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弟子剛入門通常是集體的木屋，由五到十人一起。

空虛雖算不得多麼高深的修為，不過既然已經達到煉精化氣的圓滿，就說明隨時都有突破的可能。

所以他是單獨住開的，並且屋內還有輔助修行的香燭。

當然條件算不得多好，畢竟身處外門。

空虛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更進一步，從而突破煉氣化神踏入茅山的內門。

不過只有空虛自己才知道，他的修為大多都依靠著丹藥，並且練氣法門也是追求的速成。

使得他的根基實在過於薄弱，醍醐灌頂的契機比想象中還要難以找尋。

想要達到煉氣化神，比正常修士困難數倍不止。

空虛表面上得過且過，但看著身後不斷追上來的同門師弟，心裡依舊生出了急迫感。

想到這裡，他徹夜難眠，不由得把期望放在了秦白身上。

可等到冷靜下以後，空虛的心頭湧上來一股子後怕，萬一對方意圖不軌，恐怕是與虎謀皮了。

他在床鋪上輾轉反側，思索到底要不要為爭取機緣鋌而走險。

直到丑時許久，他這才下定了決心。

空虛乾脆不再歇息，他來到了書桌前，溫習著生澀難懂的道術。

不知不覺中，公雞已經鳴叫，天邊也變得矇矇亮。

空虛走出屋子，幾十道身影駕馭著法器從各殿宇中飛向中央的伏龍山，也有徒步前去的。

那足夠容納數千人的觀景臺上已經有百八十人。

這些道士都是準備收納日出時的紫氣，用以加深自身底蘊。

空虛原本也是其中一員，不過連續數年毫無寸進後便放棄了，苦修之道註定不適合他。

他快步朝另一座山峰走去，那是專門釋出任務的行功殿，任務僅限於江浙一帶。

路上並無人影，空虛花了片刻就到達大殿前，他的目光在裡面掃過，只發現了登記任務的外門師叔。

此人名曰無塵子，年歲已經近百，據說在煉精化氣圓滿卡了足足三十年，現在早已放棄。

空虛看到無塵子就像是看到了幾十年後壽元將近的自己，忍不住背脊發涼。

無塵子懶散的睜開眼睛問道：“如此一大早，是有何事？”

“師叔，我打算回鄉一趟，所以接個任務。”

空虛態度恭恭敬敬，無塵子聽完後也點了點頭。

他嘆氣說道：“你的本心也算是通透，不像是我，待到血親斷絕才想起返回。”

空虛渾身冒出了雞皮疙瘩，他感受到了極強的負能量，心中更加篤定要修成長生之道。

“來看吧，最近幾年也不知怎麼了，大唐各處妖魔頻出。”

空虛接過厚厚的一疊紙張，上面記載的都是與妖魔相關的怪事。

他草草的翻看了一下，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其中有不少任務已經過去了數月。

目測光是妖魔造成的死傷都有上千人不止了，他彷彿能從紙張上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仙凡有別，像是茅山這樣的道門正宗，其弟子都想著修行，根本就不關心凡塵。

除非妖魔大量傷人，茅山才會派遣弟子前去檢視情況。

就在空虛愣神的時候，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下意識轉了過去。

只見秦白旁若無人的走進行功殿，手上還拿著杯剛泡好的咖啡。

他在空虛身上留了一絲微弱的綠鈾妖氣，哪怕煉神返虛也不一定能夠察覺到。

無塵子也沒有多疑，他甚至都不關心來者何人，眯著眼睛閉目養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空虛忍不住開口說道：“師兄你……”

秦白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拿起寫滿了任務詳細的紙張，仔細檢視了起來。

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主要是整座山峰都沒幾個人，無塵子也不過是煉精化氣，甚至真氣中已經夾雜著些許死意。

秦白呡了口咖啡皺緊眉頭，妖魔生出的禍亂也太多了吧。

而且與小說中的不同，茅山派完成任務並沒有獎勵，所以全靠門下弟子自覺。

見兩人沉默許久，無塵子不耐煩的催促道：“看完了嗎，儘快選擇吧。”

