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神原鈴放掉手中的行李箱，一臉不情願地站在門口。
神原樂是開口說明著什麼，可神原鈴一點聽的心情都沒有，只是鼓起自己的臉，雙手放在膝蓋上，死死盯著某個人靠著某個人胳膊睡覺的樣子。
那人的臉上橫豎都寫滿了“我這的確是在休息”的模樣。
可神原鈴不管怎麼看，都只看出來——“挑釁”這兩個字。
她想明白了。
在之前動物園的時候，好像自己也是這麼抱著的某人的胳膊。
這就是報復，赤裸裸的報復！
“某人和某人的兄妹感情，真是好啊。”
神原鈴坐到了兩的面前，雙手抱胸，漂亮的小臉以傾斜的角度看向對面。
神原樂在阿鈴推門的那一刻，就開始提醒七明月阿鈴來了。
可不僅不管用，她反而貼得更緊了一些。
神原樂可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人，想立即推開她。
可是天海七明月直接捏住了他腰上的肉，那轉一圈的酸爽。
嘶——
真是讓人意猶未盡。
他也只能勉強微笑。
好在七明月在阿鈴氣憤落座後沒過多久，就主動坐直了身體。
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還揉了揉眼睛：
“鈴醬來了啊，上午好。”
七明月你這樣子可騙不過天使大人的我！
“剛才看書看困了，所以就靠著兄長多睡了一會兒，絕對沒有兄長故意拉著我靠著他的意思哦。”
神原鈴一聽這話，當即把視線挪到了神原樂的臉上。
“我沒有。”神原樂一臉認真。
“你就是有...還跟我說什麼我來了你會開心......”
神原樂很無賴：“這是真開心啊。”
阿鈴搶先把工作全部做完，就為了今天能出來玩幾天，神原樂當然是開心的。
可是現在的阿鈴好像不太信任自己。
偏偏自己解釋還沒有用！
“只是為了哄我吧，然後和你的新妹妹，好·好·相·處·吧！”
在神原鈴近乎於宣戰的眼神下，天海七明月只是從眼睛裡冒出疑惑的色彩。
滿臉的天然與無辜。
“妹妹醬在說什麼啊？七明月只是看書看累了而已，順勢靠一下兄長的肩膀而已，讓妹妹靠一下肩膀，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這句話把神原鈴給問住了。
仔細一思索，好像還真沒什麼大問題。
“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啊！但是！問題根本就不出在那裡！”
“那是出在哪裡呢？”天海七明月反問道。
神原鈴一愣，她張了張口，可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對啊，問題出在哪裡？
以她的體會而言，就只是單純覺得七明月靠著臭樂樂自己心裡不舒服而已。
“難道說，妹妹醬是覺得自己的哥哥被霸佔了，所以覺得特別難受？”
“沒有，才沒有！”
“既然這樣，妹妹醬為什麼會難受？”
可惡的壞女人！
雖然，雖然很不想將這句話說出口。
可是神原鈴更不想對七明月服輸。
對七明月服輸是絕對不可能的！
“沒，沒錯！”神原鈴清了清嗓子，坐正身體。
“沒錯什麼？”
發現神原樂也看了過來，神原鈴頓時焉氣，臉蛋開始羞澀地點點泛紅，連帶著都有點口吃。
“我、我就是不舒服..他是我哥，我就不希望她被某人拐走。”聲音越來越小。
“某人是指？”天海七明月乘勝追擊。
“就是我哥！我哥！行了吧。”
“哦？在妹妹醬看來這是拐走？而且，妹妹醬這是間接承認自己是兄控了？”
“我我我我我，只有、只有......”神原鈴慌了。
“只有？”
“只有一點點！”
神原樂傷腦筋地撫住額頭，阿鈴啊，你是兄控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就算是挺著沒有起伏的胸膛說自己就是兄控，也沒有人會感到意外。
而且，氣氛怎麼會這麼奇怪。
這又不是被抓姦，為什麼自己會有種被抓姦的感覺？！
神原樂主動打斷她們的爭鬥：
“好了好了，馬上到午飯時間了，我去給你們做飯怎麼樣？”
“這是在外面啊，哥你有做飯的地方嗎？”
“問茶館的老闆借一下就行，我可以付點錢給他。”
......
茶館的老闆是個年過六旬的老闆娘，耳朵有點背，不過很好說話。
本來還要給她點借用廚房的費用，也被她笑著婉拒了。
“年輕人拿去用就是了，食材也就那麼點，不用付錢。不過馬上到飯點了，還希望你能用快點。”
“沒問題。”
老婆婆掀開布簾走出了廚房，神原樂的視線重新回到兩個妹妹的臉上。
她們之間隔了五個神原樂的距離，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神原樂不由哀嘆。
明明都長得這麼漂亮可愛，作為妹妹友好相處一點不行嗎？
七明月幹嘛要故意挑逗阿鈴。
阿鈴有惹到過她？
“算了...”神原樂甩了甩腦袋，重新看向兩人說道，“你們想吃什麼？”
“薯片炒飯。”
“牛肉咖哩！”
“......”
