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燥炙熱的空氣籠罩整個東京，校舍在太陽毒辣的炙烤下扭曲變形。
而一到放學高峰，從各個樓層教室一湧而出的學生更是把換鞋出校門的地方堵得水洩不通，不舒服的感覺頓時往上翻了好幾倍。
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裡，隊伍一動不動，同時要忍受男同學們的前後包夾。前面同學身上的汗味在擁擠的空氣中發酵，更是讓神原樂苦得捏起了鼻子。
神原樂好不容易在校舍門口換上室外鞋，出來走到操場，終於在樹蔭下見到了等待自己的四女。
“老哥你真是慢啊~”
神原鈴雙手抱著天海七明月的手臂，站在樹蔭下躲太陽的她，不滿的小臉上有著些許斑駁樹影。雖說她是在說抱怨的話，可神原樂感覺這時候看到妹妹可愛的樣子，簡直是舒暢得難以言喻。
比起不會打理自己，還經常鍛鍊得一身汗臭味的男性，是不是平時都有梳妝打扮，還有每天都會洗澡，很會注重自己身上的香味的女孩子更令人賞心悅目？
答桉是肯定。
無比肯定，而且是在這種炎熱的天氣。
“中途去上了個廁所，出來的時候人太多了。”神原樂解釋完，上下打量把天海七明月右臂抱住的神原鈴。
兩妹妹異常的親切，還手拉著手。
這讓神原樂想起來在文學部看到的被七月摸頭的阿鈴，表情頓時古怪起來。
“...你這算是什麼表情！”
“只是好奇你們關係有這麼好？”
“那當然！”
神原鈴下巴一抬，眼睛一閉，表情小驕傲小驕傲的，她還把七月的手抱懷裡，把自己整個人都朝七明月靠近，“這可是我七月姐姐！”
“...七月姐姐？”
“嗯哼！還有琉璃姐姐呢！”
神原鈴左右手把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九琉璃兩個人都挽著，同時對神原樂做了個鬼臉。
你還好驕傲？
前一陣不還七月狐狸七月狐狸地喊？
神原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阿鈴和七月琉璃兩人關係好也是神原樂樂意見到的事情。
阿鈴現在已經接受自己同七月與琉璃同時交往的事情，她能在這種情況下還這麼開心，神原樂還是非常高興的。
“那走，先去澀谷。”
神原樂向眾人招了招手，先行一步，走在前方。
穿過街道，坐上電車，天海七明月琉璃和鈴坐在車廂右側，開始聊學校的日常。
神原樂則在車廂中間站著，手拉電車吊環，檢視著手機。
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之雪坐在一起，她有注意到，之雪一直在看神原樂的側臉。
眼睛還一動不動。
這種眼神，天海七明月見過。
或者說她知道。
大概，這就是喜歡吧。
*
澀谷天際線。
作為東京最有名的景點之一，這裡自然也是城市中最為繁華的地帶。
至於為什麼把為自己慶生的地點選擇在這裡，天海茂典是知道45層有家高檔餐廳是隸屬於七明月的那個基金會。
那裡風景好，還可以隨便使用廚房，讓餐廳裡的人提前準備好食材。
天海茂典開著車，帶著副駕駛位的天海美和在大廈負二層的停車場內停了下來。
熄火，抽出奧迪A6的鑰匙，天海茂典透過後視鏡，無意中又看到了車輛後座上放好的那一束白色月季花。
這還是剛才陪同美和逛街時，她突然送給自己的......
這輩子他收過很多禮物，卻唯獨在看到這束月季花時，心中有著異樣的感情。
這大概是年齡大了後，還會體驗到像是情侶般的生活而感覺到的異樣吧...
心裡這麼想著，天海茂典解開了安全帶。
“阿樂那小子，今天是要特意給我做一桌飯菜是吧？”
“他主要是想要給你賠罪。”天海美和笑著說道。
天海茂典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硬，他扶著方向盤，嘆了口氣說：“這頓給我做的飯，明擺著就是想要我接受他和七九的關係而來故意討好我。”
“或許，阿樂他也有真心想幫你慶祝生日的意思？”
“有可能有，可我總覺得他現在已經和七月與琉璃處理好了關係，現在過來一是幫我慶生，二是過來摸我底。”
天海茂典欲言又止。
作為父親，他完全有資格去在背後說神原樂那渾小子一兩下，可那渾小子同時又是自己現任妻子的兒子，考慮到自己的妻子，天海茂典不想在一位母親的面前說他兒子的壞話。
或許是天海茂典的欲言又止給天海美和看了出來，她主動把手放上了他的手臂，對他說道：
“完全不用顧忌我，既然是重新組合的家庭...茂典你也算是他的父親，他做錯了事情，你說他、批評他，乃至於懲罰是應該的。我作為母親...其實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勸他...因為阿樂這孩子從小就很懂事，不讓人操心。從小與其說是我教育他，不如說是我請求他多把家裡照顧照顧...我作為母親，從小就給了他們的就只有生活費而已。”
天海美和的位置很尷尬。
天海茂典知道這一點，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道：
“美和。”
“嗯？突然這麼認真。”
“阿樂的那個想法...你是怎麼看的？”
“他同時想要琉璃和七月？這一點，我完全不認同。”
“嗯。”
天海茂典閉著眼點點頭，美和心中的回答和他所想完全一致，“但其實美和你即便不認同這一點，也非常明白我們並不能左右這幾個孩子的想法吧？”
這句話也讓天海美和安靜了許多，“...相比於一般孩子，他們更加獨立，按照他們幾人的能力，已經完全能夠做到脫離我們。”
“是，可他們並沒有選擇離開，而是主動來和我說了這件事，美和你認為這是因為什麼？”
“茂典...”
