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傾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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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你既說她帶走了劍冢中所有的劍, 那她身上的劍會不會斬斷魔藤?”

“什麼?”空境道人正在查探方向,乍然聽見季垣這句話,他一下回過了頭。

空境道人頓了頓, 消化了下季垣的話, 然後才哼笑一聲:“你知曉魔藤是誰的東西嗎?”

季垣:“誰的?”

“原來是天上,對, 你往頭上看,九重天以外的神廷,那個無數修士嚮往,卻又難以邁入的地方。這東西原來就是長在那裡。它本來也不算是藤, 它是一位神仙的筋。你知道神仙的筋骨是什麼樣嗎?凡塵俗世的刀劍斬不斷, 火燒不得……它在人的身軀裡,可以一路瘋長。”空境道人的聲音有幾分得意。

這是這位小郡王從前怎麼也不會知道的東西。

他現在才會知道世界的遼闊。

季垣沉默了一下, 道:“那此物豈不是無堅不摧, 橫掃四方?”

空境道人點頭:“自然!並且它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植物,毫無攻擊性, 但卻能悄然取人性命……我說將它賞賜給你, 是你的大幸。怎麼, 你還不信?”

季垣卻覺得不對。

他自幼讀四書五經, 學孔孟莊周。

他從書中知曉一個道理, 萬事萬物自有均衡之道, 這世上沒有絕對強大的事物。是什麼讓空境道人不能說出它的缺點?是為了不墮他們宗門的威名嗎?

不。

季垣腦中驟然升起了一個更合理也更可怕的猜測。

它在人的軀體內會瘋長, 那是否說明, 它只能長在血肉裡?並且會在短期內,抽乾一個人的軀體養分?

它強大的代價, 就是用來作它容器的人活不長久。

正是因為這樣,空境道人自然不會告訴他這東西的缺點了。因為那就是明晃晃地宣佈他的死期。

季垣的牙關咬緊, 咬到腮幫子發疼也沒有停下。

他以為自己熬過魔藤的種植,就已經熬過了最大的痛苦……原來還沒有嗎?

季垣額上滲出了點點汗水。

但風一吹,很快就被吹乾了,這才沒有落進空境道人的眼裡。

“前方便是魔使佈下的傳送陣了,等踏進去,咱們便能立即回到宗門。離開時銷燬掉傳送陣,且看他伏羲宗還如何追蹤咱們……”空境道人笑道。

季垣沒有說話,他只是問:“此物當真堅硬不可摧嗎?”

空境道人還當他膽子小,怕被萬劍穿心,不耐地道:“自然!只是此物難種活……”他說到這裡,驀地頓了下。

因為還沒等它長成,被種植的人可能就已經熬不住死了。

季垣頓了頓,問:“那七殺劍嗎?你們不是說七殺劍是神器嗎?七殺劍也斬不斷它嗎?”

空境道人笑道:“你是得小心七殺劍。都是天上神廷的東西,誰知道神廷的矛去攻神廷的盾,會是個什麼下場呢?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我還怕她不掏七殺劍出來呢,七殺劍嗜殺重戾氣,魔使早早準備了一座硃砂塔,塔內盡是被鎮壓的妖魔,神器有自我的意識,它自會按不住脫離這小姑娘,進到塔內,大殺四方,以妖魔的血肉鑄就它的凌厲劍氣……”

季垣不知曉魔使是誰。

但是魔使,既然沾一個魔字,那可見他自己也是妖魔。

偏他卻準備了這樣一座塔,毫不可惜地用塔中同類來換一把七殺劍……

可見其狠辣。

季垣記在了心中。

心下愈覺得悲涼的同時,便忍不住去想烏晶晶……在這片全然陌生的大陸,唯一與他過去有牽連的,也只剩下她了……

空境道人轉聲又道:“它助你修為大進你不是也感受到了嗎?算了,你恐怕還不懂得運用靈力。等回到宗門,宗主親授你幾句口訣,你就會用了。”

他不會用靈力,但他會用魔藤。

魔藤彷彿和他的血肉長在一起,他閉眼就能感知到這東西的每一寸藤蔓枝節。

之後空境道人專心趕路,也就不再與他多言。

他們如此一路疾行,總算到了傳送陣前。

那傳送陣在一處密林中,並不算如何隱秘。

臨踏入傳送陣中前,空境道人回過頭道:“你去看看,她怎麼一動也不動?莫不是膽子小,嚇死了吧?”

