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中的人穿著一身迷彩服, 黑色腰帶束出勁瘦腰線,更顯得肩寬腿長,挺拔昂揚。
他微微側頭, 一腳踹倒一個想偷襲他的人, 接著更多的人圍住他。
真人cs大逃殺,沒有隊伍劃分,只有一個人能登上衝鋒舟,所以周圍全是敵人。
遊戲開始一段時間後, 大家會先合作解決掉其中能力最突出的人。
這個被圍住的人,和其他人一樣戴著頭盔和口罩, 但顧錦眠只看他握激光槍的手就知道, 這是殷漠殊。
顧錦眠移開視線,拿著望遠鏡找到季明, n07,小心奔他而去。
季明剛把一個人打倒, 忽然被人從身後踹了一腳,一個踉蹌差點被踹倒。
季明罵了一句, 正要回頭,又來了一腳。
連續三腳直接把他踹趴下了。
顧錦眠踩著他的後背,彎腰小聲問他:“你跟殷漠殊說我要來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 季明驚了一下。
還記得不久前, 這個小少爺踹自己根本踹不動, 這才沒多久, 怎麼他媽的力氣這麼大了?
要知道他的塊頭有顧錦眠兩個大,還不是虛胖,滿身大塊肌肉是他炫耀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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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
顧錦眠腳上用力,“別騙我。”
“沒說, 我哪敢說啊。”季明說:“你不是說不讓我告訴任何狐朋狗友嗎?”
顧錦眠不知道該氣他說殷漠殊是狐朋狗友,還是該慶幸他沒跟殷漠殊說。
“他怎麼來了?”
“我不知道啊,我昨天約他的時候他拒絕了,今天又說要來。”
剛知道殷漠殊回s城,他就約殷漠殊出來玩,這是慣例了,只要殷漠殊在s城,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約殷漠殊出來玩。
不過殷漠殊沒答應他,這也正常,十次有□□次會拒絕,誰知道在顧錦眠給他打電話前半個小時,他又要來。
“不是,你可別怪我頭上,他要來我能阻止得了嗎?”季明說:“他現在可不只是殷漠殊了,還是白奇瑞的兒子。”
顧錦眠又踹了他一腳,卻沒在他身上補搶,找了根繩子把他捆在高地上的一棵樹上。
季明:“……”
他們這個真人cs和別人玩的不一樣,正常來說,是用鐳射搶射擊解決對手,他們這裡是要先把人打趴下再用激光槍,說到底,就是想打架。
顧錦眠偷襲他把他踹倒,又不讓他下場,是要幹什麼啊。
他就是想打架,不想活命啊!
顧錦眠一邊觀察殷漠殊那邊的情況,一邊問他:“你跟我講講你和殷漠殊的事,或者你對他的認識。”
這才是他來這裡的目的。
季明:“……”
那邊殷漠殊已經打倒了三個人,沒有鏡頭,在這群人中,他沒踹季南那麼剋制,打起架來又野又狠,拳拳到肉。
顧錦眠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無端覺得殷漠殊此時眼裡一定是漠然的,和荒漠一樣。
顧錦眠心裡悶悶的,踹季明就更用力了,眼裡惡狠狠地,“快說!你不好好說就等著變窮光蛋吧!”
季明:“……”
顧錦眠不僅力氣變大了,還越來越可怕,越來越會威脅人了。
上次就差點變窮光蛋的季明忙說:“殷漠殊打架很厲害。”
激光槍被顧錦眠壓在胳膊下,用力捯向他的胸口,“少說廢話!”
