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染所幸把心一橫，另一只抱著耶律璟腰的手微微放鬆，將整個身子都傾了出去。這一次她終於可以碰得到蕭衡，雖只是一點，但蕭衡當即握住了她的指尖。

觸手的，是沁出在掌心的冷汗。

蕭衡難得對她露出了安慰般的笑容，在慕子染的記憶中，就是在這生死的一瞬間，她第一次看到了蕭衡的笑容。

“放心，我抓住你了。”

這一句簡單卻又能帶給她安全感的話，在往後的許許多多年，總會時刻縈繞在她的耳邊，其中蘊含著的力量，彷彿能支撐一個身心俱疲的人，繼續前行下去，堅持下去。

突然又一聲嘶鳴，烏樂前仰後翻的再度鉚足了全力，顛簸之下二人才握在一起的手又霎時分開。

這一次無論蕭衡再多努力的加快，都有一段距離，如何也接近不了慕子染半分。

“蕭衡，快看前面！”

司徒逸辰騎著耶律齊的馬追在蕭衡身後，他臉色煞白著指著前方，朝蕭衡高聲喊叫著。

蕭衡這才把眼睛從身前移開，往遠處一瞥，瞳孔霎時緊縮，他大睜著雙眼，驚恐的發現前方早已無路可走，只剩下一處斷崖，密佈著藤蔓與岩石。

“當心！”

蕭衡只覺得自己如今異常的無能為力，好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場慘劇發生一般。

耶律璟也發現了即將面臨的絕境，但他如何去勒馬都不過是徒勞一般，他開始緊張的渾身顫慄卻仍舊拼命忍住不驚叫出來。

只是那慘白發顫的嘴唇，毫不掩飾的表露出，耶律璟此刻也是極度的害怕。

慕子染被蕭衡的一聲“當心”驚道，她這才慢慢的回過頭去，然而此時距離崖邊已沒有多遠。

“是我沒用，如今也連累惠嬪你了。”

在這種時刻，耶律璟還是高聲向身後的慕子染喊著，他緊緊的握住慕子染環在他腰上的手。這樣小的年歲，卻比很多人都要臨危不懼，沉著冷靜。

但是在這等危急時刻，慕子染卻好像什麼都不怕也不再驚恐萬狀，她看了看不過十多歲年紀的嫡王子，再回頭看了看奮力直追的蕭衡。

最後看到的便是已然盡在咫尺的懸崖，慕子染當即下了決心，她沒有片刻的猶豫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將耶律璟推下了馬背。

而這時他們已到了崖邊，烏樂又是一聲長嘶，高高的揚起的前蹄，慕子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緊緊的抱住它的脖子。

但僅憑藉她第一次騎馬的經驗，又如何能抵抗的住發狂受驚的馬，在奮力一甩後，慕子染只覺得自己一個脫手，輕飄飄的凌空而起。

再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滾了幾下後，只覺得五臟像是移位一般痛處，她捂著胸口，吐出了一口鮮血。

剛睜開眼，只覺一片陰影籠罩而下，是高高抬起前蹄的烏樂，而那兩隻馬蹄，眼看著就要踩在慕子染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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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望的閉上眼，在這一瞬間，只想要死亡來得更快更沒有痛處一些。

蕭衡再也來不及多想，在同一時刻撂下馬韁飛身而起，直嚮慕子染撲去。

居於身下的慕子染眼皮輕顫，只覺得自己被完全保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而想象力那致命的一擊，卻是遲遲未來。

她迷茫的睜開了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蕭衡那蒼白的臉，這一刻，好像時間的流逝變得異常緩慢。

她眼睜睜的目睹了兩隻馬蹄高高的舉起，再一點一點落在，重重的踩在了蕭衡的脊背之上。

支撐住身體的手肘猛地一顫，在沒有青草覆蓋的地上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蕭衡的瞳孔瞬間痛苦的收縮，身形一抖，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落在了慕子染的肩頭。

她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的一切都在放慢，清楚的看到滴滴血珠如霧一般落在面上，一片溫熱。

一兩滴淚水順著眼角滑下，慕子染想尖叫，想吶喊，卻發現連對聲音的控制也失去了，她緊緊攥住蕭衡的衣衫，感受到他的頭無力的垂在自己頸窩，好像連呼吸也停滯而住。

慕子染頹然的張了張口，搖晃著蕭衡，他卻再也沒有了半分動靜。

就在這時，受了驚的馬像是把地上的兩人當成草芥一般，紅著眼就又要往她們身上踩下去，慕子染來不及多想，也顧不得自己墜馬時的傷痛，咬著牙抱緊沒有意識的蕭衡奮力往旁邊滾去。

說時遲那時快，司徒逸辰這時也跳下馬趕了過來，使出全力拉住馬脖子上的韁繩便往一旁拖拽。

著才讓馬蹄再度落空在別處，可鉚足全力的一踏，讓原本就毫無支撐斷裂而成且長長伸出的懸崖抖了一抖，沙土混著石子噼裡啪啦的落到了低下。

如今已處在最邊上的慕子染不住的喘著氣，胸腔劇烈起伏，搖了搖蕭衡，還是沒有半點回應。

吸了吸鼻子，她將頭偏著往下看去，這一看，便讓人兩腿發軟。

崖壁上滿是藤蔓，還生長著幾顆形態怪異的樹枝，伸展而出，疏疏落落，自縫隙間可以看到山間嵐霧漂浮，深不見底。

貼著地面的耳朵，依稀還能聽到急促的水流之聲。

若是掉下去，只怕比命喪馬蹄之下還要了無生機吧。慕子染心想，至少後者還能留個全屍，不用成為個谷底孤魂，屍骨全無。

這樣想著，她慢慢的撐起身子，抓著蕭衡，一點一點往裡挪動。

另一邊，司徒逸辰則繼續在和烏樂較勁。

烏樂不斷的掙扎著，踩踏著，甚至要往司徒逸辰身上蹄，鬧出了極大的動靜，司徒逸辰到底也是身手靈活，一次次的躲過，半點也不曾傷到。

最後見實在沒有辦法，司徒逸辰也不知從身上何處變出了個銀針，對著馬頸的某個穴位扎了下去，一聲驚叫之下，烏樂還是慢慢癱倒在地，喘著粗氣，頹然睜著眼動彈不得。

司徒逸辰抹了抹額上的汗，衝著慕子染報以一個安慰般的笑，又看了眼傷勢頗重的蕭衡，乾淨快步往那二人身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