季垣也在想。

為什麼烏晶晶半點動靜也沒有。

他心中突突地跳了下,一時也說不清是希望烏晶晶活著還是被嚇住了……

他轉身過去,撥開了一點藤蔓,藤蔓之下,烏晶晶睜大著眼,面上沒有一絲慌亂。

季垣迎上她的目光,一下頓住了。

烏晶晶不知曉自己被什麼東西綁了,但隋離早早與她說過,恐怕有人會盯上她的儲物袋,又讓戈夜星教了她幾句簡單的劍訣。但她不是劍修,連修士也不是,七殺劍威力再強,靠這幾句劍訣應當也發揮不出最強的實力。

烏晶晶被驅逐出狐族後,是獨自生活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

她從來不是養在溫水的花朵。

她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她,遇險不要慌,要先弄清楚敵人是個什麼來頭……

所以她先乖乖地待著,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一句都聽進了耳朵裡,再消化掉……

她輕輕地眨了下眼,對上了季垣的眼眸。

他身有魔藤,如果如他們所說,刀劍斬不斷……嗯,那算了……她歪了歪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空境道人。

她應當能殺了這個人……

唔,怎麼避開這個身有魔藤的人呢?

她得想想法子。

就在烏晶晶思考的時候,季垣轉過頭道:“她還活著。”

空境道人渾不在意:“那就好,其實死了也無妨,只是怕這儲物袋有什麼特殊的禁制,萬一解不開就同歸於盡,那便不美了……”

說到此處,他頓了下,笑道:“哦,還有,險些忘了。你瞧上她了是不是?那等從她口中逼問出結果,我便請宗主將她賞給你。不過你最好玩過便殺了她,否則伏羲宗一旦知曉你動過的心思,他們的宗門緝殺令,會叫你碎屍萬段……”

季垣緊緊抿唇重複了一遍:“宗門緝殺令?”

聽上去便不是什麼能輕易躲過的東西。

“是啊,伏羲宗如何看重她,你也瞧見了。沒準兒還有金禪宗呢……”空境道人嗤笑一聲,“怕了?”

季垣:“不怕。”

空境道人點頭:“那便好。”

季垣頓了下,待他啟動傳送陣後,才道:“我只是有幾分好奇,這魔藤到底無堅不摧到了何等地步……”

空境道人很是不耐地扭頭道:“你自己改日試……”

一試。

後頭兩個字,他沒能說出口。

他喉頭一哽,靈臺炸開,腦中幾乎成了一團漿糊,無數靈氣飛快地從他臟腑間洩了出去。

他緩緩低頭。

只見一根足有腳腕粗的藤蔓,穿過了他的胸膛,破開了他的丹田,挖出了他的金丹。

藤蔓飛快地扎入了他的血肉間。

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流失……

那種感覺令他毛骨悚然。

空境道人張嘴欲斥。

他怎麼敢?!

他怎麼……

可季垣已經將他的金丹握在了掌中。

金丹……他的金丹……

修士肉身被毀,若有金丹在,還有可修復的機會。

可他的金丹眼下被季垣握在了手中……

偏偏空境道人是修士,一時又死得沒那麼快,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魔藤鑽入自己的四肢。

他感覺自己的四肢在變形,甚至好像臉部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用力擠壓。

就在這時候,季垣放開了烏晶晶。

他問:“你們精怪,會吃人肉嗎?你要不要吃了他?”

烏晶晶有點驚訝。

他怎麼知道她是妖怪?

而且這人怎麼突然反水了?

但這都不比空境道人心頭的驚駭,他的眼珠子艱難地轉了轉,盯著烏晶晶也在想,季垣為何說她是精怪?

季垣這時候才露出了點笑容,這麼久以來,極為難得的一點笑容。

他道:“你不知道吧,她姓烏。我昔日曾喚她阿晶。她就是那住在荒山裡,被你說成是精怪的,我那未婚妻啊……”

空境道人頓時瞪大了眼,因為用力過度,他的眼角甚至像是要生生撐裂開。

怎麼會?怎麼會?

