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聲，相當的清晰。
天海之雪倒在懷裡，像是只被遺棄在夜晚路燈下的可憐貓咪。
大概是yuki從來沒有擁有過這些情緒，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所以不會像琉璃一樣把情緒表達得十分強烈吧？
天海之雪就算是流眼淚，也是沒有聲音的、安靜的哭泣。
她哭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
是不被喜歡？
是比不過七月和琉璃？
還是說第一次體會到了懷揣著真心實意，然後被拒絕的難受？
天海之雪的表白遠不止“喜歡”二字可以說明闡述，她這句喜歡背後，還背負著她那缺失的愛...背負著沒有母父關愛的遺憾過往......
從這一點來說，她和七月、琉璃...性質都是一致的。
甚至梓姑姑，伯父，乃至爺爺都搭得上邊。
大家的家庭都很不美滿。
只是大家選擇各有不同，梓姑姑選擇張揚自己的個性，對所有事都感到無所謂。
伯父迎難而上，想要駁回父親強迫給他的事物。
爺爺...神原樂不太清楚老爺子的經歷，但他也曾對自己說過，他年輕時也做過同伯父一樣的事情。
神原樂忽然想笑了。
這麼說起來...
大家待在一塊兒，就是一些沒有人愛的孩子，抱在一塊兒互相舔舐傷口，然後取暖罷了。
明明大家都很缺愛，卻無法待在一起...多多少少有著遺憾......
......
天海之雪帶著她的吉他，很落魄地離開了。
走的時候還時不時會回過頭去看神原樂一眼，大概是想看看他會不會突然反悔...
但遺憾的是，少女從臥室走到門外，一共五次回頭，充滿了期盼與渴望，神原樂都還是那個答覆。
天海之雪只好關上他臥室的門，獨自走了出去。
*
天海七明月將手機熒幕上顯示的，聯系人為“兄長”的長達三小時的通話記錄結束通話，又將手機收在手裡。
她側過頭，見到了從酒店走廊另一頭走來這邊的天海之雪。
天海之雪的雙手還是抱著吉他的樣子，腳步有些虛浮，她像是還在對剛才的事情懷有不捨、留戀...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接受剛才的那個事實，亦或是不願接受那個事實。
......
她的樣子，在天海七明月眼裡看來，與曾經的自己完全一致。
都是想要得到一個回應，卻又被無情拒絕......
因為某人的身上還肩負了其他人的感情。
區別就在於，這回的兄長變得心更硬了，態度也更果斷了。
面對yuki，他也不會再因為對方向他寄託了很多很多的感情而答應對方。
也算是一個成長。
天海七明月甚至會覺得，這多多少少也有自己把能博得同情的機會給佔了的可能性。
但這也沒什麼好說，先來後到。
“小七...”
天海之雪停留在前方，她抱著吉他的模樣，更讓天海七明月覺得她像是只被遺棄的貓咪。還落了水，渾身溼漉漉的，看起來就怪可憐。
“小姑有沒有過羨慕對方的感覺？”
“羨慕...”
天海七明月看了眼手機熒幕，LINE上神原樂出來了一條詢問的訊息：[剛才和yuki的話七月你都聽到了?]
天海七明月無視了這條訊息，並將手機揣回了天藍色連衣裙的兜裡。
“羨慕這種情緒很簡單，就是當別人擁有你想要，卻又得不到東西的時候，這種情緒就自然而然地出現。”
天海之雪低著頭去看手裡的吉他，像是在思考，她思考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不知道。”
“那好，”天海七明月也不著急，繼續慢慢地引導她，“對我和姐姐，你是怎麼看的？”
“小七和小九都是很好的人。”
“如果讓你和兄長做個比較呢？”
“樂最好...”
“可現在很明顯，對你最好的那個人，明顯不想要接受你...對你那麼好他是沒有錯，可對你那麼好，這也是他最殘忍的地方。”
天海七明月就算是現在，提起這事還挺來氣的。
神原樂那家夥對人好是好，特別是對待缺愛的人。
可好的同時，他又不止對一個人那麼好。
人的感情和心理又會想著要單獨擁有，這兩個矛盾的點構築起來，只會讓人喜歡他的同時，感覺到難受。
如果說自己在近期和姐姐的對峙中學到了什麼東西。
那便是她完全意識到了神原樂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指望他去完全拋棄姐姐，完全不可能。
......