安靜許久，天海美和一直都在盯著天海茂典的表情看，她試著詢問，“你，心中已經有答桉了吧？”
......
答桉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這幾個孩子還對自己擁有著感情，承認自己父親的身份。
正因為承認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會想著來找自己說話，談一談。
不知不覺，自己反而成了弱勢方。
“美和會不會同意自己的兒子同時交往兩個女友？”
“茂典是想聽真心話，還是假話？”
“說真的吧。”
“嗯，那好...其實在我看來，只要那兩個女孩都同意，阿樂也願意，我便會同意。”
天海茂典聽完回答，沉吟片刻，看了眼腕錶，“算了，七點半，時間差不多了，先下車，上樓吧，我猜小樂招待我的中餐怕是已經做好了。”
天海美和點點頭：“行。”
兩人離開停車場，步行進入高檔餐廳的大樓。
他們沿著光潔的大理石地板走過，進入了電梯。天海茂典按下45樓的按鈕，餐廳所在的樓層。
電梯門開啟，一股清新的香氣撲面而來，伴隨著澹雅的音樂。他們走出電梯，來到了45樓的餐廳。
餐廳裡面的裝飾華麗精緻。
高挑的天花板裝飾著精美的吊燈，映襯著柔和的燈光，桌上擺滿了精美的餐具和鮮花。
四周的牆壁採用了大面積的落地玻璃窗，能讓來賓能夠一覽整個東京都的繁華景色。
許多衣著華麗，文質彬彬的人士安靜地坐在各個餐桌上。
“歡迎光臨！”一位彬彬有禮的服務員迎了上來，面帶微笑地向他們鞠躬。
顯然這位服務員是有準備的，他認出了兩人，並立刻伸手示意兩人朝餐廳裡面的包廂前去。
包廂呈圓形，中間放的是一張圓形大桌。帶有弧度的落地玻璃很是寬敞。
天海之雪、神原鈴，則坐在那張圓形大桌的左側，她貌似是在給之雪看什麼影片。
“啊，伯父你來了啊。”神原鈴見母親和繼父從門口進入，連忙起身。
“嗯，坐吧鈴。”
簡單答應兩句，天海茂典在圓桌旁拉出凳子同妻子一塊兒坐下。
他現在的注意，全部被桌上的菜給吸引住了......
清蒸龍蝦、黑松露烤鴨、花凋醉蟹、清燉燕窩燉雪梨......
龍蝦被蒸得恰到好處，保留了其鮮美的口感和甘甜的肉質，同時還澆蓋了精心調製的清蒸汁，像是每時每刻都散發著鮮美的海鮮香氣；
嫩滑的鴨肉經過了特殊處理，並搭配黑松露醬進行烤制，使得鴨肉的香氣與黑松露的獨特香味完美融合。有一塊鴨肉是被切開的狀態，光是裡面鮮嫩多汁的內部便讓人食慾大動；
蟹肉則酒香四溢，有著耀眼的光芒。
......
這臭小子還真會做中餐？
這全是他做的？
吃了幾十年的高檔餐廳，天海茂典完全明白要做這種級別的菜餚有多困難，高檔餐廳的大廚可不是隨便請的。
他這輩子見過許多大廚，最年輕也不過30來歲。
廚師這一行，靠的永遠是一次次磨鍊出來的專業技能。
這非一日之功。
阿樂能把家常菜做好吃天海茂典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可這些，已經是宴請貴賓的高階菜餚了吧？
每一個都極其耗時，每一道都需要極高的烹飪技巧和經驗。
可阿樂...明明才十八歲，他從哪裡學來的這麼多中餐知識？
天海茂典看到這些菜，詫異地朝天海美和看了一眼。
他發現妻子也是一種不知情的狀態。
“你懂中餐嗎？”
“去過很多高檔的中餐館。”
“從後廚的角度來說，這些菜怎麼樣？”
“這...我不好評價，但就香氣和外觀，在米其林餐廳這都是合格的，”天海美和看到了丈夫那一臉疑惑的樣子，也為難地笑著道，“並不是我教的，即便是我會一些中餐，可也不會這些。”
詭異...