那確實是精怪沒有錯啊!

可她怎麼到玄極洲?又怎麼會出現在武陵鎮?怎麼會與隋離形影不離?!

烏晶晶也有一瞬的茫然。

啊?

她是他的未婚妻嗎?

烏晶晶慢吞吞地消化了會兒,才終於勉強辨認出來,這好像、大概、興許是……唔,季、季垣?

她那跑路的未婚夫?

“你不吃他嗎?”季垣又轉頭問。

烏晶晶想也不想就搖了頭。

她才不稀罕吃人呢,尤其是這樣髒這樣臭這樣噁心的留著長鬚的男子。

她甚至不能承認自己是精怪。

隋離為她遮掩身份,她不能給隋離帶去麻煩呀。

季垣面上還有一絲可惜之色閃過。

在這一路上,季垣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既然他也已經是這般模樣了,那不正是和精怪天生一對嗎?

他便養著她又如何?

她要吃人,吸人精氣,這空境道人便是第一個拿來喂她的……

可是她拒絕了。

原來她不吃人嗎?

季垣垂下眼眸,一時間也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麼滋味。

好似從一開頭就錯了……

不。

是空境道人。

季垣驟然抬頭,再度盯住了空境道人。

季垣面色蒼白,額頭帶著汗水,一點髮絲垂落下來,遮擋了些他的視線。使得他瞧上去,更有幾分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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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既然你不吃……”

那些藤蔓更用力地絞住了空境道人。

空境道人喉中爆出“荷荷”的聲響,他睚眥欲裂,憎恨而又難以置信地望著季垣。

他以為自己帶回來了一個任由驅使的棋子。

他甚至享受把一個人間貴族,變作腳下爛泥的支配快-感。

可他沒想到,他帶回來的也是終結自己性命的人。

空境道人在劇痛中死去前,他聽見了季垣的最後一句話:

“它看上去毫無攻擊性,令人不易察覺,能悄然取人性命……你說的不錯,我眼下信了。”

藤蔓緩緩回到了季垣的身軀內。

這時候,傳送陣亮起一道白光,恰巧將他們送走,只留下了空境道人乾癟扭曲的身軀。

烏晶晶皺了下眉。

啊,有被噁心到。

等他們來到傳送陣的那一頭,旁邊的中年男子一個撐不住,“噗通”一聲重重摔了下去。

男人滿臉絡腮鬍,臉上也有魔藤留下的交錯的傷痕,看上去比季垣還要猙獰。

但他此時卻忍不住驚恐地望著季垣:“你、你你殺了他……”

季垣:“是啊,我殺了他。”

“那你要怎麼向上面交代?他是你的師父!”

季垣回眸掃了一眼烏晶晶的面容,沒有從她面上瞧見震驚不快之色,他這才又道:“此事就不消你來煩惱了……你被種了魔藤,難道就沒有半點怨恨嗎?”

中年男子被戳中痛處,便閉口不說話了。

但他怨恨又有什麼用?

這些年裡,時時有人被帶去種植魔藤,人人都死了。也沒見誰心懷怨憤地反抗,動搖宗門根基。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他們是反抗不了宗主的,倒不如順從些,少受點罪。

“你若聰明,應當知曉怎麼做吧?”季垣問。

中年男子沉默了下,大抵是怕季垣殺他,便忙道:“知曉了。”

他還不懂得如何掌控魔藤,季垣就已經能動用此物殺死空境道人了,他自然不敢忤逆季垣,就如同他不敢違抗宗門一樣。

中年男子先前就聽空境道人說過,季垣的身份原來是人間的小郡王。

眼下他才覺得這人氣勢,確是像極了郡王。

此時烏晶晶插聲問:“我能走了麼?”

季垣回頭看她:“走哪裡去?”

烏晶晶道:“你是因為聽命了方才那個道人,才抓了我對嗎?他既然死了,我也該回去了。”

季垣還是只問:“回哪裡去?”他頓了下,“北澤洲嗎?”

