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河邊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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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步一顛走來的主僕二人,自然便是蘇默和胖子隨便了。此時抬頭看見有人看過來,蘇老師下意識的就挺直了身子,將胖子輕輕推開。

形象,形象很重要啊。

只是,蘇老師忘記了,他此刻還有形象嗎?嘴賤啊,嘴賤到得意忘形,試圖去撩撥何二小姐那只女暴龍。

女暴龍終歸還是暴龍,暴龍這種動物從來就只有野生的,沒聽過有家養的。

沒事兒去戳野生動物玩,這得是多大勇氣才能做出的事兒啊?結果不言而喻,野生動物很果斷的上三路給了一巴掌,下三路跺了一腳,打完收工,然後施施然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待到胖子眼睜睜的看著暴行結束,小心的躲過橫衝直撞的何二小姐後,再來找蘇老師時,蘇老師就只剩下躺在地上哼哼了。

遭遇暴行了,回家吧?不行,出門那會兒多嘚瑟啊,這會兒回去,還不得給人笑死?打死也不回去!再說了,家裡還安排的事兒呢,這也是蘇老師今個兒出門的原因。

既然不能回家,那就找個地兒遛彎吧。至於去哪兒遛,鑑於眼下的狀態,主僕二人一商量,順利的達成了找個人少甚至沒人的地兒的一致決定。

就這麼的,兩人順著鳳水一路向下,來到了這裡。卻萬萬沒想到,都離著新城那邊這麼遠了,竟然還能碰到人。

“公子,要不,就在這兒?”胖子警惕的看看左右,確定沒有威脅,轉頭向蘇默建言。他覺得公子現在很需要安慰,顯然,一碗美味的魚湯是個不錯的選擇……..好吧,至少胖子是這麼認為的。

蘇默沒說話,眯著眼打量。兩個老頭兒,都有五六十歲的模樣,穿著打扮肯定不是普通人家,不過也沒有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傲慢腐朽,倒是像兩個老學究更多一些。

河邊繫著一隻小舟,船頭蹲著的艄公正擺弄著小鍋,鮮美的魚湯香氣就是從那兒飄來的。對於蘇默二人的到來,只是抬頭搭了一眼,就又低頭去看鍋裡,顯然在他眼裡,這兩人的吸引力比鍋裡的魚湯差遠了。

抬頭看看左近……唯一一處適合小憩的地兒就是這兒了,倆老頭的眼光倒是賊毒。

整理了下身上衣衫,上前兩步抱拳唱個肥喏:“二位長者,學生走的乏了,欲借此處休憩一會兒,不知可否?打擾之處,還望長者寬宥則個。”

兩個老頭中,年紀更大些的那個始終眯縫著眼,臉上笑眯眯的很是慈祥。聞言只是輕輕點點頭,並不多言。

年紀略小的那個卻是微微皺皺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這才淡然道:“此處並非老夫二人所有,小哥兒想坐便坐就是。”卻是不提那打擾的事兒。

蘇默慚慚的,看來人家對他不太感冒啊。不過蘇老師是什麼人啊,那臉皮早練到水火不浸的地步了。別說這老頭兒沒明確表示不歡迎,就算明確了,蘇老師也會找個由頭當他歡迎了。

“如此多謝了。”先是躬身一揖謝了,隨即便往樹蔭下找地兒。胖子麻溜兒的搶先一步,揮著袖子扇灰,狗腿至極。

蘇默抬腳往他屁股上虛踹一下,笑罵道:“滾蛋,少在這兒裝模作樣,平日裡也沒見你這麼殷勤過。”便就樹根那兒隨便坐了,倚著樹,兩腿伸直,眼睛微微眯起,舒服的**一聲。

胖子靈巧的避過,轉頭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這不是見你受傷了嘛。真是的……”

蘇默就睜開眼看他,呸了聲道:“受傷跟你扇灰有毛的關係?當公子我是傻子嗎。小樣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就你那點智商也跟公子我玩花招。吶,機會就一次啊,再不說我真就不認了啊。”

胖子頓時堆起一臉的諂笑,賊忒兮兮的湊了過來,搓著手靦腆的道:“那什麼,公子啊,小的覺得吧,你現在這狀態需要進補下。你看,那邊船家大哥正好在熬湯,要不要小的幫你買一碗來吃?”說著,鼻頭忍不住聳動一下,咕嘟一聲,咽了一口大大的唾沫。

胖子跟著他也不是一兩日了,早摸透了這位仙師的脾氣。那真叫一個平和,毫無半點上位者的傲慢。平日裡雖然對他嬉笑怒罵的,卻總是自然而然的透著真誠、平等的意味。這讓胖子每每思及,都是感動不已。再對上蘇默時,便少了幾分敬畏,多出了幾分親近。甚至偶爾也敢腆著臉說笑幾句,便如眼前這樣。

果然蘇默並不惱,只是斜著眼給他個鄙視的眼神,嘆氣道:“你看看你,看看你那體型。作為一個保鏢,你就不覺得慚愧嗎?你有見過豬當保鏢的嗎?早晚把你做成糖醋裡脊,看你還饞不。”

“民以食為天嘛。”胖子被鄙視了,悻悻的低聲嘟囔道。隨即又小眼一亮:“糖醋裡脊?什麼時候吃?好啊好啊。”

蘇默就無語的瞪著他,重點!搞清楚重點好不好?我說的重點是糖醋裡脊嗎?