秦白從中取出張遞給空虛，後者瞥了眼上面的任務，臉上不由得有些驚訝。

按照任務的描述，出事的地點位於常州城旁的山村，共三十二戶一夜之間死在了家中。

因為死狀極為特殊，所以懷疑是妖魔作祟。

在空虛看來，這任務登記的時間已經過去了百日有餘，就算有妖魔也早就逃竄到別處了吧。

難不成其中有所隱藏？

以他的眼力勁有所侷限，想必這任務絕不簡單。

秦白倒沒有考慮這麼多，主要是這張是唯一觸發成就提醒的，而且內容極為模糊。

以他的經驗來說，越是模糊說明成就牽扯的越大，說不定能夠接觸到更深層次。

而且以秦白的實力也能進退自如。

【食之無味】：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獎勵：積分478，時間—35，食法。

獎勵中的“食法”到底是何意思，他也不清楚，但八成與烹飪有所聯絡。

當然還因為來到千百年前以後，刷積分的德雲社也失了聯絡，所以成就便很有必要了。

至於重起爐灶開設戲樓，秦白想想還是算了。

萬一他在貞觀年間的行為會影響到後世，那麼說不定會出現什麼不可控的事情發生。

無塵子拿過紙張，他看也不看的就登記起來，同時還詢問空虛的身份。

等到任務手續就緒，無塵子都沒有抬眼看過兩人，態度極為敷衍。

空虛離開行功殿後，帶著秦白返回了趟住處，他將東西打包完畢與秦白一起向山下走去。

兩人路上遇到了不少同門，空虛生怕被發現異常，他整個人口乾舌燥，後背也忍不住冒出虛汗。

身旁的秦白卻毫無反應，甚至還有心情與他人閒聊了一會兒。

而秦白也算是看出來了。

茅山弟子對於門派周圍的法陣極為自信，以至於根本不覺得有外人能進來。

雖然在他看來漏洞百出，屬於防君子但不防小人。

兩人走到山門口已經是晌午，路程其實並不遠，只是不敢速度太快，生怕引人注目。

空虛有種虛脫的感覺，甚至剛剛與一位煉氣化神的內門師兄擦肩而過時，差點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再看看從容自若的秦白，心理素質可見一斑。

守山的道士見到兩人後便將他們攔了下來。

道士明顯與空虛相識，他打笑著問道：“空虛師弟，天氣是熱了些，但好歹也是修心之人，不至於如此……”

對方額頭上的汗水猶如嘩嘩的流下，他一時間竟然想不出太好的形容詞。

空虛剛想開口解釋，卻聽到秦白自來熟的攀談道。

“思鄉之情溢於言表，這屬於歸心似箭了。”

空虛頓時瞳孔放大，你丫的假裝自己不存在就行了啊。

“原來如此。”

道士上下打量一眼秦白，對方身材如此魁梧，哪怕有道袍加身，成塊的肌肉依舊顯露無遺。

茅山何時有這般人物，而且比起練氣，更不應該去習武嗎？

“這位師兄你是……”

“哦，在下是道韻閣的，道號機械。”

按照秦白昨晚的觀察以及詢問空虛，茅山存放經書的道韻閣弟子最多，主要是需要整理道藏。

這些弟子很多都是常年不露面，道號最為繁雜，面生倒也說得過去。

“原來是機洩師兄。”

秦白表面上顯露的修為是出入煉氣化神，在茅山派屬於中等偏上，不會因為修為太低被人刻意找麻煩。

空虛見兩人相談甚歡，心跳都到了嗓子眼，臉龐更是漲得通紅。

他現在有種被坑的感覺，萬一被察覺到不對勁，以秦白的修為恐怕就直接跑路了，可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道士笑著問道：“機師兄，你這是要前去常州城？”

秦白愣了下，雞師兄是什麼鬼，我怎麼感覺你在罵我。

早知道就不用機械這道號了，長生逍遙多好，而且現在並沒有京師道錄院，說明版權還在。

“是的，怎麼了？”

道士略顯歉意的說道：“差點忘了，我比空虛早些年月，所以大了一位，‘長’字輩，道號長生。”