烏晶晶沒有說話。

她心道自是伏羲宗,可她不想同他說。

他頭也不回地從荒山腳下的小鎮離開時,她與他的關係便沒有那樣親近了。

“若是北澤洲的話,我會與你一同回去,我會保護你,我和過去不同了,你也瞧見了……”季垣頓了頓,道:“當初,空境道人同我說你是精怪,我與你做夫妻不能長久。凡人壽數才幾何?而你壽數卻有幾何?若要尋解決之法,只有得道成仙,於是要我先隨他到玄極洲來……我哪裡見過這些仙家手段?便是皇帝也沒見過。我信了他的話……”

烏晶晶抿了下唇。

他不知曉她去過京城了吧?

他不知道她聽見旁人議論他與丞相千金的婚事了吧?

既已經與人拜堂了,許了另一個女子一生,怎麼好說要為她問道求仙,只為與她做長久的夫妻呢?

季垣見她不出聲,便只自己往下道:“我不知他原來是邪修,騙我來此,也只是為踐踏我作樂,更要我做這魔藤的容器,忍受這穿破皮肉的痛苦……

“我在那地牢中,昏暗不見天日,曾無數次想要死去,只是到底還惦念著你在荒山如何了,我那爹孃又如何了,若我死了,世上就當真再無季垣了。

“如此,才熬了下來。”

那廂中年男子聽到此處,怔然抬頭看了看季垣,又瞧了瞧烏晶晶。

他方才還怕季垣呢,眼下倒是又情不自禁為季垣流了幾滴眼淚。

心道原來也是有情人。

只是都身不由己罷了……

中年男子在心中,渾然將季垣與烏晶晶當做一對苦鴛鴦了。

烏晶晶抿了下唇,心底有些不大高興。

他頭也不回地走時,她便很是失望了,眼下見他這樣編撰謊話,他在她心中原本的模樣,是當真被模糊得一點也尋不見了……

只是她想了又想,按住了即刻戳穿他的心思。

她發覺到自己好似從未真正認識過季垣後,就變得小心戒備了起來。

季垣見她還是不出聲,只當她是受驚過度,一時沒能消化得了這些東西。

他垂下眼眸,抬手解去了衣衫。

衣衫落地,底下的無數傷痕登時露了出來。

因為方才用過魔藤的關係,那些未愈的傷痕就又被撐裂開了,扎眼的血痕佈滿了他的軀體。

叫看的人,本能地覺得觸目驚心。

烏晶晶便驚了一跳。

這魔藤……確實可怕……

他也確實怪可憐的。

她抿了下唇,終於低低出聲說了一句話,她道:“我不是精怪。”

季垣一頓。

他也不追問,只露出苦澀的笑道:“那想來是空境道人騙了我……”

烏晶晶垂眸道:“我也不願回北澤洲,你知我為何獨自與阿俏住在荒山嗎?”

“為何?”季垣忙問。

他有幾分急切。

他眼下是當真想要徹徹底底地瞭解烏晶晶。

如此連身上傷痕的痛楚,都被壓下去了些。

烏晶晶道:“因我家族中容不下我。於你來說,北澤洲有你愛的家人。於我來說……是令我不快樂的地方。我不想回去,我再也不想回到北澤洲。”

季垣掐住了掌心。

原來還有這般緣故嗎?

若是沒有空境道人,她是不是會歡歡喜喜,拋卻一切,同他入京去?

她沒有愛她的親人,只一個阿俏。

她會否一心一意依賴他,只如當初一般,嬌聲不知羞地喚他“夫君”?

但這念頭也只是從季垣腦中一轉而過。

如今他越發明白,空想過往,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以你明白了嗎?”烏晶晶輕聲道,“我與你不同路呀。”

“那我也不能放你獨自回去,路途之上多危險,你若再被心懷不軌之人劫走……你叫我如何?”季垣沉聲道。

烏晶晶眸光輕動,道:“那便不要輕易走動,等到修士們來尋我,如何?”

季垣苦笑道:“阿晶,我如今這般模樣叫他們看見了,他們會如何待我?他們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我。雖因一時差錯,未能與你拜天地,但阿晶心中應當還有一分憐惜留與我罷。”

烏晶晶想問他,你是不是不想放我走?

但這話說出來,恐怕撕破了臉面,後頭就更麻煩了……

烏晶晶輕聲問道:“那你說怎樣好?”