剛才與神原樂單獨相處過後，天海七明月也想明白了，自己應該再去重新認識一下姐姐。姐姐能自己放棄當然更好。
只剩下爭鬥的關係改變不了什麼事實，反而會讓所有人都難受。
弱勢的人碰到強勢的人會服軟、逃走這是事實，是人的本能。
可同樣，反抗也是人的本能。
太過強硬的態度會導致適得其反。
她對待天海之雪，也是這樣的心理。
“......”天海之雪沒有回話。
天海七明月繼續說道：“而現在，在你喜歡的人的心中，你的分量完全不如我和姐姐重，你對我和姐姐，難道就沒有什麼想法？”
“......”天海之雪還是那副抱著吉他的模樣，呆呆地看向對面的天海七明月。
......
天海七明月要糾正一點。
之雪與自己和姐姐還是不同的，她沒有什麼嫉妒的心理。
“喜歡神原樂？”
“喜歡...”
“可是他剛才拒絕了你。”
天海之雪又停頓了好久，然後才小聲回答：“樂是因為小七和小九才拒絕的...現在小七你願意接受我嗎？”
“不願。”
“......”
天海七明月察覺到自己這個拒絕讓天海之雪抱著吉他的樣子貌似又失落了不少。
剛才本就很傷心的她，現在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天海七明月可不想欺負小孩子，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
“剛才你和他的對話我全程聽完，你不用問我是怎麼聽到的，你只要明白我瞭解你們的現狀就好。”
“......”
“這件事我認為他做的很對，他也應該拒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考慮到以後和你接觸太近，導致你更一步受傷害的緣故，他把和你之間的關係僅僅只提了兩嘴。我在此，再次強調一下，感情這件事，不止有愛情，還有友情和親情......雖說這件事由我來說沒什麼資格，但我還是想對你提醒一聲，在樂沒辦法接受你的情況下，學著以妹妹醬同樣的身份和感情試著與他相處，又何妨？”
天海七明月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試著讓天海之雪理解她這句話的含義。
也沒有著急讓她解釋，而是主動送她回了她自己的房間，準備先讓她休息。
“剛才你彈唱的那首歌，是你專門寫給他的？”臨走前，天海七明月對天海之雪詢問道。
“是。”
“是專門為了要個禮物寫的，還是說你帶了表白的意思在裡面？”
“...想對樂說出口...就說了。”
還真是沒有雜念的心思。
想要一個禮物是契機，那句表白，只是突然而為之的行為。
她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想的就僅僅是表達自己的情感。
天海七明月並不討厭與天海之雪相處，如果換做以前，她甚至還會故意逗她玩玩...
只是現在，因為和姐姐的事情，她已經心累了好多。
“今天就這樣吧，之雪，好好休息...如果不能，你就好好思考下我剛才所說的話，在那種狀態，你又不是不可以保持和他的關係。”
“謝謝小七...”
“不用謝我。像之雪你這樣的人，換到正常的生活裡，早就不知道被騙多少回了。”
“所以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也不應該吵架才對......”
天海七明月聽得僵硬了一秒，想了想後，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那就說到這裡了，之雪你記得早點休息。”
“嗯...小七也早點休息。”
*
天海七明月緩步移開了。
天海之雪回到自己房間，來到陽臺，眼眸又一次望向繁星點綴的夜空。
明明是很好看的景色，她也能經常望著月亮發呆，可她心裡總覺得空落落。
再挪過頭看向空無一物的身邊...
要是...可以一直待在他的懷裡就好了......
少女這麼想著。
今晚註定是睡不著覺了。
......
*
“什麼？！你昨晚向小樂告白了？”
“嗯。”
第二天清晨，天海之雪找到了正在與月見裡道鏡吃早餐的天海梓。
妹妹語氣平平澹澹，內容卻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句話，差點讓天海梓把嘴裡剛喝下去的牛奶都給吐出來。
月見裡道鏡聽到後就十分驚奇了，她朝桌對面的好友看去，“小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記得小樂和七月與琉璃兩人的關係，本來就已經夠亂了吧？”
“這個這個...哈哈，和尚你就當做沒聽到就好。”
天海梓隨便應付了好友一兩句話，拉著天海之雪就到早餐食堂的角落裡去說話。
天海梓對妹妹的勇敢表示讚許。
一般女孩子可不會在那種必定會輸的情況下和喜歡的人告白。
“然後呢？結果如何？小樂是什麼態度？”
“...樂沒有接受。”
天海之雪眼裡帶著倦意，天海梓看出來了妹妹昨晚上沒有睡好覺。
yuki提起來這件事的時候，臉也低了一些。
沒有了之前的高興。
天海梓倒是覺得小樂不接受多正常，七九還沒解決呢，怎麼可能再加一個人，她就沒打算讓yuki在昨晚表白。
只問小樂撈一個禮物多好，他肯定還會因為有人為他寫了一首歌而感動，進而提升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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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這也算是自己的疏忽...
