁底線。
“兄長還有什麼想說的？”
“有，當然有。”
神原樂表情極其認真、誠懇。
“只不過我接下來說的話很長，全是關於之雪的我的想法，能認真聽我把這些話說完麼？”
“......”
“......”
天海九琉璃與天海七明月雙雙緘默不言。
“我明白了，既然你們願意聽，那我就把心裡話，全部說出來吧...七月和琉璃怎麼判斷，我都會尊重你們的選擇，並會去竭盡全力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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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神原樂在雙胞胎完全一致的臉上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
而後，緩緩對她們兩人訴說道：
“七月...還有琉璃...這些天來，其實不止我一個人在回憶yuki，對吧？
“我知道你們並非對之雪沒有感情...這麼久的相處下來，她的存在，與她相處的時間都是構築起這些的基礎。
“我也明白，七月琉璃你們是拿之雪當做家人的...不然也不會特意對我說出讓我多照顧照顧之雪這樣的話......
“說實話，前陣子為了處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一直都在迴避之雪，故意遠離她。
“這對她來說根本是沒有道理的疏遠.....這讓她無所適從...這讓她開始經常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對，惹我厭煩了......進而她衍生出想要對我好，想要我開心的想法......
“...大概是這次疏遠對之雪造成了一些傷害吧，她從這次疏遠開始，內心就開始產生自卑的情緒，她變得不認可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迫切地想要讓我開心。
“可她本來就不怎麼有點子，也完全想不到有什麼可以讓我開心的事情。之前她寫歌送給我，還被我拒絕...
“久而久之，之雪自卑的情感開始慢慢積累。”
神原樂說到這裡，停了停，看了眼在耐心傾聽的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九琉璃。
休息一陣後，神原樂繼續說：
“再經過前陣子的那檔子事...之雪逐漸開始意識到她的存在對我們來說是個麻煩...是個累贅......那段時間她一直都在對你們道歉，變得沒有以前那麼活潑...她開始意識到我們或許根本就不需要她，她的存在只是在給我們添麻煩...她為此更加自卑、更加敏感......
“七月和琉璃還記得那段時間之雪一直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吧？
“其實那是之雪不斷在背我給她的手冊...她不想要再犯錯，惹你們不開心。
“再後來，就是最近這段時間，爺爺頻繁來我們家裡想要接yuki回去...我們因為和爺爺爭論太多次，yuki她或許是偷偷躲在角落裡看到了我們為她的討論...她自卑的情緒進一步加深...她把自己的存在內心徹底弱化，不斷貶低。
“她完全認為自己就是一個麻煩，留在這裡只會讓你、讓琉璃還有讓我徹底為難...她不想要這樣...她不希望如此...內心對我們的愧疚讓她主動對我提出來了要回家的想法...
“即便她很喜歡我，很喜歡我們，很喜歡這個家...即便她還想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餐，一起上學...可她一想起她自己引發的事實，她就自卑地認為是她的存在導致了我們變得不開心......所以在最後，她選擇什麼都沒有帶走，把最喜歡的事物全部放在了這裡，一個人....默默回了家。”
神原樂苦笑起來：
“七月，琉璃，之雪回去之後的事情，就算爺爺把訊息全部封鎖了，你們也能猜到個大概吧？她因為內心劇烈情感，導致她本來就有的疾病復發了...剛才我和鈴去探望之雪的時候，她不僅記不得鈴，就連她父親的身份也遺忘得一乾二淨......
“唯獨，她沒能忘了我會帶她回家，會給她做油炸冰淇淋的承諾。
“其實這樣還算好，可痛苦就痛苦在她還記得她讓我們為難的事實...她受到提醒，想起這些東西，甚至有了焦慮症的症狀，她還抱著頭，在病床上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之雪變成這樣...在我的印象裡，之雪一直都是那個單純到傻乎乎的樣子......
“雖然櫻伯說只是小事情，沒什麼大礙...但yuki以前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焦慮症狀，其實仔細想想，便能知道櫻伯是在隱瞞...實際yuki的病情因為這件事而加深了......
“yuki從來沒什麼朋友，從來記不住什麼朋友，讀書也永遠是一個人讀......不僅她的姐姐不待見她，就連她父親一開始也根本沒把她當回事。
“她從小就一個人抱著她母親留給她的那把吉他，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從小彈到大、孤獨到大。
“因為根本沒有朋友，沒有話題，沒有社交...她就只能看看窗外藍天，看看窗外的樹葉...她喜歡發呆的習慣就是這麼來的...
“好不容易有個家可以讓她呆一呆，開心開心了...可她對我們又有了愧疚，選擇主動放棄一切，一個人承擔痛苦。”
神原樂忽然對天海九琉璃與天海七明月笑了起來：
“我這兩週以來，都會想...要是yuki沒有遇到我，會不會情況還會好一些呢？
“雖然她沒能體會到近期她喜歡的一切，可那時候的她不會傷心也基本沒有情感...可以不在意一切...
“是我讓她有了感情，是我讓yuki變成了這樣。是我給了yuki希望，也是我選擇拋棄yuki，讓她帶著感情回到那個孤獨到沒法待的家裡......
“七月...琉璃，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看不得這些。
“看到她痛苦，我也會跟著痛苦，就像是我會同情你們的遭遇一樣，我也會對yuki產生同情，並產生想要拯救她、補償她的想法。
“剛才我打電話向梓姑姑問過了，yuki要去的新家，雖然是目前最佳的選擇，可yuki以前就不怎麼遭她四姐待見...
“所以...這些就是我的想法，這些就是我想要接回yuki的原因。”
......
堅定地一口氣說完這一輩子都沒有過的長篇大論。
神原樂希望自己的意思、自己的想法，有很好地傳達到七月與琉璃的耳朵裡，希望她們理解這份想法和感情。
不能理解也沒有關係...