季垣道:“只有解了這魔藤,屆時我自稱與你是一處來的鄉友,他們再見我身無異常,自然不會殺我。否則……我本來也活不久,阿晶,你可知此物會害人性命?要不了幾年,世上便再沒有那個打從你荒山下走過的季垣了。”

季垣此時哪裡知曉,幾年都說長了。

烏晶晶皺起眉,心下也真為他有一分惋惜。

他雖然有些糟糕,可罪不至死呀。

他的郡王妃也還在痴痴等他呢。

“魔藤如何解?”烏晶晶又問他。

一旁的中年男子此時方才又道:“恐怕只有宗主,又或是魔使大人知曉如何解了……”

烏晶晶心中暗暗嘀咕。

魔使是什麼?

所以她難道還要同他一起回宗門嗎?唔,借她儲物袋裡的劍能將那個宗主砍翻,逼問出解法麼?不成不成,興許那宗主很厲害呢。

烏晶晶五官皺作一團,有些許發愁。

不等季垣再出聲,只聽得遠處一陣嘯聲近了。

隨即一隻巨鷹託著一個人影近了。

“傳送陣動,可是帶著東西回來了?”那人影笑道。

等他落了地,烏晶晶才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個白髮白眉,面頰削瘦的怪人,腰間懸掛一條長鞭,一笑起來便叫人覺得有些說不出的邪氣。

這怪人垂眸一掃烏晶晶,當即便又笑了:“這便是那位烏姑娘了……很好……”

但很快他便拉下了臉:“空境呢?”

季垣咳了咳,喉中吐出一口血沫來,他道:“伏羲宗一路追蹤至此,師父法力高強,怕耽誤了宗主的要事,便獨擋在了傳送陣外。眼下不知生死……”

白眉怪人面色一變,更先抓住了這段話的另一個重點。

他脫口而出:“什麼?你說伏羲宗追來了?這麼快?!你們這幫蠢貨!可將傳送陣銷燬了?”

季垣皺起眉道:“可師父還在那頭,怎麼好銷燬傳送陣?”

白眉怪人更怒,道:“他蠢笨無能,活該死在旁人手下!可是魔使大人千叮嚀萬囑咐的告知了你們,一定要銷燬傳送陣,你們卻因他一個蠢東西,生了一分心軟,眼看要害了宗門……快走!莫再在此處停留!”

中年男子聽到此處,忍不住驚恐又欽佩地看了季垣一眼。

難怪他不怕上面怪罪……

空境道人的死,在宗門口中也就這麼成了蠢物活該。

那巨鷹陡然展翅,颳起一股大風,那大風托起他們,便往遠處飛去。

烏晶晶忍不住瞧了瞧那只巨鷹,她心道,它飛得好快啊,比大王八強得多得多了。

若是她的坐騎也換做它就好了……

這廂季垣在風中搖曳,堪堪找到了一點穩定身形的技巧。

他想著烏晶晶興許會怕,但扭頭去瞧,卻見她更為從容,面上依舊不見一絲驚慌。

她好像都不曉得什麼是邪修,也不知曉什麼是魔。

比他當初更要無畏。

那白眉怪人並未留心到,後頭有一道影子抬眸望了望他們離去的地方。

那道身影攥緊了手掌,腦中來來回回是方才烏晶晶口吻平靜,卻又摻著天真的無情的聲音。

北澤洲,於我不快樂。

我與你不同路呀。

他知她並未發覺他跟來了。

但他還是恍惚間有種,那些話一字一句也是說給他聽似的錯覺。

他的指甲不自覺地便深深掐入了掌心。

他緩緩向前走去,一滴血落下去,很快就融入了褐色的泥土間消失不見。

如今誰與你同路呢?

隋離嗎?

……

所謂宗門緝殺令是個什麼東西呢?

便是傾宗門之力,緝拿追殺一人到天涯海角也不得停歇,直到這人死亡為止。

宗門上下連緣由都不必問,一旦見到此令,便要動作。

其他小宗門也有這東西,他們動不動就會使用這玩意兒來追殺人。

可是伏羲宗從來沒動過。

於是就在時隔興許是千年,也興許是萬年之後……伏羲宗中人,驟然間在修真界眾人的滿目震驚之中,第一回傾宗而出,聲勢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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