秦白無語了，好吧，當我沒說過。

突然他覺得道號機械還不錯，至少無人相同。

長生笑著說道：“我入門前家住在常州，不過因為妖魔的關係已經沒了親眷。”

空虛見到秦白與長生越聊越起勁，他忍不住插嘴道：“兩位師兄，時間已經不早了。”

“抱歉，你們前去常州吧，等回到茅山我們再閒聊。”長生抱拳說道。

“好，那就下次。”

秦白擺了擺手剛想離開，卻又被長生攔了下來。

“差點忘了，兩位師兄弟既然是出山門，總要憑證的。”

空虛面無血色，秦白依舊是極為淡定，可他的眼前已經出現了自己叛出茅山的畫面了。

長生先是轉頭向空虛索要，後者取出塊巴掌大小的木牌，接著動作僵硬的遞了過去。

茅山弟子在入門後就會以血祭煉憑證，這是外出行走證明身份用的。

空虛之前也有過離開山門，但從未被檢查過憑證，這次突然生出意外讓他措手不及。

他試圖矇混過去：“長生師兄，那我們先走一步了。”

“等等，機師兄可別忘了。”

長生面對秦白猶豫了下還是決定檢視，免得長老問責起來沒法交代。

空虛咽了口唾沫，他注意到秦白將右手伸入了懷中，心臟跳動的速度頓時快了數倍。

難不成是要動手了，這是怕在掏法器吧……

他默默的用手擋住了臉，生怕被鮮血濺到眼睛裡。

結果過了幾息依舊毫無反應，空虛又睜開了眼睛，他發現秦白從懷裡取出了一冊文書。

空虛目瞪口呆。

你做個假也正常點啊，文書和木牌是一個東西嘛。

長生卻很自然的接過文書檢視了起來，就像是壓根沒有注意到文書封面寫著的“功名證文”。

“確實是沒錯，機師兄。”說話間他將文書還給了秦白。

秦白收回指尖上的佛光，想要迷惑修為遠不如自己的人並不難，只是他為了不留痕跡，便多浪費了些時間。

空虛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放下心來，他湊過去瞄了一眼，表情變得極為不可思議。

雖然沒有仔細，但光是這繪製的工藝就不簡單，從記載的內容可以得知是貢士的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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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秦白真是貢士不成……

空虛剛冒出這個念頭，又發現了文書上寫著宋朝兩字，突然被整不會了。

前朝國號也並非是宋啊。

他隨即意識到了什麼，說不定是秦白活的年歲太長導致，宋朝指不定在幾千年前存在過。

秦白並不理會空虛的胡思亂想，他朝山門外走去，打算儘快遠離茅山派再說。

空虛連忙跟上，兩人的身影融入了群山，引得百鳥齊飛。

不一會兒，小雨便落了下來。

待到天色漸晚，長生正打算略微歇息片刻，卻發現有一童顏鶴髮的老道朝他而來。

他心生驚訝，因為此人是內門中修為高深的傳功長老，平日裡也不會無事閒逛到此處。

長生恭恭敬敬的行禮說道：“師叔，可有何事？”

無為道人點頭說道：“空虛是不是下山去了？”

“是的，不久前剛離開。”

“他是一人？”

長生愣了一下，仔細回憶卻顯得有些模糊：“確實是一人。”

“怪了。”

無為道人轉身便走，同時忍不住自語道。

“這封魔洞裡的陣法怎麼會出現微妙的變化，而且隱隱與展上公留的仙冊契合。”

他本想詢問原本封魔洞的執勤弟子空虛，結果對方正巧下山了。

無為道人猜想可能是門派中某位看過仙冊的弟子有所頓悟，但一連問了數人都毫無線索。

他忍不住再次返回封魔洞，越看便越是覺得陣法玄妙萬分。

“如果將類似的符紋銘刻於金丹之上，可否壓制住妖魔入體的情況？”

無為道人如獲至寶，要是能找到修改陣法的弟子，他甚至能夠參悟出提升金丹品質的法門。

眼看著突破煉神返虛的契機近在咫尺，但就是不得寸進。

他媽的，到底誰改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