胖子才不管那些,對於他來說,糖醋裡脊就是最大的重點。這種由公子發明並一手創造出來的肉菜,那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但凡吃過一回的,就沒人能抵抗那誘惑啊。

可惜,可惜豬肉這玩意兒實在不好搞啊。來了蘇家莊這麼久,也就吃了那麼兩回,這讓胖子實在是怨念無限啊。

豬這玩意兒,在大明朝之前是被貴族階層鄙薄的,認為是不潔的,頗有些***教義的味道。對此,蘇默表示很疑惑,搞不清古代漢人跟***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而在於民間呢,卻是不知怎麼吃好吃。便如宋蘇東坡詩中所云:黃州好豬肉,價賤如糞土。富家不肯吃,貧家不解煮。

這詩說的就是,豬肉在那會兒很便宜,便宜的跟土坷垃差不多。但是富貴人家呢,覺得不乾淨所以不願去吃。但是貧苦人家雖能吃得起,卻又不會擺弄,不知怎麼做才好吃。

而到了大明朝,皇帝姓朱,朱與豬同音,那家夥,你養豬吃豬的是什麼意思啊?

故而養豬吃豬都是不被允許的。直到萬曆之後,這才漸漸放任起來,但是明面上的律令卻也一直不曾解除。至於這會兒,極少數人有偷偷養上那麼幾頭,想吃豬肉可著實不是那麼容易買到的。

河邊樹蔭下,本來好清幽的一處所在,打從蘇默主僕二人來了後,便被徹底打破。

此刻又聽著這二人不停的拌嘴嬉笑,年紀大的老者似是更覺有趣兒,歪著頭豎著耳朵聽;年紀小的那位卻是頻頻蹙眉,眼神不悅的往這邊瞟來。

他一生最重禮法,講究個上下尊卑、各依其禮。蘇默二人主子沒個主子樣,僕從沒個僕從樣的,本就讓他有些不喜。而今又聽兩人為了個吃食鬥嘴個不休,心中那不喜便愈加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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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想到先前,遠遠的聽著蘇默那番野生動物的胡言亂語,更是認定此人必是個輕佻無狀的。若不是後面緊接著那番人類進化的言談,讓他有些震驚,想要更多聽一些的話,怕是剛才即便是允了蘇默二人坐下,他也多半會立即走人,遠遠的躲開找清淨去了。

可誰成想,這兩人坐下後雖然沒停下說話,卻再沒半分談及方才的話題,只沒上沒下的鬥嘴耍貧,粗鄙不堪,讓他漸漸沒了耐心。

“你啊,太方正!”對面始終眯著眼的老人,伸出一根乾枯的手指點點他,忽然嘴中發出含糊的聲音。

年小老者一怔,隨即不由搖頭苦笑。作禮道:“方正不對嗎?”

眯眼老者似乎張開眼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非為對錯,在乎心境而已。”說罷,也不理那老人若有所思,扭頭衝著蘇默咧嘴一笑,露出裡面缺了幾顆牙齒的嘴巴。

胖子此時已成功從蘇老師那兒討到了幾個大錢,屁顛屁顛的跑到小舟那兒,笑眯眯的跟艄公拉關系去了。

蘇默正百無聊賴的坐著,轉頭卻看見老人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怔,隨即也報以一個大大的笑臉。只是這笑臉卻有些作怪,便似小兒輩對著自家年老的長輩似的,嬉戲中帶著哄寵的味道,不太正經卻充滿了親情。

老頭兒便笑的更加歡喜,抬手衝他招了招。

蘇默一愣,隨即大大方方起身,走到老者身邊一屁股坐了,歪頭看他:“您老有啥事兒啊?先說好,我很窮的,要想借錢的話,五個大錢以內好商量,超出五個大錢您趁早別開口,免得咱倆都不好意思。”

老頭一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鼻涕的。

蘇默就咕噥了一句,低頭在身上摸了摸,抽出了條手帕幫他擦拭,一邊撇嘴道:“笑點太低了吧,我這可還沒發揮呢。”

他給老者擦拭,純屬一種下意識的行為。後世時,爺爺去世前便是由他照顧的。那時候的爺爺一如眼前這個老者,總是笑眯眯的,半張著的嘴巴裡,缺了好幾顆牙,卻毫不以為意,每天都那麼笑著,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蘇默跟父親的關係極差,差到難以彌合。但是跟爺爺卻是極親,似乎那份父愛盡數轉移到了爺爺身上。

那時候的蘇爺爺便是這樣,笑著笑著就眼淚鼻涕一把,蘇默就拉過他,用手帕幫他擦著,一邊埋怨著。方才那一刻,眼前的老者忽然似乎跟當年的爺爺重合在了一起,讓蘇默想都沒想的,便下意識的做出了動作。

而直到擦了一半,這才猛的省悟過來。只是不過微微一頓,見老頭並沒不喜抗拒,便也順勢幫他拾掇乾淨,又將手帕疊好,塞到袖筒裡。整個動作就那麼自然而然,如同做過千百遍一樣。

對面的老者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欣慰之色,原本眼中的厭惡,也漸漸消退,開始饒有趣味的盯著他看。

而大笑的老者卻笑聲漸熄,就那麼老老實實的坐著任他施為,臉上笑容雖不似方才那麼誇張,但卻多出幾分慈愛寵溺之意,便似看著自家疼愛的孫兒一般,連眼神兒都透著幾分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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