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五 熊廷弼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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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熊廷弼歸心

(嗯,收服了一員大將……)

張燕昌應了,康律大步走進來,向張燕昌抱拳行禮,又和連子寧見了禮,連子寧見他分明是有話要說,卻礙著自己在這兒,趕緊笑道:“大帥,末將便先告辭了。”

“你不用走。”張燕昌擺擺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康律,說吧!”

“是,大帥!”康律先向連子寧道:“是這樣的,連大人,昨日,咱們去海豐探查情況回來,路上卻是撞上了一小隊騎馬的漢子,不似好人,被咱們攔下之後,竟然還敢手持利刃反抗。他們去向正是海豐方向,咱們擔心跟白袍逆賊有什麼勾當,留了幾個活口,正押著審問呢!”

“哦?”一聽和白袍軍有關係,連子寧立刻警醒起來,趕緊問道:“那有結果了麼?”

康律蹙著眉頭,搖搖頭道:“那幫人嘴是極硬的,咱們生生給打死了一個,都不招!什麼都沒問出來。”

連子寧倒吸了一口涼氣兒,被生生打死都不招,看著同伴被生生打死都不招,可見這些人的意志是何等的堅定?而能有這樣堅定地意志,又和白袍軍有聯絡,這事兒,只怕不簡單!

張燕昌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臉色頓時便有些難看,眼見已經無法翻盤,偏偏橫生變數,難道白袍軍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連子寧心裡一動,開口道:“大帥,要不然,把那幾個活**給屬下的人審問,如何?”

看到張燕昌疑惑的目光,連子寧趕緊道:“屬下手底下,有位能人,原來是錦衣衛的世襲百戶,在南鎮撫司當差幾十年,審訊經驗最是豐富不過。理當能問出一些東西來。”

終明一朝,錦衣衛都是一塊響噹噹的金字招牌,在審訊方面,若是他們自認第二,那絕對沒有人敢自稱第一。

張燕昌一聽這話,立刻便拍板兒決定,讓連子寧跟著康律去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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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沉,大營中已經漸漸沒有了聲息,士卒們都已經入睡。

連子寧檢查完康素姐妹的功課,便起身出了自己營帳,左右看了看,左右兩邊,都有一座新起的帳篷,連子寧想了想,轉向右邊十幾丈外的營帳走過去。

這裡守衛森嚴,裡裡外外十幾個官兵守護著,刀槍出鞘,神色戒備。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座帳篷裡面,關押著一個對連子寧來說,很是重要的人物。

連子寧掀開門簾走進去,帳中陳設很是簡單,不過是一床一小幾一蒲團而已,那小幾上面擺滿了雞鴨魚肉,很是豐盛,竟然還有一壺酒。熊廷弼正坐在後面,連子寧進去的時候,他一手持了根雞腿,一手舉著酒壺,正自喝得暢快。

看見連子寧進來,趕緊把雞腿一扔,酒壺一放,大聲道:“你終於來見我了!”

那日大戰,熊廷弼被從死人堆裡扒了出來,竟然還有生氣,於是順理成章的便做了俘虜,和他一起被俘的,還有那勇猛無敵的唐奕刀,連子寧本來以為他已經戰死了,一聽這個結果,當然是喜出望外。畢竟像是熊廷弼這般驚才絕豔的人物,就算是在這個時空,定然也是極為傑出優秀的將才,若是死了,當真是可惜。於是連子寧好說歹說,很是懇求了幾番,張燕昌也念他功勞極大,終於鬆口,答應給熊廷弼寫一個戰隕,然後把人交給他處置。…,

那唐奕刀勇猛無敵,以一敵千,一手陌刀無人可擋,當日眾人都看在眼中,連子寧本來也想要過來,卻沒想到張燕昌也看上了此人,意欲收入帳下為將,便只好作罷。

不過得了一個熊廷弼,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把他弄來之後,連子寧卻並未和他見面,只是讓人給他治癒了傷勢,便關在這件帳篷中,也不虐待他,恰恰相反,反而是頓頓美酒肥雞伺候著,只要是不出這間帳篷,其他要求大可以滿足。但是有一條,連子寧不來見他,而且不允許任何人和他說話。

這樣一來,可是把熊廷弼給憋得夠嗆。被俘之後,他自忖必死,而且按照慣例,應該會被押解到京城,在京城百姓面前,被宣佈為叛匪謀逆,受到最殘酷的凌遲而死!這讓熊廷弼感到極大的痛楚和恐懼,對他來說,死不可怕,怕的卻是,死之後,熊廷弼之名還要遺臭萬年,被世人唾罵!對於一個曾經以孔孟倫理為人生最高目標,追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書生來說,這是最最不能接受的!