季明猛烈地咳嗽了兩聲,“他打架那麼厲害,除了他有經驗有技巧,還因為他根本沒有顧及,連自己都不顧,讓人害怕。”
顧錦眠抿了抿唇,兇狠的臉上眉眼低垂。
他知道季明的話是什麼意思,比季明看得更深。
開車的路上,他把何不盡所有的作品都回憶了一遍,裡面每個按照他寫的角色,每一個人的悲慘經歷都回憶了一遍。
那些都是他很喜歡的角色,除了他還有很多讀者喜歡,隨著角色出現次數越多,喜歡的讀者越多。
何不盡一個寫作路數,在回憶中被顧錦眠發現了,因為在他追書的兩年出現了好多次。
讀者對這個角色瘋狂表白,那個這個角色在接下來的兩章中一定會非常慘。
因而何不盡的書粉多,黑粉也多得不行,這簡直是跟這些喜歡角色的讀者作對,讀者怎能不罵。
不用說,顧錦眠也罵過,被氣得不行。
現在他也被氣得不行,氣得眼睛都紅了。
在年少分開後,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別人喜歡他一點,他都難以接受。
他不相信有人會真的喜歡他。
他在書裡一遍遍虐自己。
顧錦眠現在更能理解,他們第二次在顧氏大廈見面時,他說要保護他,卻被他按在電梯上那突兀的動作了。
顧錦眠又想到原著。
原著後期,殷漠殊墜馬住院後,也曾故意激怒過是姜緒林粉絲的護士,胳膊上被護士扎出很多針孔。
被扎之後,他非但沒投訴這個護士,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讓護士傷害他。
他用嘲笑的口吻跟那個偏執的女友粉說姜緒林是個同性戀,交過多少男朋友,上到老總,下到攝影師,終於把那個護士逼到發瘋,害死了他。
當時,他以為是何不盡在給主角柏心宇鋪路,用殷漠殊的死來拉下姜緒林,瘋狂罵何不盡。
原來這裡面也有苗頭。
其實,不只是外貌和名字,以及墜馬變殘是一樣的,殷漠殊就是他一生的投射吧。
經歷過那一切之後,他一邊抗拒別人喜歡他,一邊自我否定自我傷害。
“喂喂喂!”季明見他眼眶發紅,要哭了一樣,嚇得不輕,“我說的是真的,你可別哭啊!你想問什麼就問,千萬別這樣啊!”
“行行行,他是有點自虐傾向,但他沒有暴力傾向,你不用怕啊!”
“你閉嘴!”顧錦眠甕聲甕氣地喊。
他繼續拿著望遠鏡向那邊看。
那邊一共五個人在圍殷漠殊,殷漠殊已經打趴下四個人,還剩下一個人拿著鐳射搶猶豫著後退。
他一邊小步退,一邊看向殷漠殊身後倒在地上的兩個人。
在他向前的時候,殷漠殊身後被打倒的兩個人忽然暴起,一個人拿著一顆尖銳的石頭,一個人舉起激光槍,三人一起向殷漠殊進攻。
殷漠殊盯住他前面沒被打倒過的人,即便他注意到身後的動靜,主要的攻擊力也對上了前面的人。
他先踹了倒前面的人,立即彎腰躲過一個人的激光槍槍桿,可這時另一個人已經握著石塊向殷漠殊的腦袋揮來。
殷漠殊下意識伸手擋臉。
“你大爺!”顧錦眠立即扔了望遠鏡向那邊跑。
“唉?給我解開啊!”
顧錦眠根本沒聽到季明的聲音,他越跑臉上的表情越兇,後槽牙被咬得咯咯響,腦子裡一會兒是殷漠殊伸手當石頭的樣子,一邊是原著裡關於所有“他”的悽慘描述。
他一陣風一樣跑過來時,三個人已經被打倒,顧錦眠沒管,他跑到拿石頭那人身邊,一腳一腳地踹,“玩個遊戲你還搞這種偷襲,你還違規用石頭,你很厲害啊你!”
那個人被踢得嗷嗷直叫,周圍的人都看懵了。
正站在一邊皺眉看手掌的殷漠殊,聽到他的聲音,詫異轉身。
顧錦眠踹得是真的很用力,加上一路奔跑,他的頭盔都歪了,隨著他動作一晃一晃的。
殷漠殊伸手攬住他的腰向後拖,他勁還很大,殷漠殊乾脆單手把他抱起來,即便如此,顧錦眠的腿還是在半空踢了一下。
殷漠殊把他放下後,摘下他的口罩和頭盔,露出他被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冷酷的臉,以及,溼潤泛紅的眼睛。
殷漠殊愣了一下,剛張開的嘴又合上,他伸手要觸碰他的眼睛,半路被顧錦眠抓住。
顧錦眠攤開他的手掌,上面被尖銳的石頭劃出一道裂痕,細條的皮肉外翻,鮮紅的血刺得顧錦眠眼睛發紅。
他在高處看得很清楚,殷漠殊其實能躲過去。
顧錦眠透過這道並不嚴重的傷,看到了每一本書,每一頁上的傷害。
大大小小,都是他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
顧錦眠一手握著他的手腕,一手壓著他的手指,垂頭看了許久都沒出聲,久到周圍的人都看過來了。
殷漠殊剛要抬他的下巴,手掌一顫。
一滴眼淚落到了掌心的傷口上。
清澈的眼淚擠開了紅色的血,慢慢融進去。
殷漠殊怔忪幾秒,指尖微微蜷縮。
“殷漠殊,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不好?”
