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勞頓數日，可算窺見了封京的城頭。
然而此時尚不可高興太早，封京巨城，城牆可入雲霄，城樓更是高聳，足以俯瞰大封千里沃野。
僅僅只是瞥見城頭，那便意味著還有好多路要走哩。
路過一處茶攤，臨淵王一行人勒馬駐足小憩。
風塵僕僕，一口涼茶足矣，多委以一些銀子，讓攤主再備些糕點，權且當半路補給。
“幾位官人，可是要去封京。”
這句話等同廢話，來此地頭不去封京，何不上天？
“封京近日情況如何？”
臨淵王漫不經心地問道。
“嘿嘿，此事小人不好多語。”
攤主嘿嘿一笑。
臨淵王掏出一紋白銀，放置於桌上。
“哎喲喲，小人定知無不言、句句屬實！”
他正要伸手去拿，卻被臨淵王一扇子截住。
“官人，你這是……”
攤主面露難色。
“銀子就在你眼前，但我需問上一問，你可知我是誰？”
臨淵王笑道。
“官人身姿挺拔，有萬夫不當之魄力，又從南方而來，小人有三個猜測。”
“願聞其詳。”
攤主清了清嗓子，說道：“一是胤州羅城王，綽號小閻羅，乃是鎮守西南第一王爺。
二是苛州雲麟王，稱號雲麒麟，喜好結交天下豪傑，王族之中少有的巨賈。
三是蓬來州的臨淵王，稱號金烏槍王，一生征戰，戰績可與遼涼王媲美，當之無愧的功勳王爺。”
臨淵王一聽來了興趣，問道：“那你覺得，我是其中何人？”
“哎呀，官人這就折煞我了，若官人是那幾位王爺，小人就怕說錯話掉腦袋。”
攤主故意賣著關子。
“恕你無罪。”
臨淵王承諾道。
“以小人之拙眼，官人氣質肅殺但並不兇惡，滿是正道之殺伐，所以不可能是小閻羅。
同時官人身上銅臭味不重，雖說一錠紋銀看著霸氣，但官人並非事事以錢論事之人。
綜上所述，官人只可能是那臨淵王。”
攤主敲定道。
臨淵王撫掌一笑，將紋銀拋了過去。
“若是下次你不用排除法，另有賞賜。”
攤主接過紋銀，立即改口道：“多謝王爺。”
不過此事多半沒有下一次，此等貴人一輩子能見一面就足矣。
“你且說一說封京的情況。”
臨淵王吩咐道。
“封京情況倒也不複雜，如果西北疆域開戰在即，各路諸侯皆入朝商議。”
攤主娓娓道來。
“具體幾路諸侯？”
“這個小人就不敢妄言了，畢竟是國家大事，王爺想必比小人心裡有數。
不過有句童謠怎麼唱來著，北州十六路，中州十二路，南州七路，東西各九路。
除了蒼渡州未遣人來，其餘各州基本上都應該排程起來了。”
臨淵王一聽，恰好與他心中的計算分毫不差。
“王爺，小人皆是一派胡言，聽著圖一樂就好。”
攤主補充一句，隨後便忙活去了。
李棠隨即坐在臨淵王旁邊，小口飲著茶。
“棠兒，這些路邊開攤子的小販，恰恰是訊息最靈通之人，想必這些你都知道。”
臨淵王說道。
“小侄明白。”
“嗯，同時你要記住，和這些人交談，你要做到只問不答，答也只答個模稜兩可。”
就像剛剛，盤問了半天，他都沒有親口承認自己是臨淵王。
“現在封京城內已是遍地諸侯，咱們行事儘量低調一下，別的諸侯雖說也不過土雞瓦狗。
但人在做，聖上在看。”
李棠點了點頭，回道：“小侄會留意的。”
茶飲罷，乏也解了，一行人繼續上路。
“棠兒，你可知那蒼渡州？”
臨淵王於馬背上問道。
“小侄未曾去過，只是聽說過。”
李棠回道。
“聽說了什麼？”
“地跨三州，遼涼王的應許之地。”
臨淵王撫著鬍鬚，悠悠道：“那本是一片不毛之地，如今被遼涼王經營如國中之國，甚至能與朝廷分庭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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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手段啊，遼涼王。”
“伯父，以大封之國祚，為何能放任蒼渡州如此野蠻生長？”
李棠問道。
“國祚也是人打出來的，而那遼涼王恰恰也是大封之棟樑，摧棟樑則大廈塌，無可奈何爾。”
臨淵王回道，神情恍忽，不知想到了什麼。
“那伯父呢？”
“我？我不過是一葉蘆葦，飄零半生，只求安穩。”
他如此回道。
但李棠知道，他這位伯父一定在說謊，
蘆葦亦可御風而行，更何況他是鼓動扶搖自九天的金烏。
再過三日，封京神武門前，臨淵王一行人可算抵達。
馬不停蹄加上抄各種近路以及輕裝上陣。
可算將兩個月的行程壓縮著半個月完成。
亙古雄絕的大城屹立於眼前，這邊是“千城之城”封京。
“從神武門進去，首先是金殿城，這裡的房屋皆用金色琉璃瓦，恰逢燈節的時候，這裡會美得不可方物。”
臨淵王如數家珍道。
他自六歲便開始在封京生活，直到三十歲之前，他都是地道的封京人。
如今過去多年，他已回憶不起封京區域的強調，說話一股子“南味兒”。
無可奈何，物是人非爾。
城門前有一宦官前來迎接，高帽白臉，穿著一身紫色的長衫。
“喲，王爺大人，有失遠迎~”
他捏著公鴨嗓，說話一股子地道封京味兒。
“我記得您是……方公公？”
臨淵王相視一笑道。
“喲，老奴榮幸，王爺居然還記得奴才。”
方公公差點當場落淚。
實際上這位方公公年紀比臨淵王還小，當年還只是小方公公，淨身的時候吃不住疼，鬧了很多笑話。
如今臨淵王還算臨淵王，但是小方公公卻成了老方公公。
“王爺，城內裡面請。”
方公公給了一個眼神，城衛瞬間為臨淵王開闢一條專屬通道。
“咱們封京吶，變化還挺大的，王爺還記得您年輕的時候喜歡的那頭銅牛嗎？”
臨淵王點了點頭，他當年很喜歡那頭銅牛昂首不屈的身姿，覺得其神韻非凡。
“如今那銅牛欸，沒啦——”
臨淵王腳步一滯。
“沒了？”
“對啊，那牛長得太大逆不道了，聖上命人給它熔了，鑄了一口兒大方鼎。”
臨淵王聞言，雙手握拳不斷顫抖。
最後他嘴角揚起一笑，回道：“方鼎好，方鼎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