他這時候,才對自己加入義軍的舉動有了一絲悔意。實際上,在這個時代所有人的心目中,大明朝都是正統,哪怕是反賊,也不例外!

卻沒想到,不但沒死,沒被解往京城,反而是被供在這裡,好酒好肉的伺候著。這幾天,日子過得舒坦的很,但是他的心裡,卻是受到了無比的煎熬,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想得更多,不但想得多,而且多半是會往壞的方向想。於是熊廷弼整日價便猜測著這位連大人要如何炮製自己,惶惶不可終日,心裡難受之極。

但是他想了很多,卻壓根兒就沒往連子寧欲要將他收服的方面上想。畢竟這年頭兒,中樞權威如此之重,文臣武將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異心,貿然收留一個反賊大將,承受極大的風險,太過不智。而且熊廷弼也沒發現自己有什麼值得收服的。

他自然不知道,連子寧就是為了將他收為己用。

明朝天啟年最最驚才絕豔的大將,三千裡遼東防線的締造者,文武雙全等等等等,掀開歷史賦予他的那一層層神秘的面紗,沒有了對這個歷史人物的畏懼和感慨,連子寧現在已經可以用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光看他,發現就算是如熊廷弼,也不過是個很有本事的聰明人而已。

聰明人,從來就是難以收服,難以駕馭的,有本事的聰明人,就更是如此。想要將這等人收為己用,如臂使指,必須要施之以恩,威之以壓,雙管齊下,二者缺一不可!要不然的話,只怕對方短暫收服,心裡也是不服氣,反而釀成大患。

而聰明人鮮有不怕死的,這也是他們的弱點,惜命!所以連子寧便有的放矢,先晾他個幾天,讓他好好想想,自己嚇自己,心理防線自然崩潰,到時候也是事半功倍。

連子寧很滿意的發現,自己的計劃成功了,熊廷弼雖然面色不改,但是微微顫抖的手指和收縮的瞳孔,已經暴露了他的緊張。

連子寧笑吟吟道:“敗軍之將,日子過得也挺舒坦麼!”

想起當日和連子寧說定戰場上見真章,結果自己如今卻被俘,熊廷弼臉上便是有些漲紅,掩飾性的冷笑一聲道:“你們有鐵盾長槍,有硬弩強弓,還有火器,我們什麼都沒有,人數還是我們的一倍,便是贏了,又能如何?”…,

“笑話!”連子寧嗤笑一聲:“有強弓硬弩不用,有火器不用,有鐵盾長矛不用,豈不是傻子?非要做到宋襄公那般,淪為千古笑柄麼?熊廷弼,你腦子糊塗了麼?”

熊廷弼啞口無言,良久,嘆口氣,頹然道:“大人,您是殺是剮,給個準話吧!俺這些天擔驚受怕的,生不如死。”

連子寧知道這是熊廷弼服軟了,也不為己甚,盯著他,緩緩道:“效力於本將,本將保你一個錦繡前程!”

“什麼?”熊廷弼臉色一變,不敢置信道:“大人,您,您要我歸降?”

連子寧點點頭:“不錯!”

“這?”熊廷弼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想自己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再想想這位大人如此厲害,跟著他之後的錦繡前程,心裡立刻就有了決斷,他咬咬牙,大禮跪下,大聲道:“末將,熊廷弼,參加大人!”

“哈哈哈哈!”連子寧一陣掩不住得意的朗聲大笑,上前扶起了熊廷弼,拍著他的肩膀,道:“好,你歸順本將,本將定不會虧待與你!”

熊廷弼被他一拍,頓時覺得身子便軟了半截兒,趕緊低頭道:“末將惶恐!”

如此輕易歸降,倒不是他不知廉恥,事實上,在這個朝廷大義被所有人從心底遵從的時代,被俘的起義軍將領歸降朝廷的例子比比皆是,反之,被俘的官兵將領,即將破城的守土文官,就算是自殺也絕對不會從賊。因為所有人,包括這些起義軍,都是打心底兒裡認為,朝廷,才是正統,為朝廷效力,才是人生正道。

這也是為何朝廷每每剿匪不成,但是招安卻總能成功的原因。

連子寧得了熊廷弼歸心,心情大快,兩人重又落座,既然有了上下尊卑,自然不能再隨便,連子寧坐著,熊廷弼便很是恭敬的站在他身前。

“眼下,軍中職位尚無空缺,你就暫且留在本將身邊,參贊軍機。不過你不必擔心,此次大戰之後,武毅軍名聲大噪,好處定然不少,說不得能擴大規模,到時候,自然就有你的一份兒!”連子寧看著熊廷弼,溫聲說道。

熊廷弼心下感動,又一次磕頭謝過:“末將謝大人提拔,末將新歸之人,不敢如此,願從一小卒做起!”