其他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殷漠殊聽懂了。
他喉頭酸澀,嘴巴緊緊抿著,下頜線崩得很緊。
又一滴淚落了下來,顧錦眠抓緊了他的手。
殷漠殊攥住手不再讓他看,按著他的後腦勺把他摟進懷裡,低啞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說:“好。”
“你別哭了。”他祈求般的說。
顧錦眠吸了下鼻子,在他粗糙的迷彩服上蹭了一下,安靜地不說話了。
他才意識到自己被情緒淹沒後哭了。
幸好沒人看到。
不然他沒臉在s城豪門圈混了。
季明終於解開繩索,匆匆從上面跑下來,看到殷漠殊和顧錦眠正抱在一起,其他五個人或站或躺的,看得一臉懵逼。
“怎麼回事啊?”他嘀咕一聲,立即說:“是不是就剩下他倆了?那還打什麼打?”
有人說:“不是還有你嗎?”
季明:“……”
他忙著拿起激光槍“自盡”。
“……”
殷漠殊給顧錦眠扣上了頭盔,沒人看到顧錦眠眼睛發紅的樣子。
顧錦眠在眾人神色不一的打量下癱著臉,一言不發。
“那你倆還打嗎?”
顧錦眠指著那個用石頭砸人的人說:“他違規了,他打急眼了用石頭砸人。”
“行行行,踢出去。”季明說:“我帶他走,你們繼續打吧,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妖精打架也行。”有人補了一句。
腦子裡全是黃色廢料的渣。
顧錦眠吐槽一句。
等人都走遠了,他開始不好意思了。
情緒上來後,他都不知道眼淚掉下來。
怎麼就掉下來了呢。
也太丟人了。
兩人沉默著,各自心緒都不平靜。
為了破解羞赧,顧錦眠先發制人,“你怎麼來這裡玩了?”
“你不跟我玩,還不讓我跟他們玩啊。”殷漠殊慢條斯理地說:“我在家裡等了你一早上,知道你去公司後,心裡苦悶才來找他們玩的。”
顧錦眠:“……”
兩人互懟了一句後,再次陷入沉默。
他們都知道彼此想說的話不是這個。
顧錦眠走到前面的大石頭上坐下,拍拍旁邊讓殷漠殊過來坐。
殷漠殊遲疑了一秒,過去坐在他身邊。
他們在半山腰上,坐在這裡可以看到山下農家小院裡夾雜著幾棟小樓,遠在繁華之外,想追上城市的步伐,自身條件偏又達不到,不上不下,不倫不類。
“你寫的小說裡,每個像你的人都很慘,越是有人喜歡,你寫的越慘。”顧錦眠彆扭開口,“你覺得你不配別人喜歡嗎?”
“那我算什麼。”有點生氣的聲音,“我眼瞎嗎?”
殷漠殊沉默著看向山下。
沒得到回應,顧錦眠自己回答自己,小聲哼哼,“我不瞎,你最好。”
殷漠殊笑了一聲,轉頭回來看向他,放棄般地說:“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有病,正在看心理醫生。”
顧錦眠立即盯住他。
秋末山上的風很冷,他們身上的迷彩服並不怎麼暖和,顧錦眠鼻頭被吹得發紅,和他還有些紅的眼睛一起,看著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兔子。
但這個小兔子癱著臉,能把人踹得嗷嗷哭。
自己也會偷偷哭。
最溫暖的陽光不是夏天的,而是在寒冷的天氣裡,陽光落在他臉上,折射的暖意都能讓人心裡發暖。
殷漠殊把他攬到自己懷裡,咬住他的鼻尖,輕輕舌忝了一下。
他的懷裡很暖和,能擋風,顧錦眠便在那裡不動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殷漠殊,顯然還想要更清楚的解釋。
“可能是之前積累了太多……不好的情緒,當我一閒下來時,這些情緒就爆發了,不知道該如何紓解。”
殷漠殊把最後一層遮布掀開,“也可能是沒了能透過傷害來宣洩仇恨的其他人。”
他的經歷和書中差不多,有養母有養父,也有親生父母,他都不喜歡。
他利用親生父母的勢力吞沒了何家,報復了所有仇人,掌握兩家大權後,忽然覺得人生很沒意思。
他這短短的一生傷痕累累,黑色的仇恨和惡意,順著傷口鑽到他的體內,他同樣沒讓傷害他的人有與一塊好肉。
當看到他們在他面前戰戰兢兢,卑微乞求,忽然覺得無趣。
他的世界就這麼空了下來,空白而麻木。
他如同行屍走肉,感受不到真實。
他想找點刺激,好像只能向內尋找。
他悲哀地發現,別人罵他恨他傷害他已經在他心裡掀不起一絲波瀾,反而是誇讚他喜歡他,能刺到他。
周靜君不知道,其實寫作一開始不僅沒有治療效果,反而讓他的問題更嚴重了。
她也奇怪,為什麼他能堅持寫作那麼久,因為他找到了刺激。
直到他寫的這本《娛樂至上》,直到他穿進來,遇到顧錦眠。
“我已經好多了,我會好好接受治療。”殷漠殊說。
他看向顧錦眠,其實想問的是,你能接受一個有心理問題,很多人眼裡甚至是個精神病,但一定會好好治療的人嗎。
顧錦眠悶悶的,“你就因為這,不願意跟我講現實裡的事?”
