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莊的風波過了幾日後，城鎮裡卻依舊暗流湧動，不過多數寺廟都沒有什麼動靜，顯得極為耐心。

天殘腳穿著樸素的棉麻衣，兩鬢比起之前多了些黑髮，看上去年輕了十幾歲。

他裝作販賣饅頭的商販，實則在觀察著斜對面的毗藍婆菩薩廟。

裡面烏煙瘴氣，香火煙氣徐徐升起，還夾雜著唸誦經文的聲音。

天殘腳之所以有這閒工夫，主要因為陳玄奘兩人短時間內並不離開城鎮，他也可以接幾個支線任務。

至於血魔早已經被救出，不過綠皮獸人的長相過於可怖，現在已經被三湘全境通緝，實屬躺著背鍋。

他沒了辦法，只得耗費輪迴點兌換了本易容的秘籍，這些時日都躲在暗處練習。

一個彪形大漢硬生生被逼去學化妝了，可見生活有多難。

其餘的輪迴者在血魔安全後，相繼離開了三湘，畢竟都有任務在身。

現在表面好像風平浪靜，可天殘腳卻不敢大意。

他邊招呼前來購買饅頭的客人，餘光卻一直盯著寺廟不放。

天色逐漸暗淡，就在他準備收攤回家的時候，突然間一股極為駭人的氣息從毗藍婆菩薩廟裡散發。

天殘腳瞳孔微縮，他發現周圍的路人熟視無睹，恐怕壓根無法察覺。

只有幾個修為在身的道士匆匆離去。

他強行壓下一探究竟的衝動準備與夏侯劍客匯合，便推著攤子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正在這時，寺廟的大門敞開，從中走出個面帶慈祥笑意的老住持。

老住持的表情彷彿被永遠固定在了臉上，隨著腳步的行進，皮膚生出一道道縫隙。

鮮血從縫隙中流出，剛到廟前便化為了滿地的碎肉，然後快速腐朽。

寺廟裡的僧人都緊閉雙眼唸誦超度的經文。

在他們看來，住持已經去往了西方極樂世界，可真實的情況卻是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一道暗金色的人形虛影從血肉中生出，夕陽曬在祂的身上，顯得聖潔無比。

虛影消失在寺廟前，隨即在半空中顯現，形成一尊巨型的佛陀立於雲端。

城中的百姓依舊沒有察覺，他們各自忙碌著，一如既往。

只有修行者能夠察覺，但又有幾人敢直視仙佛的，能選擇的就是逃出城鎮。

毗藍婆菩薩表情淡漠，數萬百姓的性命也不過是螻蟻，掐指就能滅殺。

但涉及到香火，螻蟻的價值就大大提升了。

祂掃過城鎮，想要找出豬剛鬣脫困的痕跡，卻發現有股極為恐怖的陰氣曾爆發過。

但這股陰氣又顯得很是純粹，裡面竟然沒有夾雜任何香火，難道出手的並非是仙佛？

毗藍婆菩薩思量了片刻後，大量的佛光照射而下。

城鎮裡的百姓數以萬計，凡是接觸過陰氣的統統化為了肉糜，爆炸聲不斷響起。

要知道妖魔鬼怪不在少數，如果走夜路的話，很可能會遇到殘魂形成的鬼怪。

所以道佛兩教才會如此興盛。

天殘腳低著腦袋不敢去看天空中的佛陀虛影，但心中的怒火卻忍不住燃燒了起來。

仙佛不應該庇護凡人嗎？！！

如此行徑與妖魔又有何區別，明明與凡人毫無瓜葛，可依舊選擇痛下殺手，至少造成上千人的死傷。

真是可悲的時代，人如畜，畜卻自立為仙佛。

那些被毗藍婆菩薩隨手滅殺的凡人，其親朋好友記憶都會出現變化，關於死者的部分逐漸淡忘。

可謂是從根源上進行抹除。

佛氣略過天殘腳，好在因為勁氣的關係，他根本就不可能沾染了陰氣，所以也沒什麼大礙。

直到佛氣作用於陳玄奘，毗藍婆菩薩的雙眼爆發出金光。

雖沒有陰氣，但卻是個轉世身的好苗子，城鎮裡的所有人都不如他的價值。

甚至讓陳玄奘煉化佛位的話，他能夠輕易修成羅漢。

對毗藍婆菩薩來說，豬剛鬣不足為懼，祂的真身可是位於西方佛界，就算有妖魔的修為通天也不可能殺入其中。

至於豬剛鬣會在凡間造成多少殺戮，根本不在祂考慮的範圍內。

真正讓毗藍婆菩薩忌憚的是將豬剛鬣救出高老莊的存在，萬一牽扯到地藏王菩薩……

祂心裡思緒萬千，手掌卻宛如池塘撈魚般伸了下來，幾座建築隨即坍塌。

等到陳玄奘察覺到的時候，他的眼神極為不可思議，身體不受控的飛到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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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到此生難忘的場面。