昨天光想著騎馬奔草地了。
當然，表面肯定不能對yuki這麼說。
天海梓把手放到了天海之雪肩膀上，很是為她感到不值的表情，“小樂真是太混蛋了，居然拒絕了yuki你那麼令人感動的表白...”
“樂只是...考慮到了小七和小九...樂是這麼對我說的。”
“yuki你明白就好。”
聊到這，天海梓覺得自己妹妹的內心好強大。
被那麼拒絕，第二天除了有點兒小失落以外，基本沒什麼感情變化。
硬要說，這也算是她感情缺失的好處之一吧。
“yuki快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姐姐說一說。”
......
然而，當天海梓聽完天海之雪的彙報以後，才發現。
她並不是不傷心，而是她的性格，就很難把傷心的情緒表達出來。
yuki現在已經快變回之前的自閉狀態了。
她從早上開始，就一直低著腦袋。
要問為什麼她還能找自己說話，只是因為神原樂身上還有個“義兄妹”的關係在吊著她。
她捨不得她的“世界”，也是不願意去接受她的“世界”就此遠離。
“yukiyuki快過來，來姐姐的身邊坐坐。”
一直埋臉，連東西也不太想吃的天海之雪，在姐姐的再三催促下，還是很乖很乖地來到了姐姐的身邊。
天海梓一下子伸手抱住了她，然後把面前提前烤制好的海鮮扇貝夾了一快子喂進她的嘴裡。
“好吃麼？”
“一般...”
“怎麼會，我覺得味道挺好的啊。”
“......”
天海梓十分詫異。
yuki，居然連吃東西都不喜歡吃了！
小樂你，把我妹妹...yuki這麼單純的一個人又霍霍成什麼樣了？
天海梓內心詰問某人的同時，也理解對方不能接受的原因...但這才是最可氣的。
有氣還不能完全怪對方，只能把氣咽到肚子裡去。
憋死了要。
“yuki你別傷心好不好，看！這姐姐剛才給你特意乘的椰子飯，前兩天你還說很好吃，很喜歡來著的。”
“......”
完。
說完天海梓才想起來椰子飯是神原樂帶她去吃來著的，這麼一提，她豈不是更傷心？
剩下的時間，天海梓都試圖帶天海之雪走出昨天的氣氛。
可自閉少女是真的自閉了。
她鮮有回話，就算是回，也只回那幾個簡單的音調。
早飯更是一口沒吃。
殘忍，小樂這人太殘忍了。
讓他過來看看，他忍心看到yuki變這樣麼？
明明是個天然呆的小女孩...
不過要是忍心...小七和小九也就都跑了吧？
“yuki，別傷心了，按照你所說的，小樂他又不是不喜歡你。”
天海之雪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天海梓也不管，繼續說道：“yuki你要明白，小樂他，其實是喜歡你的。”
這句話，讓天海之雪有了些許反應。
“只是因為小七和小九擋在你們中間，所以他才不能接受你，你昨晚其實已經獲得小樂絕對的好感了，只是他礙於對待其他兩人的感情，無法對你的感情做出回應，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小七和小九都接受你的存在，不然就讓她們全部走掉，你明白嗎？”
“要殺了小九和小七嗎？”
“什麼...？”
“不可以這樣。”天海之雪又緊接著補充一句，“鈴也說過，電視劇裡的那些...是不對的。”
天海梓確信，天然的屬性有時候會很恐怖。
“並非如此，”天海梓搖搖頭，“現實也不是你和小鈴看的大河劇，我再說一遍啊，yuki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小九和小七接受你的存在，只要她們一同意，小樂那渣男面對一個美少女的投懷送抱那還不喜歡？而且他又不是不喜歡你。”
“......”
“yuki別急，姐姐幫你想個辦法，耳朵湊過來。”
天海梓嘰裡咕嚕地在妹妹耳朵邊說了很多話。
說完後，她又摸了摸妹妹的頭，笑著道：
“至於小樂和七月說的什麼...‘當義妹妹’的話，yuki你聽聽就好，義妹妹陪的久，還是老婆陪的久？那肯定是老婆啊！當了老婆你以後你天天讓樂給你做油炸冰淇淋，這都理所應當的。
“所以，yuki你要振作起來，你要堅信，以後小樂老婆，以及天海家家主夫人這兩個身份，非你莫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