她們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聽自己說這些話，神原樂便已萬分感激。
.......
“嗯...”
隨後，天海七明月率先開口說了話：
“表達的還算清晰，但你...憑什麼要我和姐姐承擔你個人的錯誤？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爺爺和爸爸最初送yuki過來，只是讓你把她當妹妹對待吧？你這傢伙還是因為自己中央空調的屬性，對她照顧過頭，導致她喜歡上了你。
“當然...這其中姐姐和我也有錯，yuki有好幾次都找過我們幫忙，我們都因為有事，無法答應她。只有某人熱心腸地去幫忙...這的確是我和姐姐的過錯...所以我們並不怨她喜歡上你。
“只是，你必須明白，你要接yuki回來，現在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想要對之雪的感情負責...沒問題，我和姐姐也能理解，但就像是任何女人看到自己最心愛的人出軌一樣，內心第一時間湧現出的，是憤怒，是不開心。
“在此，我必須反問一句，如果我和姐姐與其他男人有了過於親密的接觸，即便我們有各自的正確理由，你會不生氣，會不難受麼？
“我想，答桉已經不言而喻了吧？”
“我明白，”神原樂知道，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但我會努力爭取你和琉璃的原諒。”
“你這只是在耍無賴。”
“我知道，但我沒有辦法...一定會用一生懇求到你和琉璃的原諒。”
“那就沒必要再說什麼了，”天海七明月拉住了天海九琉璃的手，“姐姐...我們走吧，回臥室收拾行李。”
“......”
被果斷的妹妹牽走的天海九琉璃有些猶豫，她多看了看站在前面的神原樂，她貌似還想說些什麼，可嘴巴半張不張老半天，終究...還是沒能把話說出口。
她其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倆姐妹收拾行囊的速度很快。在她們兩人換好雨天出行的衣服，拉出整理好的行李箱時，餐桌上許久前做好的飯菜甚至都還有餘熱。
“七月姐姐...琉璃姐姐...要不...你們再多考慮考慮一下？”
“不用了，鈴。這是兄長自己做出來的選擇，我和姐姐理應尊重。”
臨走時，天海七明月甚至都沒有多看神原樂一眼。
她的表情像是在生悶氣，吃醋一般，果斷地拉著姐姐的手，和姐姐一起...默默出了門。
然後“吧嗒”一聲，把玄關門緊閉。
她們要去什麼地方，學校的事情要怎麼處理。
都一概不知...
就像是突然離開。
家裡的空氣重歸寂靜，神原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還站在原地的神原樂。
她的內心有些不安。
這不安來源於七明月和九琉璃說走就走的迅速。
這甚至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玩笑。
快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家裡好像又少了兩名成員。
原本熱熱鬧鬧一起吃飯的家，瞬間冷清了不少。
“老...老哥？”
“......”神原樂沒有回答，背影顯得很是單薄。
也對吧...都這樣了？
肯定會傷心...
“老哥，接下來...怎麼辦啊？我就說了吧，你說這話，七月姐姐和琉璃姐姐，一定會生氣離開的...你看，就連平時一直向著你的琉璃姐姐，一句話都沒能幫你說出口。”
“事已至此——”
“...儘快想辦法彌補錯誤？”神原鈴嘗試詢問道。
“先吃飯吧。”神原樂把腦袋看向餐桌。
“我明白了，那就——”神原鈴一愣，隨即便看到老哥像個沒事人一般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等等！先、先吃飯？！”
神原樂像個沒事人一樣拿起快子，挑眉反問：“不然？琉璃好心為我們做了這麼一桌飯菜，不吃就冷掉了，怪可惜的。”
你這傢伙......
到底是什麼成分？
神原鈴快抓狂了，使勁抓撓自己的小綠毛：
“喂喂喂！不對勁吧！不對勁吧！你這才把兩人氣走！你不快點想辦法，居然還有心情坐下來悠哉悠哉吃飯？！”
“安靜——！”
神原樂閉上眼，拖長聲音，像是嚴肅的命令，“不然我該做些什麼？餓了就要吃飽才有力氣思考，眼下我需要做的不僅是把之雪帶回來，還有把七月和琉璃也一起帶回來。這麼重要的事情，這麼多需要思考的地方，不吃飽點怎麼行？”
神原樂說話的同時，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隨性的夾起就琉璃做的小炒肉，放進碗裡就著飯，就這樣吃了起來。
你就...直接開吃了...？！
看見老哥還吃得蠻香，神原鈴直接一個大無語。
這這，這傢伙...
今天腦袋到底是搭錯了多少根筋？
究竟是短路了多少，才會讓他現在變得如此不像是正常人！
“阿鈴你不吃？再不吃就真涼了。”
“......”
看到他幾口一碗飯，神原鈴實在是忍不住了，出聲詢問道：
“究竟是你不正常，還是我不正常？”
神原樂夾了快油青菜放進嘴裡，邊吃邊說：
“你正不正常我不知道，反正我很正常。我對七月和琉璃心中懷有一百分的愧疚，對yuki也有。所以，現在我的當務之急就是吃飽飯，然後想辦法彌補和補償她們，並儘量處理她們之間的關係，邀請她們早點回家。”
“...都這樣了，老哥你還這麼樂觀？！”
“不樂觀，你猶豫有用麼？現在想法不重要，行動才是唯一標準，反正我一定會帶她們回家，說到做到。”
“......”
這傢伙，沒救了...
“好了，阿鈴你快坐下吃飯，我一個人吃不完這麼多。”
神原樂揮了揮快子指揮指揮，又繼續吃起了自己的晚餐。
這傢伙...
真沒救了。
可事已至此...
神原鈴還能說些什麼？
就只能...吃飯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