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請神?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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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見越姬沒有什麼性命之憂後,烏晶晶吩咐了侯府奴僕幾句話,然後便轉身走了。

她並未急著離開侯府,而是先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她問:“辛規公子住在哪個院子?”

雪國並不講究男女大防,因而侯府中的家奴立即便帶著烏晶晶往辛規的院子去了。

辛規這兩日都躺在床榻上養著。

那心頭血可實在是要了他小半條命……

辛規正恍惚間,只聽得外頭喊:“帝姬來了。”

他抓著床帳,一下翻身坐了起來。

烏晶晶跨過門檻,再繞過石屏,走到了辛規跟前。

今日的確是受了點驚,烏晶晶的髮絲都亂了,髮髻鬆鬆散散地垂在耳畔,又垂落幾縷在鎖骨處,烏髮更襯得皮膚雪白。

辛規倍覺驚豔,一時竟說不出話。

烏晶晶哪裡與他客套,張嘴便問:“你還能再倒一碗血給我麼?”

辛規公子一聽見“血”就兩股戰戰。

還……要?

辛規公子嘴唇輕顫:“是陛下……身子又不適了?”

烏晶晶搖頭:“你的血不是能用來鎮壓陰邪之物嗎?我拿去給越姬。”

她已經聽隋離提到了蠱。

什麼巫呀蠱呀,都屬陰邪,想必辛規的血也能有幾分作用的。

辛規公子心道這個越姬是誰?

他捨不得給,但更捨不得帝姬。

他先前從未有這樣與帝姬獨處的時機,眼下實在難得……

辛規公子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只一盅。”

烏晶晶同他討價還價:“半碗。”

辛規公子忍了又忍:“……那便,那便半碗罷。”

那廂隋離與辛敖還在等烏晶晶。

辛敖當先不耐了:“怎麼去了這樣久?早知還是該跟著去。”

這邊話音剛一落下,便見烏晶晶拎著裙襬出來了。

辛敖面色頓時緩和許多。

只是等烏晶晶到了跟前,他躬身一把揪住了烏晶晶的裙子:“怎麼沾了血?”

隋離也面色一冷:“你受傷了?”

烏晶晶連連擺手:“想是方才辛規的血濺到我身上了。”

隋離的目光有了點變化,他不動聲色地問:“你去見辛規了?”

辛敖也插聲道:“見他作甚?一個病秧子。”說罷,辛敖又覺得不對,忙轉頭同隋離道:“寡人可不是說你啊。你比他……”辛敖勉勉強強擠出來後半句話:“可強健得多。”

隋離:“……”

烏晶晶往車輦上爬,一邊爬,一邊道:“我又問他要了半碗血,拿去給越姬了。”

辛敖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那他豈不是……”

半死不活了?

隋離的面色頓時也好看了許多,他從後頭託了一把烏晶晶的腰。只是烏晶晶全然沒想到他會做這樣的動作,身形一扭,隋離便一下託在了她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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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是一怔。

還是小妖怪習慣得很,神色如常地坐到車輦上去了。獨隋離垂眸掃了一眼手掌,又不自覺地合上手指摩挲了下。

沒了那根大尾巴,顯得愈發柔軟了。

隋離按住念頭,問烏晶晶:“你不希望越姬死?”

烏晶晶點頭:“唔,她救了我呀。”

隋離:“你擔心越姬也中了那些陰邪招數?”

烏晶晶:“嗯。”她壓低了聲音,悄悄道:“那個元楮太壞了。”

隋離抿唇,唇邊沾染了一絲笑容:“怎麼想到去問辛規拿血?”

烏晶晶疑惑:“不問他問誰?”

隋離:“怎麼不來問我?”

烏晶晶一下跳了起來。小妖怪的五官都皺作了一團,她道:“那怎麼成?你的血……你的血……”烏晶晶絞盡腦汁,終於擠出來一句最為合適的形容,她道:“我怎麼捨得呢?”

她在修真界中的時候,她都不夠喝呢!

怎麼能給旁人喝?

隋離搓了下她的腦袋。

小妖怪這話聽來討喜。

辛敖驀地將高大的身軀扎入他們之間,納悶道:“你們二人說什麼悄悄話?怎麼不說與寡人一起聽?”

還不等隋離開口呢,辛敖便又眯起眼道:“辛離,你莫不是在同帝姬告我的狀吧?”

隋離:“正在同她說昨日陛下在朝堂上的英明神武。”

辛敖一笑,坐上車輦,還將隋離也抓了上去。

與來時的心情不同,他抓著大刀外頭的刀鞘,一拍馬的屁股:“駕!”