“好了,不須說這些了!讓你從小卒做起,豈不是笑話?”連子寧呵呵笑道:“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末將遵命,末將多謝大人!”熊廷弼恭聲道。

“這次來找你,還有件事兒。”連子寧皺了皺眉,繼續問道:“戚繼光和張耕,可有什麼動向,比如說,若是此次大戰敗北,安排退路,下一步的行動之類的東西,你可知曉?”

提到戚繼光,連子寧便是忍不住的一陣苦笑。戚繼光的名字,是從俘虜中得知的,剛聽到這個名字,連子寧就是一哆嗦。

這是什麼光景?怎麼逆天強人一個個的湧現出來?而且還都在自己的敵對方,還讓不讓人活了?雖然連子寧不斷的告訴自己此時的戚繼光未必成長到那等強悍的程度,但是一想到要和他對弈,心裡也是一陣陣的沒底兒。

這不是膽怯,而是對面對活生生的歷史人物,尤其是極度強悍的歷史人物的一種天然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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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些的戚繼光,已經是頭角崢嶸。審訊了俘虜之後,眾位大將這才知道,原來這段時間白袍軍的動向,種種決策,都是這位軍師做出來的。…,

這等本事,便是張燕昌也是拍案稱奇,感嘆此等人物奈何從賊。

“這個,末將卻是不知,軍中大小細務,俱是軍師、大首領還有十七夫人做決定的,我等一概插不進手去,只有奉令執行。”熊廷弼答道。

“哦?十七夫人?這又是誰?”連子寧詫異問道,沒想到張耕軍中還真是能人輩出,聽名字,這似乎是個女人,卻能插手軍務,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回大人的話,這十七夫人說出來,還有些來歷。”熊廷弼笑道:“這位本是江南名妓出身,後來看上了一個頗有才氣的書生,自己給自己贖了身,嫁給了那書生,資助他上京趕考。後來那書生中了進士,做了官,不過前些日子說是受了牽連,被流放三千裡,這位名妓也被收入教坊司為奴了,後來被一個樂陵籍的富商買出來,做了自己的小妾。嘿嘿,那富商卻是引火上身,這女子後來被四縣衙門提督周興波看上了,尋了個由頭,治了他得罪,把這女子收做了第十七房。後來大首領攻破樂陵縣,那周興波的家人、傭人子女都是亂作一團,唯有她不慌不忙,率領眾人大開中門把義軍迎進去,又把家中財產田地等物獻上。見她一個女子,卻是如此鎮定,大首領頗為感興趣……。現在,四縣之地的民政之事,都是她一手掌握,做的井井有條,讓人讚歎稱奇。”

連子寧聽完,也是不由得嘖嘖稱奇,這個女子的生平經歷,卻也是足夠傳奇的,不過對她的能力卻是沒什麼懷疑的,這個年代,很多名妓本就是對政治很擅長。

連子寧起身道:“剛好,隨本將去看個有意思的場面。”

熊廷弼愣了愣,趕緊道:“是,大人!”

除了帳篷,向左走去,那是新設的,專門為刑訊那幾個人。

看見他走過來,一路上士兵不斷行禮,連子寧點頭回應,掀開門簾進去,裡面分內外兩間,外間空蕩蕩的,只有劉良臣一個人坐在那兒喝茶,見連子寧來趕緊站起身來。見了連子寧身後的熊廷弼,卻是怔了怔。

連子寧道:“這位是熊廷弼,以後便留在軍中參贊軍機,你們兩個,以後多親近親近。”

又向熊廷弼道:“這是劉良臣,武毅軍鎮撫,專門負責軍法的。”

熊廷弼上前一步,恭謹行禮:“熊廷弼見過大人,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劉良臣也擠出一絲笑意,回了禮,道了聲客氣。

“成了,你們也別客套了,審問的怎麼樣了??”連子寧問道。

“還不成!”劉良臣苦笑一聲:“這事兒確實不簡單,那幾個俘虜嘴都是死硬死硬的,甭管怎麼嚴刑拷打都不說,老王已經準備動大刑了。”

“哦?”連子寧皺了皺眉頭:“咱們進去看看。”

劉良臣趕緊道:“大人,您可得三思,裡頭那景象,真慘啊!”

連子寧哈哈一笑:“咱們屍山血海都走過來了,還怕這個?”

說罷,便進了內間,劉良臣趕緊也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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