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口的兩個小黃門得令，立時小跑著進來，將陸天行的凳子擺放在了距離龍椅僅僅七步之外的地方。

陸天行連忙謝了恩，隨後才趨步上前就座。

崇禎笑問道：“陸卿此次北上，不知那兩個唐門高手可曾派上用場？”

陸天行頓感心痛，遂將穆天森誤信謠言，在船上對同門師兄範天晶痛下殺手之事說了。

崇禎嘆道：“朕本是一番好意，誰知倒險些害了陸卿。”

陸天行拱手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又怎能怪得了陛下？”

崇禎點了點頭，問道：“既然晴雪已為穆天森所傷，那後來陸卿與皇妹又是如何脫險的？”

陸天行自然不能將與後金公主結交之事告知皇帝，於是答道：“說來也巧，當時恰好有一艘無常門的船隻經過，救了微臣與長壽公主等人的性命。”

崇禎又問道：“無常門？陸卿可曾見到了你父親？”

陸天行知道皇帝關心招安無常門之事，當下頷首道：“回稟陛下，家父表示願意歸順，只等朝廷招安。”

崇禎大喜，笑道：“如此甚好！”思量片刻後，又道：“朕要下一道密旨，準備效法錦衣衛，再設立無常衛，指揮使一職便由你父親擔任吧。”

無論無常衛、指揮使等詞語是多麼的誘人，可密旨兩字就已給了陸衝等人見不得光的定位，但陸天行還是面露喜色的拜謝道：“家父甫一為官，陛下就賜予了他正三品的官職，微臣代家父謝過陛下隆恩。”

崇禎擺手笑道：“陸卿不必多禮，快快平身。”待陸天行起身後，又沉聲道：“日後朕會在兩京一十三省全面推行攤丁入畝之策，到時還少不得你父子二人出力。”

陸天行心中一凜，知道將會有無數人死於無常門之手，但他也知道皇帝是以大局為重，於是拱手應道：“微臣遵旨。”

崇禎又道：“陸卿在北直隸遇襲，可那順天府府丞潘世良卻並不發兵相救，朕得知後，震怒不已，立即便著人前去嚴厲申斥，並罰了他半年的俸祿。”

陸天行拱手道：“多謝陛下厚愛，不過潘大人也是按律辦事，還請陛下息怒，不要對潘大人太過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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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道：“這算甚麼？若是陸卿當真有所損傷，朕定會將其罷官發配。”

陸天行甚是感激，隨即便跪了下去，告罪道：“虎賁左衛乃是拱衛皇城的禁軍，微臣卻為了自身安危，擅自將其調動，還請陛下治罪。”

崇禎道：“只要能保陸卿平安，不要說是區區虎賁左衛，就算調動二十六衛禁軍，又有何妨？不瞞你說，得知此事後，朕已重賞了李萬里。陸卿快平身吧。”

陸天行更感溫暖，叩謝道：“微臣謝過陛下。”說完才緩緩站起身來。

崇禎又道：“雖然魏忠賢寶藏之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但朕絕不相信陸卿知曉其所在，否則國庫空虛，邊關吃緊，陸卿定然早就告知朕了。”

陸天行拱手道：“陛下能如此信任，微臣實是感動莫名。”

崇禎微微一笑，問道：“然朕雖不信，那些覬覦寶藏的歹人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朕所料不錯，陸卿此番回京的途中，之所以不隱藏身份，故意顯露行蹤，目的便是想要以假亂真，讓旁人以為你找到了寶藏，故而那些由虎賁左衛護送回來的箱子裡，裝的都是些石頭之類的物事吧？”

陸天行笑道：“陛下英明，那些箱子裡盛放的都是北直隸上好的板岩與砂岩，襲擊微臣的歹人若是想要建宅院修祠堂，倒也還能用得上。”

君臣相視笑了一陣，崇禎頷首道：“不過做戲還需做全，晚些時候，朕會命李萬里帶著五百禁軍和戶部的人去你府裡接收銀兩，他們自是不敢聲張，如此一來，日後便再也不會有人為了魏閹寶藏前去尋你的麻煩了。”

陸天行更是心頭一熱，拱手道：“陛下為微臣思慮的如此周全，微臣實是無以為報，只得以三百二十萬兩白銀作為報答。”

崇禎不由一怔，問道：“陸卿此言何意？”

陸天行拱手道：“家父經營無常門多年，終於積攢下了這筆銀兩，家父歸順朝廷後，從微臣口中得知，大明如今最缺的就是銀子後，便毅然命人將銀子送入京城，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崇禎卻擺手道：“不可，不可，這銀子定是你父親留給陸家後世子孫的，況且即便是到了賑災之時，朝臣們所捐獻的也不過是少則幾百兩，多則千餘兩，如今這可是三百二十萬兩銀子啊，朕又如何能坦然受之？”

陸天行道：“東漢、唐、南宋滅亡時，哪個朝中大臣、卿勳戚家中不是家財萬貫？有國才有家，無國又何以為家？微臣與家父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方才傾家資以助陛下，還望陛下勿要推辭。”

崇禎聞言頗為所動，但還是皺眉道：“只是陸卿與你父親為朝廷做了這等功勳卓著之事，本應立碑樹撰，可如今卻只能說是尋得的魏閹寶藏，豈非太過可惜？”

陸天行躬身道：“陛下，夫小人者，唯利是圖；古來君子，重名輕利；微臣既非小人，亦不敢以君子自居，只願能夠輔佐陛下，中興大明，此生再不敢有他求。”

崇禎動容道：“陸卿，大明若是能多幾個你這樣的臣子，何愁不能中興！”說完，緩緩點了點頭，道：“好，銀子，今日朕便收下了，不過，朕絕然不會讓陸卿白白捐獻家資。”

陸天行拜謝道：“微臣謝過陛下。”頓了頓，又道：“啟奏陛下，微臣此次北上，機緣巧合結識了鄭芝龍，在微臣的說服下，鄭芝龍表示願意率部眾歸順朝廷。”

崇禎問道：“鄭芝龍？可是那個先前盤踞於廈門，屢次滋擾福建、廣東等地，如今又被荷蘭人如喪家之犬地趕到了渤海，自稱甚麼渤海王的海盜鄭芝龍？”

陸天行心中不由一沉，自己本想著小皇帝聽聞此事會甚感歡喜，誰知他對鄭芝龍的成見竟如此之深，當下只得應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