烏晶晶從後頭揪了揪辛敖的袖子。

辛敖回頭:“怎麼?”

烏晶晶從袖中掏出一物,辛敖還沒看清便高興地笑了:“帝姬還給寡人帶了什麼出來?是桂花飴還是什麼?”

等他再定睛一看:“虎符?”

烏晶晶:“唔。”她倒沒有立即將越姬說出來,因為她連越姬想做什麼都還未弄明白,便只道:“撿的。”

辛敖將此物翻來覆去瞧了瞧,奈何記性不好,並未認出是前朝之物,只道:“樣式怪異,邊緣有些剌手,寡人改日給你磨一磨,自個兒拿著當鐵板子玩罷。”

烏晶晶便又拿回來了。

那只有改日再去問越姬怎麼一回事了。

越姬為帝姬擋刀,而無極門的元楮又救下越姬性命的事,很快在第二日傳遍了都城。

一時京中眾人對無極門的推崇更高了。

辛敖也正是在這樣的時刻,宣告眾人,元楮將會負責揪出刺殺帝姬的幕後之人。

無極門人歡欣不已。

但元楮卻覺得太初皇帝越來越不像是他以為的那樣魯莽無腦了。

皇帝此舉更像是要將他高高架起來,如果他拿不出一個令皇帝滿意的答案,皇帝也許會藉機殺了他。

元楮自然不怕皇帝殺他,他自有自保之法。但他擔憂的是,太初皇帝變得聰明了。人一旦變得聰明,事情就會麻煩起來。

另一廂的清凝松了口氣。

蠱是元楮給她的,元楮不可能把她交出去,沒有比眼下的境況更太平的了。

反倒是元楮這人叫她覺得看不透,元楮不會拿此事要挾她吧?

清凝沒想出個結果,轉眼又是一日過去。

這一日,辛敖宣告天下,無極門將舉行請神儀式。

元楮卻是等訊息都傳遍了方才知曉。

到這時,他便隱隱感覺到,此事背後恐怕有什麼已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在請神儀式前,元楮特地去求見了辛敖。

辛敖坐在高階之上,威勢壓人,他不動聲色地把玩著手中的玉觴,淡淡道:“關於那幕後之人,元君可有眉目了?”

難道是嫌他動作慢了?

元楮躬身道:“有些頭緒了,不日便能拿到陛下跟前來問罪。”

辛敖:“哦,只是寡人也不通巫蠱之術,你拿來那人,寡人也辨別不得真假。既如此,就等你請神那日,將那人帶到祭臺之上,讓神明來辨別那人的善惡真假罷。”

元楮一怔。

這便是太初皇帝的目的嗎?

“怎麼?元君有為難之處?難道你先前說的話,都是在欺弄寡人?你無極門並不會請神?”辛敖沉下臉。

元楮自然只有說:“不敢欺瞞陛下,便依陛下所言,那日自有分辨。”

辛敖這才笑了:“嗯,寡人聽聞神明與天地同壽,有通天徹地之能,能搬動山水,更能洞察明辨世間萬物……看來古籍中記載的是真的。寡人便只等那一日到來了。”

元楮躬身應是。

他說的請神,並不是糊弄的假話,而是真請神。

也如皇帝所說,神明有明辨的能力。他若弄個替罪羊來,一個照面就要被戳穿。

他若請不到神,皇帝更有藉口斥責無極門謊話連篇,並無大才了。

那便只有一個法子了——

無極門不僅能請神,還能請魔。

到了請神這日,烏晶晶早早先到楚侯府上去瞧了瞧越姬。

因越姬傷重,不宜搬動,打從出事後她便一直宿在楚侯府中。楚侯為了洗清嫌疑,自然也不敢怠慢。因而這竟是越姬過得最是舒坦的一段日子了。

烏晶晶前來探望,越姬更是高興了,人還未進門,她便連忙抓著床柱,要清凝扶她起來。

烏晶晶先問候了她身體如何了,然後才掏出前幾日那塊虎符來,問:“還有一個呢?”

虎符多分作左右兩半。

只是烏晶晶手裡這個尤其特別,它竟是以巢狀式,一個凹一個凸,母符套子符製成的。這樣的制式甚為少見,辛敖也辨認不出是來自哪朝哪代,又是用來呼叫哪支軍隊的。

還是辛敖真拿去打磨了兩下邊緣,才訕訕發現,這玩意兒外面還要套一個大的才能合為一體。叫他磨掉的正是那一圈兒凸起來的線條。

越姬怔了下,道:“帝姬怎麼知曉還有一個?”

