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琳琅站起身，扶著身旁的柺杖，腳步顫微地走到零嵐身邊。

零嵐警惕地看著靠近自己的老人，白髮蒼蒼，臉上佈滿皺紋，雖然面容和藹，但他對這裡的人, 都有一種牴觸地情緒。

零嵐雖不知道她是誰，但她身旁的人就是姬寒蟬，想必她也是姬家比較重要的人。

不小心誤入這裡，偷偷躲在在外面偷聽到了姜鬱說的話，他已經確定姬寒蟬的身份。

“你是顏冬的孩子，那就是兄長的孩子了？”姬琳琅仔細地打量著零嵐的眉眼, “像！確實很像你和顏冬，兄長你快來看看。”

姬寒蟬愣怔地看著零嵐, 卻停在原地久久沒有沒有上前相認。

零嵐對上姬琳琅的靠近，也是節節後退，不願意與她們過分接觸。

姬琳琅察覺到零嵐不斷後退的腳步，意識到了零嵐的牴觸，也瞬間懂得了姬寒蟬沒有上前的原因，停在原地不再向前。

“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為阿孃報仇，我只是來看看，那個薄情的人，你們不必緊張。”零嵐緊緊盯著姬寒蟬說道。

姬寒蟬站在陽光投射的光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零嵐只能在光暈中看到他的眼睛閃爍著譎異的顏色。

“是我對不起顏冬，我不是故意害死她的，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活著，她當時和我說你死了……我信以為真了，我……”姬寒蟬無與倫比, 盯著零嵐說道。

“你騙走她的妖力，抽走她的妖骨, 你讓她怎麼活？你讓她怎麼和你說實話？”零嵐厲聲打斷他的話，憤恨看著他說。

姬寒蟬顫抖著手，想要說什麼，抿了抿唇，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零嵐，顏冬的事，本不能全怪兄長……雖然他確實做了不該做的事，但是……”

零嵐抬眸盯著姬琳琅，視線像一把利刃，氣氛陷入低迷。

“不怪他？怪誰？怪我孃親？”

怪她活該，眼瞎看上了這麼薄情寡義的男子嗎？

“我不是想要推卸責任，我只是沒有想到，她有了你……”姬寒蟬面色蒼白，眼神慌亂，“當時，我已經想好了，暫時借顏冬的靈力，等我恢復過來，溫養好她的身體，她不會出事的。”

明明，一切他都已經想好了，每一步該怎麼走，他都有自己的安排，但結果怎麼會是這般不盡如意呢。

宋鶴卿和跟著姜鬱站在角落裡看著房間裡的鬧劇。

“為什麼有了我，她便要死？”零嵐不解地看著姬寒蟬。

顏冬雖然愛姬寒蟬，但對姬寒蟬有多愛她，始終不知深淺。

她更加瞭解姬寒蟬的堅持，他做的決定，她不認為自己可以改變，哪怕她有了她們的孩子。

姬寒蟬對她是有感情的，但很微薄，比不上他的權勢，也抵不過他的修為。

如果讓他知道了她有了她們的孩子，姬寒蟬一定會強迫她放棄她們的孩子，她不能冒這個險，她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賭。

“所以她瞞著所有人留下了我？”零嵐咬牙切齒地說。

“如果，你知道我的存在，會讓她留下嗎？你不會的。”零嵐繼續說道：“所以你後來還是知道了，你強迫著她放棄我。”

“你見到我這麼驚訝，是因為你以為我沒了，但是你沒想到她還是保住了我，對不對！”零嵐厲聲吼道，他面色通紅，眼中寒意深深。

“是。”姬寒蟬垂眸道：“但我從沒有抽過她的妖骨。”

“你還想騙我，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惡嗎？”

姬寒蟬皺眉，妖骨對妖的重要性，他比誰都清楚，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抽過她的妖骨，以她為祭，剝奪靈力之後，我只是把她關在凌雲臺……”

他想著等自己穩定下來，再接顏冬回來。

直到，兩百年前，谷中突然起了一場大火……

滔天的火光，驚動了谷中所有人。

那場熊熊烈火把谷中近半的樹木綠植焚燒殆盡。

所有人都忙著奔走相告，忙著救火。

而顏冬也趁亂逃走。

那一夜，烈火吞吐著濃煙，竄動著火苗，吞噬了一切，我看著她葬身火海，消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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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骨，或許就是那時候抽走的，沒了妖骨，她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帶走了零嵐。”姬琳琅突然說。

零嵐微怔，半妖和其他孩子不同，從他睜開眼那一刻，他便有了記憶。

他記得自己被人藏在被褥下，不讓他哭，不讓他笑。

他記得有人在明黃，火紅，灼熱的黑夜中，抱著他快速奔跑。

他聽到那些人說：“大人被火燒得太嚴重，已經死了。”

“老三，修過法，他說那人是個妖，妖骨沒了，小孩還活著。”

“看起來不像妖，她說她叫顏冬，讓我們把孩子送到雲懿山上。”

“雲懿山常年冰雪不退，一個剛出不久的孩子，如何能活下來？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外間，聲音雜亂，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這個孩子的去留。

“不送走，不然孩子歸你？你養？”

“那不行！不行不行，還是按照那個妖的遺願把他送走吧。”

就這樣，零嵐被人扔在雲懿山，萬幸的是，他沒有死，遇到了蘭湘。

蘭湘看起來精明世故，本性卻不壞，至少本著積善的心，她把人帶了回來。

“妖骨應該是在你身上。”姬琳琅抓住零嵐的手，探了探他的筋脈，抬眸緊盯著他說。

“走吧！”

姜鬱和宋鶴卿消失在原地。

兩人站在姬府外，牆內有探出頭的青杏，枝繁葉茂，風過間，沙沙作響。

“師父，我們不等他了嗎？”

從姜鬱甩開零嵐又折返回頭，宋鶴卿都沒有多問，只是跟在她身後，但現在他卻有些疑惑。

“不用等他了，姬寒蟬說的應該都是實話，他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我們也沒必要再等他。”姜鬱看著遠處的密林，“我們該回去了，或許還能幫玄知度過化形的劫難。”

“兩百年前的那場大火應該是顏冬放的吧。”宋鶴卿輕聲說。

姜鬱瞧了他一眼，輕笑，沒有說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或許這也是一種輪迴，百年前顏冬為了自己的私事放火燒了密林，百年之後，玄知捉來了她的兒子，要為木柯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