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楊志押送金銀擔 吳用智取生辰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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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軍漢道:“趁早不走,日裡熱時走不得,卻打我們!”楊志大罵道:“你們省得甚麼!”拿了藤條要打。

眾軍忍氣吞聲,只得睡了。當日直到辰牌時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飯走。一路上趕打著,不許投涼處歇。

那十一個廂禁軍口裡喃喃吶吶地怨悵;兩個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管聽了,也不著意,心內自惱他。

話休絮煩。似此行了十四五日,那十四個人沒一個不怨悵楊志。當日客店裡辰牌時分慢慢地打火吃了早飯行,正是六月初四日時節,天氣未及晌午,一輪紅日當天,沒半點雲彩,其日十分大熱,當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嶇小徑,南山北嶺,卻監著那十一個軍漢。約行了二十餘裡路程,那軍人們思量要去柳陰樹下歇涼,被楊志拿著藤條打將來,喝道:“快走!教你早歇!”眾軍人看那天時,四下裡無半點雲彩,其實那熱不可當。楊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裡行。看看日色當午,那石頭上熱了腳疼,走不得。眾軍漢道:“這般天氣熱,兀的不曬殺人!”楊志喝著軍漢道:“快走!趕過前面岡子去,卻再理會。”正行之間,前面迎著那土岡子。一行十五人奔土岡子來,歇下擔仗,十四人都去松林樹下睡倒了。

楊志說道:“苦也!這裡是甚麼去處,你們卻在這裡歇涼!起來快走!”眾軍漢道:“你便剁做我七八段也是去不得了!”楊志拿起藤條,劈頭劈腦打去。打得這個起來,那個睡倒,楊志無可奈何。只見兩個虞候和老都管氣喘急急,也巴到岡子上松樹下坐下喘氣。看這楊志打那軍健,老都管見了,說道:“提轄!端的熱了走不得!休見他罪過!”楊志道:“都管,你不知。這裡是強人出沒的去處,地名叫做黃泥岡,閒常太平時節,白日裡兀自出來劫人,休道是這般光景。誰敢在這裡停腳!”兩個虞候聽楊志說了,便道:“我見你說好幾遍了,只管把這話來驚嚇人!”老都管道:“權且教他們眾人歇一歇,略過日中行,如何?”

楊志道:“你也沒分曉了!如何使得?這裡下岡子去,兀自有七八裡沒人家。甚麼去處。敢在此歇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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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趕他眾人先走。”楊志拿著藤條,喝道:“一個不走的吃他二十棍!”眾軍漢一齊叫將起來。數內一個分說道:“提轄,我們挑著百十斤擔子,須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當人!便是留守相公自來監押時,也容我們說一句。你好不知疼癢!只顧逞辯!”

楊志罵道:“這畜生不慪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條,劈臉又打去。

老都管喝道:“楊提轄!且住!你聽我說。我在東京太師府裡做公時,門下軍官見了無千無萬,都向著我喏喏連聲。不是我口淺,量你是個遭死的軍人,相公可憐,抬舉你做個提轄,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職,直恁地逞能!休說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莊一個老的,也合依我勸一勸!只顧把他們打,是何看待!”

楊志道:“都管,你須是城市裡人,生長在相府裡,那裡知道途路上千難萬難!”

老都管道:“四川,兩廣,也曾去來,不曾見你這般賣弄!”

楊志道:“如今須不比太平時節。”

都管道:“你說這話該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楊志卻待要回言,只見對面松林裡影著一個人在那裡舒頭探腦價望。楊志道:“俺說甚麼,兀的不是歹人來了!”撇下藤條,拿了朴刀,趕入松林裡來,喝一聲道:“你這廝好大膽!怎敢看俺的行貨!”趕來看時,只見松林裡一字兒擺著七輛江州車兒;六個人,脫得赤條條的,在那裡乘涼;一個鬢邊老大一搭硃砂記,拿著一條朴刀。見楊志趕入來,七個人齊叫一聲“阿也,”都跳起來。楊志喝道:“你等是甚麼人?”

那七人道:“你是甚麼人?”楊志道:“你等小本經紀人,偏俺有大本錢?”那七人問道:“你顛倒問!我等是小本經紀,那裡有錢與你!”楊志又問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販棗子上東京去;路途打從這裡經過,聽得多人說這裡黃泥岡上時常有賊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頭自道:‘我七個只有些棗子,別無甚財務,只顧過岡子來。’上得岡子,當不過這熱,權且在這林子裡歇一歇,待晚涼了行,只聽有人上岡子來。我們只怕是歹人,因此使這個兄弟出來看一看。”楊志道:“原來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卻才見你們窺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趕來看一看。”那七個人道:“客官請幾個棗子了去。”楊志道:“不必。”提了朴刀再回擔邊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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