烏晶晶自然不會說,那是辛敖發現的。

她只心虛道:“把玩兩下,便瞧見了。”

越姬露出笑容來:“帝姬聰穎,不錯,此符還有一個。那日我瀕死之際,門外又多是宮中疾醫,才不敢與帝姬多言。今日便不得不說了。”

她隨即正色道:“我那日所言句句屬實,帝姬並非是太初皇帝的親生女兒。辛敖此人暴戾殘忍,不忠不義,便是下地獄也無他容身之所。這等人,又怎麼生得出帝姬這般靈秀人物?”

烏晶晶聽到這裡,忍不住抿緊了唇,心底有點不大高興。

怎麼能這樣說辛敖呢?

越姬見她眉心微微蹙起,便知曉不大信。

“你可知太初皇帝為何留下你的性命,又封你做帝姬?不過是因他的王位本就來路不正,他要借帝姬身上的金光,來平他日夜的夢魘,更要借帝姬來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他更是……要將帝姬握在手中做人質!”

烏晶晶心道我知道呀。

辛敖本來是要殺她的。

可那也沒什麼可惡的,妖怪之間搶食時,打得狠了也是要殺妖的。

正是因為無相子分予她的金光,辛敖留下了她的性命。可後頭一日一日相處,他將她扛在肩頭,一點點將她養大,那並不是作假。

小妖怪沒讀過書,但也曉得有句話叫“論跡不論心”呢。

只是因為不大清楚越姬的身份目的,烏晶晶才沒有貿然出聲反駁她。

越姬這時頓了頓,見烏晶晶仍舊不為所動,她帶上了一絲哽咽:“帝姬還不明白嗎?你本是前朝皇帝與元妃之女。你身體裡是出自正統的尊貴血脈,與辛敖這等亂臣賊子全然不同。辛敖不僅不感激先王賞識之恩,更是狠手將皇室屠盡。您的父母,您的兄弟姊妹,您的臣民,都是死在他手中……”

烏晶晶怔了怔,記憶被拉回了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她對這裡的母親並沒有什麼記憶。

有母親該是什麼樣的呢?是明珠夫人那樣的嗎?

烏晶晶晃了晃腦袋,實在想不出來。

越姬口中的父親、兄弟,於她來說便更沒甚麼感覺了。只是想來這樣又不大好……因為有血緣在呢。小妖怪也想不通,有血緣關係該是什麼樣的呢?

烏晶晶想來想去,只好捏了帕子先給越姬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越姬原本一顆心都沉得狠了。

帝姬聽見這樣的家國大仇,竟然都沒有半點知覺,難道是辛敖將她日夜洗腦了?

但這會兒帕子輕輕挨上來……

軟的,溫熱的。

那是帝姬的手。

她不願見我落淚,正是與她母親一般善良……越姬堵在肺腑間那團冰冷的氣,登時消散得乾乾淨淨。

她只是在辛敖跟前養了太久了。

她只是還不曾知曉,失去父母族人是一種何等的滋味……縱使越姬再不願承認,她也不得不說,辛敖的確將她寵得厲害。

這興許也是辛敖的一種手段罷。

便是故意要她不知人間疾苦,不識傷春悲秋。

越姬露出笑容來,道:“不論帝姬心中如何想,帝姬只要記得,萬萬不可讓皇帝知曉了你我交談的話。恐怕皇帝動了殺心。只等到將來時機成熟那日,另一半虎符自會到帝姬手中。”

越姬只給出半個,也是留作後手。

隨後越姬又同烏晶晶說了說,當初她與清凝是怎麼逃過追殺活到今日的。

清凝在一旁聽得難以忍受。

越姬是怎麼帶著她跑的?

扮做乞丐。

她行乞的經歷,怎麼能這樣大剌剌地攤在這妖怪的跟前?

實在太過……恥辱。

“這些年的苦楚倒也不足為提,到底是熬過來了。”越姬淚水漣漣地道,“辛敖性情反覆,疑心重,只怕你在他身邊過得也並不容易,我每每想起,便覺得心如刀割。只想著終有一日要將帝姬救出來,這才捨身,寧願在商賈家中輾轉、苟延殘喘……”

烏晶晶欲言又止。

也不容易……嗎?

如果算上,她未足月時,辛敖便往她嘴裡塞飯;一歲時,辛敖將她夾在懷裡便帶著一塊兒殺人去了;三歲時,辛敖還要將她頂在脖子上,害她一頭撞上門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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