佛陀從雲層中顯現，揮手間數百人化為肉糜，根本就不是經書中所說的慈悲為懷。

段小姐反應過來，她雙腳用力向陳玄奘躍去。

隨後是夏侯劍客，他以本心行事，哪怕是仙佛在前也不會有所退縮。

血魔猶豫再三也衝了出來，不過剛來到巷子口就被幾個衙役圍了起來。

天殘腳見此忍不住暗罵幾聲，都已經經歷過數次生死存亡，難道都不會識時務嗎。

他只好拋下攤位趕了過去。

毗藍婆菩薩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陳玄奘，至於其他的螻蟻，就不可能放在眼裡。

佛氣刷過。

夏侯劍客的拔劍斬出，攻擊卻直接被最外層的佛光擋了下來。

段小姐更是不堪，因為離得最近，丹田中的勁氣差點就走火入魔了。

就在毗藍婆菩薩打算帶走陳玄奘時。

官道上有個胖畫商深深的嘆了口氣：“徒兒啊徒兒，讓你在城裡等我，怎麼會招惹到佛陀……”

“罷了罷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接著雙腳呈現馬步狀。

砰！！！

胖畫商消失在原地，蜘蛛網般的裂縫蔓延了上千米不止，路旁的樹木更是大量傾倒。

他眨眼間飛到了半空，掌心亮起“卍”字，印在了毗藍婆菩薩的虛影上。

支撐著毗藍婆菩薩降臨的佛氣有了消散的趨勢，陳玄奘自然跌落下來，被剛好趕來的天殘腳接住。

毗藍婆菩薩怒目而視，祂發出了不甘的吼聲。

“李如來，別以為你奪了釋迦牟尼三分造化就能肆無忌憚，你不過是具偷渡苦海的轉世身！！！”

凡人也察覺到了異樣，只以為是妖魔作祟，城中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李如來露出個憨厚的笑容，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恭送毗藍婆菩薩。”

虛影就此消失。

所有人關於毗藍婆菩薩的記憶都變得模糊，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忘的一乾二淨了。

他們呆立在原地，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

就連天殘腳也陷入了迷惘，搖搖晃晃就像是喝醉了酒。

唯獨陳玄奘還留有清醒的意識，他看著逐漸走來的李如來，半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對於陳玄奘來說，見識到冷血無情的毗藍婆菩薩無疑摧毀了世界觀，腦海中全是空白。

李如來揹著裝滿畫紙的包裹站在陳玄奘的面前，接著將他扶了起來，還拍掉了身上的塵土。

“師傅，為何仙佛會如此？”

李如來笑著說道：“因為仙佛並非人。”

陳玄奘無力的靠著牆邊問道：“不過有人能修行成正果嗎，難道一切都是空的？”

“你想要知道答案，那就必須得自己走一遭。”

陳玄奘愣了下：“啊？”

“去成佛吧。”

“為何是我……”

李如來摸著他的腦袋說道：“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陳玄奘愣了許久，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李如來的食指點在了自己的眉心。

“睡吧，睡吧，看來你還未做好準備。”

李如來將陳玄奘這部分的記憶抹去，然後默默的等待著。

時間過去了半日，城鎮又重新變得有序起來，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李如來支起攤位，卻見到不遠處有個老者一瘸一拐的走來，他不由得心生驚訝。

“買畫嘛，十文錢一副。”

天殘腳眯起眼睛問道：“你是何方神聖？！！”

“恩？”

一般來說，能夠在毗藍婆菩薩的佛國“無智即大慧”下留得記憶的人，都是極具佛性。

眼前這老者明顯是個練家子，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佛性。

李如來掃了眼天殘腳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上用指甲強行刻了幾行字，他頓時心中瞭然。