十分詭異。
就像是那小子在自己那邊學金融管理一樣詭異，好像他學什麼東西都很快。
應該不能說快，而是快到離譜。
如說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別人還在伊呀學語，那他早就已經飛奔了幾公裡。
神原樂在有些時候給自己的感覺就是如此。
天海茂典仔細觀察那只清蒸的澳洲大龍蝦，並問到在玩手機的神原鈴：
“鈴，這些都是你哥做的？”
“嗯，”神原鈴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一放學我哥就過來做了，琉璃姐姐和七月姐姐都在廚房裡幫他，現在還剩兩道菜。”
“你哥什麼時候學的中餐？”
“中餐？他一直會啊，從小就會給我弄些稀奇古怪，聽都沒聽過的菜給我吃...別說，還都挺好吃的。”
此中餐非彼中餐。
在家裡做的那只是家常菜，這可是可以給高檔餐廳掛牌子的高檔菜。
在用心程度和對細節的講究上，根本就不在一個次元。
這些才也不是說看一次食譜就能處理完美的市區。
天海茂典想了很久都沒有想通，問美和也沒問出個所以然過來。
天海茂典最後只能把原因，歸咎於神原樂為了給自己慶生，提前好幾個學習了這些菜餚。
這小子...
早就饞自己的兩個女兒。
想通這些的天海茂典，思緒通暢的同時，心底還更加無可奈何。
等待了大概半小時，後面幾道菜陸續上桌。
蠔油扒時蔬、蟹黃小籠包和香酥乳豬......
天海茂典看得眼角都抽搐，這小子同時在做幾道菜？
“伯父，伯父。”
“怎麼？”
“伯父坐這邊，這個位置。”
天海茂典往他面前的位置看了一眼，那算是一個背對落地玻璃窗，最正上方的一個位置。
通俗來說，就是長輩坐的高位。
臭小子還真會套近乎。
看到神原樂那麼笑嘻嘻的臉，又見他做了這麼一大桌的菜，原本想向他發難的天海茂典都把話給憋了回去。
“伯父，伯父，這是我特意給你做的煮啤酒，用的紅棗、枸杞、冰糖和雪梨。”
“嗯。”
“伯父，聽我媽說，伯父你挺喜歡吃龍蝦的，這個龍蝦您嚐嚐？”
“嗯。”
“伯父，這個黑松露的烤鴨其實也不錯，伯父您要不要試一試？”
“嗯...”
“伯父，我給您夾肉。”
“嗯......”
“伯父，需要我給您添飯麼？”
“......”
天海茂典已經被他的關照弄得徹底無語。
倒是天海美和與神原鈴看到自家兒子/老哥表現得如此熱情，都忍俊不禁。
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之雪多看了一眼，天海九琉璃也在掩嘴偷笑。
“伯父，您——”
“行了行了，我是你繼父又不是你上司，這麼熱情做什麼？”
神原樂坐回了原位，繼續正常地淺笑詢問道：
“伯父您覺得我今天做的菜怎麼樣？還...合伯父您的胃口嗎？”
天海茂典多瞥了這臭小子一眼。
還話裡有話，表面是問菜合不合胃口，實則是在問他合不合自己的胃口。
天海茂典，放下手中的快子，對他說道：
“你認為呢？”
“還差許多，”神原樂立刻說，而後又話鋒一轉，“但我會更加努力做到合伯父您的胃口。”
臭小子倒是挺滑頭。
菜，他倒是挺喜歡。
實際意義上的喜歡，他吃了幾十年，也沒幾個廚師能有這臭小子的水平。
這不知道哪學來的這麼高超的廚藝。
其實在面臨這些問題時，天海茂典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因為這臭小子在醫院那天就和自己說明白了他自己的想法......
作為父親，他不願意答應。
哪有父親會願意同時把兩個女兒嫁給同一個人的？
但，都到這種地步了。
如果自己不想把這個家庭拆散。
如果自己不想要和兩個女兒反目。
如果自己希望兩個女兒獲得屬於她們自己想要的幸福，讓她們擁有她們自己的選擇...
那麼，就不能把這臭小子趕跑。
拋開他泡自己兩個女兒的因素，這臭小子也算是個優秀的人。
從能力上來說，也能照顧好七明月或者九琉璃。
他甚至比自己優秀。
至少，他能在家庭方面，給予七月或者琉璃真切的關照。
唉、唉、唉...
心中連嘆三聲氣，天海茂典覺得現在有必要把這個問題，拿到明面上說一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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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吃到一半的生日飯，主動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