完蛋。
神原樂受不了似的揉了揉太陽穴：“婆婆都喊我們用快點了，肯定沒時間弄兩道菜。而且這裡...米飯和牛肉是有，可是薯片和咖哩都得跑到便利店去買。”
“那就做我的！”神原鈴立即喊道。
天海七明月單手抱臂：“在答應妹妹醬之前，兄長別忘了和我的協議。”
“......”神原樂就知道會這樣。
“協議，什麼協議？！”神原鈴直接皺眉看向她。
“拒絕回答。”天海七明月清冷地回頭。
“可惡...”神原鈴氣得牙癢癢，可她就是拿七明月沒什麼轍，“我不管，我只吃哥的牛肉咖喱飯。”
天海七明月直接看向了神原樂：“兄長可要想清楚。”
“......”不說話就是最好的應對。
“七明月你幹嘛和我做對。”神原鈴鼓著臉，直勾勾地盯著天海七明月。
天海七明月端莊地靜靜佇立：“完全沒有這層意思，身為姐姐，自然是很喜歡妹妹醬的，我只是在督促兄長完成我們之間的協議而已。”
“什麼協議，完全是假的吧。”
“我不像某人能把謊言隨意掛在嘴邊，例如...‘我才不喜歡你做的飯’，‘誰喜歡你啊’，‘才沒有’。”
神原鈴羞紅了臉：“我，我完全說的是實話...就是實話......”
“是嗎？”
神原鈴開始反擊：“我看七明月你才是喜歡某人才對，還天天喊他去文學部。”
“那只是兄長過來幫妹妹醬完成必須要交的文稿罷了，難道妹妹醬忘記了自己在文學部掛名？”
完了。
完了。
兩個妹妹是徹底對上了。
不行，必須硬著頭皮上了。
“七明月，別鬧了。”
神原鈴一看老哥站在自己這邊，得意洋洋地揚起了自己的下巴，滿臉的小驕傲：
“哼！”
天海七明月也選擇了閉嘴，她的表情沒有變化，眼眸深邃如冬日冰流。
她對神原樂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地開口道：
“你是在責問我？對我不滿？”
“沒有！”神原樂立刻表明自己中立的位置，“只是覺得不應該現在這樣吵。”
“還有阿鈴也是。”
神原鈴那張還很高興的臉又垮了下去。
“幹嘛說我。”她氣呼呼地說。
“不是在說你，剛才我不是說了麼，只是不應該現在吵。”
“這算什麼吵架......”
......
這還不算吵架？！
我到時候就怕你們互相掐起來了！
自己還怎麼向九琉璃和老媽交代？
告訴她們兩個妹妹因為自己給誰做飯而互相打起來了？！
“算了，”天海七明月率先開了口，無奈嘆氣道，“這次就讓給妹妹醬吧。”
......
“是我應該讓給姐姐才對，姐姐這次做主，妹妹就跟著你吃。”
“妹妹醬不是說只吃牛肉咖哩？讓給她我倒覺得無所謂，兄長先給妹妹醬做就好，不用管我。”
“姐姐不是也只吃薯片炒飯？在家裡我很少見你吃過其他的料理，哥你還是做給姐姐吃吧。”
兩人同時看向了神原樂。
“姐姐”這兩個字，神原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咬字特別清晰。
聲音也在無意間轉變為了清冷的聲線。
“看來妹妹醬還是不服氣啊。”
“明明這是對姐姐的尊重。”
“好了！stop！”
神原樂勉強伸出兩隻手，再次打斷她們。
女人，真是可怕。
明裡關心，暗裡諷刺。
話說阿鈴的段位也有點厲害啊，居然能和七明月鬥個七八分。
“所以，今天哥打算做什麼菜吃？”
天海七明月：“牛肉咖哩。”
神原鈴：“不，薯片炒飯！”
神原樂疲憊地舉起一隻手：“中午吃拉麵。”
“......”
“......”
瞅見她們終於沒有開口了，神原樂總算松了口氣。
他必須再次宣告一遍。
女人，太可怕了。
......
花費二十分鍾，神原樂親自給她倆拉了一份拉麵。
七明月喜歡清澹，素面。
阿鈴口味要重一些，濃湯。
他自己則隨便弄了碗加辣椒的濃湯。
比起剛才廚房的炮火連天，這會兒的餐桌簡直是風平浪靜。
和諧到連木窗外枝頭上的小鳥啁啾他都能聽見。
自然，如此清新...
