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一陣巨大的衝擊波擊中了身體，所有玩家都不由得感到自己的精神一震，變得恍忽起來。眼前像是飛舞著一千只蝴蝶，混亂繽紛的光塊刺激著人的知覺，一切都在扭曲破碎，一切都變得如同夢境般光怪陸離。

接著就是無盡的眩暈，身上好像有什麼正在抽離，但是這種抽離感並沒有給人帶來不適，反而讓這些人覺得無比輕鬆，無比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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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跟了自己很久的沉痾頑疾被一次性治療好了一般，忽然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舒服的。

林楸璟和白水水還在想著舒沐嫻能去哪裡，發生這樣的變化和舒沐嫻與夏澤一定有關係，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兩個人現在怎麼樣了。他們自己連挪動身體都很難做到，更別提要去找別人了。

怎麼找，去哪裡找？這都是問題，更何況他們現在自身難保，哪裡還能有餘力去顧及別人。

倒是林楸璟還算冷靜，知道要留下來一點點東西，趁著自己還能勉強擁有一點神志，他留下來了自己在脖子上戴了很久的項鍊。

假如夏澤看見自己的這條項鍊大概就能知道自己已經離開這裡了。

白水水也有樣學樣，將自己手上的鐲子摘了下來，和林楸景的項鍊放在一起，而庭鶴則是留下了他手上的戒指。

可惜夏澤現在沒有心思在裡面，別人都感覺很痛苦，但是他卻覺得自己身上前所未有的輕鬆，此刻他在遊戲裡面跑著，想要找到舒沐嫻的所在，他知道舒沐嫻不會讓別人受傷，可是為了不讓別人受傷，她對自己還不知道能做出來什麼事來。

他在遊戲裡面急速奔跑，夏澤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努力過，雙腿已經累得失去了知覺，只是還在機械地運動。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遊戲世界已經搖搖欲墜，無論哪裡都像是要破碎一般。

遊戲大廳逐漸湮滅，周圍的場景就像是加了一層黑白濾鏡一般在慢慢褪色，定格成一副靜止的黑白畫。

連他們一起待過的公會大樓也變成了紙上的畫，不能靠近，屬於他們的回憶在逐漸變得扁平，隨後消失再也不能讓他們走進去。

住過的公寓樓、走過的路、街邊的小攤，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風中的灰盡，褪色然後被卷走，夏澤只好一步步後退，最終退回了自己一開始跑出來的那棟小樓，退回了自己住了這樣唱時間的地方。

後院的山茶花還生長著綠色的葉子，其實夏澤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種下去的這些東西說白了也不過就是一堆資料罷了，可是他仍舊在上面付出了自己的心血和精力，他曾經在這裡等了舒沐嫻很長時間，在遊戲的終末，他又坐在這裡，等著一個遲遲不肯出現的人。

如果舒沐嫻就這樣將自己留在原地，獨自赴險，夏澤覺得自己不要原諒她。

但是如果她願意在此時出現跟自己見面的話他也不是不可以再考慮考慮。

不管怎麼樣，只要舒沐嫻還能活著就好。

舒沐嫻當然還活著，只是現在有點複雜。

她太著急了，忘了一件事，她和夏澤還有一點事情沒處理呢。

她現在是佔據了夏澤的身份，這個身份的交換說不定會鬧出來什麼麻煩事，在徹底從遊戲離開之前她要把兩個人的身份換回來。

首先就要讓夏澤成為一個標準的玩家，她又回到了那個空間，現在她確實拿到了在這個遊戲裡面最高級的權力，好不誇張地說，此刻舒沐嫻就是這個遊戲世界裡面上帝一般的存在。

她想要怎麼做就能怎麼做。

可是她絲毫沒有動心，只是靠著自己的感應在眾多資料裡面尋找著屬於夏澤和自己的。

當她再次去找的時候才知道那些自己要找的東西有多麼顯眼，那一串屬於夏澤的資料裡面被人輸入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舒沐嫻三個字和夏澤糾纏在一起，就好像他們既定的命運一樣。