還好比較倉促，只是記了佛陀現身以及是他出手擊退，毗藍婆菩薩說的話語早已忘卻。

“我只不過是個行走江湖的畫商罷了……”

天殘腳沉默了片刻，他見對方不打算告之，便準備起身返回夏侯劍客兩人的住處。

“等等，不買張畫嗎？”

“多謝前輩，不用了。”

李如來惋惜的收起畫紙，隱約能看到上面用水墨簡單的勾勒出一隻半魚半龍的妖魔。

天殘腳快步來到落腳的屋子外，段小姐在院裡挪步思索，口中說著，好像是忘了什麼。

而夏侯劍客卻不見蹤影，也不知去了哪裡？

天殘腳連忙詢問段小姐，結果竟然是因為血魔突然暴露了行蹤，又被衙役抓去牢裡了。

夏侯劍客去摸清楚情況了，好到晚上前去救出來。

天殘腳松了口氣，至少沒有因為佛陀而出現死傷。

隨即他進了屋內將城中的事情記錄在紙張上，然後依靠著特殊的法器喚出陰神。

陰神抓起紙張沉入地底，也不知穿梭了多少路程。

最終到達了秦白閉關的洞府，裡面的空間已經被擴大了數十倍，並且裝修的極為豪華。

幾十位陰神專門負責收取快遞，準備送往大唐各處，這些都是輪迴者們兌換的物品。

秦白打了個哈欠從陰神的手裡接過紙條。

本以為上面的情報與之前一樣較為雞肋，卻沒想到牽扯如此之大。

不出意外，那尊佛陀應該就是毗藍婆菩薩了。

目前看來，毗藍婆菩薩應該是沒有意識到秦白。

至於那位胖畫商，恐怕是電影中陳玄奘的師傅，此人是友非敵，在後世也救過他一命。

秦白猜測他並不是佛陀，肯定沒有佛位在身。

但能夠活到千百年後，說明至少證得了菩薩摩訶薩果位，甚至是如來應生果位。

秦白沒有打算提前出關，自然也不會去接觸胖畫商，還是老老實實苟發育吧。

他這段時日忙於擴大洞府，主要怕真身突破煉神返虛的動靜太大，可能會導致泥土坍塌。

現在真身只剩下了臨門一腳，而且秦白的根基過於雄厚，哪怕水磨功夫都足以突破。

他全神貫注的盤腿打坐。

五股互不干涉的氣息在體內時快時慢的運轉流動，還能幫助增強體質。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待到氣息各自返回五臟，秦白忍不住渾身一震。

首先得到契機的是真氣，心臟閃爍著猩紅色的光澤，金屬化隨著血液向全身各處蔓延。

小到細胞，大到肌肉纖維都生出了蛻變。

秦白心中恍然，原來從煉氣化神到煉神返虛就是物種層次的跨越，否則也不可能容納仙位佛位。

白銀狀的勁氣不甘落後，接著是黃金色的佛氣。

等到亮綠色的妖氣與純黑色的陰氣也加入五臟迴圈後，秦白肉身到靈魂都開始了昇華。

過程持續十幾天，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卻戛然而止。

他睜開眼睛看喃喃自語道：“原來還有一劫，算了，去去就回。”

秦白一甩手臂，龐大的陰氣宣洩而出，土遁法陣立刻發動，以每息上百米的速度向上而去。

等到洞府鑽出地面，他抬頭看向天空，大片大片的雷雲已經聚集了起來。

並且與傳統意義上的雷劫不同，秦白的雷劫乃是五色混雜，千里之外都能看到伴隨的異象。

他知道仙凡的差距便就體現在此雷劫上。

只要肉身經過天雷的洗禮，便會徹底洗淨汙穢，到達無塵無垢的鬼仙之體。

不過雷劫有些過於高調，哪怕他深處荒山野嶺，但也不敢肯定不會引來仙佛的注意。

“換個地方再渡劫吧。”

秦白張開嘴巴，清氣湧出，卷著雷劫往他的肚子裡去。

不過效率還是太慢，估摸著至少得大半日才能完全收取。

秦白乾脆將蛟龍分身喚了出來，兩股清氣一同吞噬，雷劫消失的速度這才是肉眼可見。

數個時辰後，山脈中又恢復了晴空。

秦白邁步走進洞府，繼續沉入地底深處，渡劫這種事情還是低調的在水族箱裡進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