安靜而充滿靜謐的時光緩緩流逝——
“我沒地方住。”
“啊？”
“是沒地方住啊，我還是個未成年，怎麼單獨開一個旅館住下，”神原鈴用快子攪動著拉麵碗裡的麵湯，小聲咕噥到，“得在這兒度過三天呢。”
神原樂開始思索：“讓你去和九琉璃一起住女生的合宿？好像有點不太合適啊...這事不好和帶隊老師說。”
神原樂將目光看向了文雅吃麵的天海七明月。
好像...七明月在這兒是單獨開了一間旅館的。
雖說她和阿鈴同歲，但她的手段...弄到啥都有可能。
“兄長想讓妹妹醬來我這裡住？”
“可以麼？”神原樂勉強地笑，他心想這兩妹妹才吵過架，是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答應。
但是沒關係，作為兄長，有信心讓七明月放下成見。
“可以。”天海七明月輕輕點頭，押了一口綠茶。
“......”
怎麼和想的不一樣？
“阿鈴呢？”
阿鈴也不會願意的吧。
神原鈴發現自家老哥朝自己看來：“沒問題啊。”
天海七明月瞥了眼妹妹：“事先說明，我訂的是單人間，只有一張床可以睡覺。”
“沒事。”剛才的事情像是沒有發生過，神原鈴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這......
神原樂盯著自己面前的麵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究竟，是誰有問題？
......
下午一點準時在合宿的旅館門口集合。
太陽掩藏在竹葉之間，斑駁落下，碎在石板路上。
青苔長滿石縫，隱約帶有一點溼潤。
坂原老先生在講一些合宿的基本規定，神原樂在看趴在竹葉上睡覺的一隻竹大象甲——也就是竹甲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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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有了點點詩意。
太陽下，竹葉上，竹甲蟲在睡覺。
仔細思索了一番，還挺押韻。
嗯，不愧是我神原，隨口就造出了一句前無古人的俳句。
至於有人說，這也算俳句？！
神原樂只能對其嗤之以鼻。
他開始回想那句俳句怎麼讀來著。
對了。
他想起來了。
[沒穿兜襠布，一陣春風吹來，屁股全露]
——俳句三聖·與謝蕪村。
這位三聖高深點的俳句也有。
[但願螢火蟲籠，
破，熒光，
飛舞夜空中！]
費勁把一隻只螢火蟲裝進籠子。為了好玩、好看，明滅籠中熒光。又動念打破螢籠，讓眾螢在夜空中亂舞。
這便是“矛盾人性”？
之後的時間大概大致就是各個學生各自練箭，然後在結束時分交流心得體會。
所謂的交流，大家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一步步地改進各自的射箭技巧和姿勢。
神原樂一直從下午一點練到了傍晚五點，簡單吃點過渡的食物，休息一陣後，繼續訓練。
社團裡的同學都在去休息的時候給他點贊。
簡直是這次合宿的訓練模範啊！
“加油哦，神原君！”
“加油~”
“謝謝學姐們。”
女生部員臨走時，向他的招呼的也有不少。
......
“哥哥。”
“嗯？”
“有沒有覺得你身體繃得太緊了？”
“拉弓不就是要用力麼？”
“不完全對。”
“......什麼意思？”
“對於弓道來說，放鬆也是重要的一環，這涉及到了悟禪的原理。射即一生，在這一生中，需要保持緊張的時間並不是全部，放鬆，同樣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神原樂大致理解了...？
九琉璃的意思應該是叫自己拉弓時要放鬆？
“哥哥可以簡單理解成，要抱著平緩的心態，放鬆的心情去面對一切。”
天海九琉璃說著，她抬起了2.2米長的和弓。
一套令人心情愉悅的抬手動作，緊接著凌厲而出的箭失，以及那剛好命中靶心的箭簇......
神原樂不由向著28米外的標靶看去。
這樣就寫意地完成了簡單的一箭？
他和弓的拉力只有15公斤左右，或許自己真的應該放棄全神貫注？
“我再練練吧。”
“那我陪你。”
......
雖然很不想承認自己是貪圖九琉璃的美麗。
可是，有她陪在身邊，好像射出的每一箭，那聲中靶的聲音，都像是戳進了心堂。
再一看身旁的天海九琉璃。
幹淨利落的馬尾，瀟灑自若的持弓身姿，那認真的臉上，無一處不寫有美麗這兩個字。
神原樂與她相處得越久。
就越能感受到她的美麗是從天邊那份淺澹月色傾瀉而下的朦朧。
再聯想到她的優秀，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神原樂開始理解副部長對自己說的，在她身邊莫名產生出的壓力。
——不過，這些對自己而言都不重要！
在準備追求她的時候，自己就早已有了要比她更加優秀的覺悟！
為了變得比九琉璃更加優秀而努力！
“呼...”
神原樂在灰色的黑雲下抬起了修長的和弓，身姿筆挺。
他拇指勾動弦尾...手指僅有半點顫動。
......
一箭，在一旁九琉璃開弓準備放出的時候飛出。
碧綠的箭尾，高昂的絃音，箭失破空的呼嘯。
哆...
遠處的中靶音響起。
與之相對的，是身旁天海九琉璃因為受他影響而過早放出的一箭。
這一箭落於道場中央，這讓她失神了片刻。
脫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