不知道這是誰做的，還真是有點浪漫。

夏澤感覺自己漸漸感受到一陣眩暈，可是舒沐嫻還沒有回來。

看來他們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嗎？他在最後有意識的那一秒那樣想著，可是直到他閉上眼睛，他想要見到的那個人也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夏澤沒想到自己還能有睜開眼睛的一天。

“你終於醒了。”坐在夏澤身邊的這個人看上去有點眼熟，只是夏澤還沉浸在剛醒來的懵懂之中，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眼前並不是自己看了很久的房間的模樣。空氣中的消毒水味兒和身上的病號服都在告訴他這是一個什麼地方，只是夏澤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感覺自己是在找什麼人，可是究竟在找誰卻想不起來了。

只是心中還有個聲音在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她，不然他一定會後悔的。

可是夏澤連那個人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林楸璟在一邊把玩著手裡的蘋果，紅彤彤的蘋果被他在雙手之間拋來拋去。

“你感覺怎麼樣？”

夏澤搖搖頭。

實際上，他雖然覺得眼前的人很眼熟，可是並不能想起來這個人究竟是誰，只不過聽口氣覺得這人曾經和自己很熟罷了。

林楸景也笑了：“你恐怕在想我究竟是誰，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我和你是認識的，我們在履歷上從來沒有任何交叉點，以前也從來沒有見過面。但是我知道我認識你，在我的記憶裡，也只是在我的記憶裡面，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是過命的交情了。”

見夏澤還是懵懂，林楸景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剛醒來的時候情況也並不比夏澤好到哪裡去，那種現實和虛擬世界的交錯混亂感太強烈，以至於他好久都不能讓自己適應已經能夠不用去想怎麼活下去的生活。

他已經踏進了現實社會，離開了那個詭異而又驚悚的遊戲，原本這樣普通的一句話、一個簡單的事實，林楸景卻花了很長時間來說服自己去相信。

停留在身體裡的警覺的本能讓他好久都不能好好睡覺，不過好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

林楸景挑挑眉，看來不愧是夏澤，也不愧是遊戲中頂尖的玩家，不過是點撥幾句這就能和自己已知的資訊聯絡起來，在腦海裡勾勒出來事情的大致輪廓了。

“林楸景，”夏澤忽然問道，“舒沐嫻在哪裡。”

這個問題的答桉註定只能是沉默，因為林楸景也不知道。

他醒過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醫院裡，周圍的人說他是突然在出差的時候暈倒被送進了這個醫院，奇怪的是，醫院並沒有聯絡到他的家人，似乎也沒有人找過他。

而他在醒來之後轉了一圈整個醫院，在這裡發現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包括庭鶴和白水水。

這兩個人還在一個病房裡面，聽說好像是外地來旅遊的一對兒情侶，遇到車禍，一直昏迷不醒，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隨後林楸景就看到了夏澤。

“我覺得你也很快會醒過來，就沒事兒跑過來看上兩眼，你看，你這不就醒了麼。”

他咬了一口蘋果，脆甜多汁，這才是吃飯的感覺，不是在遊戲裡面。

“舒沐嫻不在這裡嗎？”夏澤平靜道。

林楸景搖搖頭，實際上他並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些人都被湊到了同一家醫院，這家醫院根據他的探查，也並不是多麼有名的醫院，甚至只是一家私立的，在聯絡不上任何人的親屬的情況下，醫院居然有能力養活這樣多沒有人繳納費用的病人，也是很令人覺得驚奇。

不知道這個醫院的財政來源是什麼。

“舒沐嫻可能不在這個醫院，也有可能是在不同的樓，畢竟我也不能保證已經看過了這家醫院的每一處地方。”

更大的可能性他們沒有說，但是彼此心照不宣。

舒沐嫻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她誕生於遊戲，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屬於她的身體，所以林楸景怎麼會在這裡看見她呢？

很有可能她還留在遊戲中沒有出來，他們不知道如何進入遊戲，就像他們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出來的一樣，如果舒沐嫻真的還留在遊戲中的話，恐怕夏澤此生都無法與她再次相見了。

“沒有關係，”夏澤對著林楸景說道，“我能感覺到她就在我身邊，所以沒有關係，我總會找到她的，我已經找了她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次絕對不會再讓她走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