“你覺得你是個有問題的人,精神病?”
殷漠殊移開視線,看向下方。
顧錦眠氣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想。
殷漠殊沒跟他說很多,但顧錦眠已經基本確認,書中和現實重合度極高。
他和殷漠殊有很多相同的經歷,有過他難以想象的傷害。
顧錦眠心裡氣他竟然會這麼想,但動作極為溫柔。
他摟住殷漠殊的脖子,細細地吻他,從下巴開始,落下細密濡溼的吻,落在他唇上,鼻子上,眼角眉梢,以及額頭上。
“殷漠殊,我們結婚吧。”顧錦眠盯著他的眼睛說:“你不喜歡那個家,也融入不了這個家,那我們就組一個自己的家。”
他看到殷漠殊喉頭上下滾動,雙唇控制不住地顫抖。
他的手從殷漠殊脖子上移下來,滑到殷漠殊從來不曾彎下過的脊樑上,輕輕撫摸。
“我真的好喜歡你。”顧錦眠第二次說:“我們結婚結婚好不好?”
殷漠殊抬起他的下巴,用力吻住他。
顧錦眠在這個吻中嘗到了鹹澀的味道。
他挺直背部,同樣用力地回吻他。
陽光越來越溫暖,山風不再凜冽。
不知道什麼時候,顧錦眠坐到了殷漠殊的腿上,當稍微分開時,彼此眼裡都是熾熱的光。
殷漠殊想把顧錦眠拉下來,顧錦眠知道原因,可他偏不下來,他拉著殷漠殊迷彩服上的腰帶,眼光躲閃又興奮。
“殷漠殊,我一直喜歡刺激的遊戲。”顧錦眠咽了口口水,“還有一點制服控,我想過我第一次一定要刺激又特別點,不要平平無奇地在床上,太沒意思了。”
殷漠殊:“……”
顧錦眠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腰帶,金屬腰釦和釦子發出低啞的撞擊聲,差點把腰帶拽散開。
“我覺得現在就是個好機會。”
他看到殷漠殊額頭有青筋暴起,眼神要吃人一樣可怕。
顧錦眠被他用力又粗魯地抓起來,一路拽下山。
季明他們見他倆很久都沒出結果,正打算重新開一局時,看到顧錦眠踉踉蹌蹌地被殷漠殊拽下來。
殷漠殊的臉色從未有過的可怕,嚇得季明僵立當場,呼吸都不敢了。
等他們走遠了他才開口,“顧錦眠不會有事吧?”
有個看明白的人曖昧地笑道:“這可不好說。”
顧錦眠被殷漠殊拽到副駕上,一路飈速,只在一個藥店停下,就穿著迷彩服下去買了一袋東西。
扔到車裡的時候,系口鬆開了,顧錦眠看了一眼,除了一盒大眾都知道的東西,其它他一個不認識。
顧錦眠:“……”
他忽然有點害怕,這和他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樣。
他被帶回了白家新買的房子,白氏夫婦出國了,殷漠殊可以為所欲為。
剛洗完澡他就被殷漠殊套上秋陽中學的校服,“有一點制服控?”
他被殷漠殊按到不知怎麼就來到白家的,那個他帶到酒店有刻字的長椅上,“喜歡刺激,床上沒意思?”
顧錦眠:“……”
他聽到校服拉鍊被拉開的聲音,他好像成了拉鍊上的一個小齒輪,感受到拉開又拉上時小齒輪之間劇烈的摩擦,幾乎要生出火星子。
他們回家了,帶著山上溫暖的陽光和狂勁的山風。
陽光的溫度越來越高,山風吹得越來越劇烈。
陽光被吹皺吹亂,搖搖晃晃。
山風還能吹來烏雲,將陽光徹底吞噬,在一陣嗚咽中,變成滴滴答答的雨水。
雨過天晴,陽光落在湖面上,空氣中和浸在湖水中的部分,折成了一個彎。
“殷漠殊,我錯了。”
“學長!我、我錯了!”
“哥哥,我錯了嗚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少爺踹翻了椅子:這和我在晉江看到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