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那塊匾額。
坤寧宮三個燙金大字於明黃色的燈火搖曳照射下,額外輝煌耀目,僅僅遠觀一眼,都能料想到,其中該是怎樣的富麗堂皇。
茜紅色的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氣氛,宮殿金頂之上,繪著各種各樣的花鳥圖樣,色彩斑斕。
地上鋪著的竟是些名貴錦織緞繡成的地毯,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錦被繡衾,簾鉤上還掛著小小的香囊,散著淡淡的幽香。
兩名宮婢掀簾而出,手上捧著雕刻牡丹花紋的金盆與真絲繡成的手帕,盆中是潔白的牛乳上浮新鮮花瓣,一旁漱口用的鹽水,細看那杯,竟也是價值連城的墨玉製成。
景柔嘉方才洗漱完,卸下了白日裡繁複厚重的鳳袍與牡丹髻,三千青絲隨意的披在身後,撩起幾縷一金簪鬆鬆挽起,面上不施粉黛,少了幾分莊嚴華貴,多了幾絲嫵媚溫柔。
此刻的她身著一硃砂正紅的紗衣,她慵懶的躺在軟塌之上,鳳眸半闔,頗有種媚眼如絲的意味。
身旁兩個宮婢手持團扇不停地替她扇著涼,寢殿正中也放著滿桶的冰塊,桌上置著有水晶葡萄,進貢而來的哈密瓜等,也盡是冰鎮過後才能端上。
後宮之中,只怕再也找不出比坤寧宮還清涼的地方了。
“今日裡因著天氣免了晨昏定省,卻也不能不對大小事宜瞭然於心,說罷,最近那群閒不住的妃子,都整出了些什麼事來?”
慵懶著調子,景柔嘉白皙纖長的手指捻起一顆冰鎮的葡萄送入口中,細細一咬竟還含著些冰渣,酸甜可口,頃刻便解去了一身的疲乏。
身前的秋蘭福了福身,低眉順眼的恭聲道:
“回皇后娘娘的話,暑氣逼人,縱使不外出走動只待在自己宮中也是汗流浹背,更莫說同尋常一般攪風攪雨了,大家相安無事,也還算得上是太平。”
“哦?”拖起的長音,景柔嘉挑起一雙細長飛入鬢中的遠山眉,不屑的嗤笑一聲,難以置信道:
“本宮竟不知,這後宮還有能稱之為太平的一日,只怕也都是些表象,實則暗藏洶湧,刀光劍影一個不落吧。”
秋蘭展顏一笑,復又屈了屈膝蓋,奉承道:“娘娘不愧是娘娘,在坤寧宮中足不出戶便對一切瞭如指掌,運籌帷幄。”
“莫要再耍貧嘴了,快些將事情講予本宮聽。”景柔嘉方才還笑著的面孔頃刻間便垮了下了,蹙了蹙眉,不耐煩道。
“是。”秋蘭心中一凜,趕忙嚴肅起來,說道:
“近日最多動靜的有二人,其一是臨仙閣的阮氏,自打丞相前朝立了大功,連帶著那阮文君也一夕之間被封了元婕妤,更是獨得皇上恩寵,頗有剛入宮時的勢頭。”
“呵。”景柔嘉冷笑一聲,撫著剛繪出的蔻丹,徐徐道:“連你也說,如同剛入宮時一般,想當初她七日連寵,之後還不是照樣被拋諸腦後。”
想到這裡,她心中只覺得無比暢快,眼神斜斜的朝秋蘭一瞥,繼續說:
“皇上不過是看在阮丞相的面上,才給阮文君些寵愛罷了,說到底也不過是做給人看,不出幾日,也該淡下去了,根本不足為懼。”
打了個呵欠,接過一旁侍女奉上的花果茶,輕啜一口,眼眸未抬的問道:
“那第二個,不出本宮意料,該是絳雪軒那位吧。”
本又想一番吹噓奉承,但想到剛才已惹得皇后不悅,這次吸取了教訓後便將幾欲出口的溢美之詞吞入肚中,點了點頭,直截了當道:
“皇后娘娘猜的不錯,若說起這位惠嬪,她的種種事端可比臨仙閣那位有看頭許多了。”
“除了在御書房外淋雨鬧了半日,讓李德全也頭疼不已,還有何新鮮事?”
說起此事,她便想到了那日任她如何也換不來楚越宸如往常一般的心疼憐惜,甚至連見一面都不願,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歡喜。
“看來潑天的榮寵也有耗盡的一天,今後那自命清高不凡的慕子染,只怕是神氣不起來了呢。”
掩唇嬌笑,景柔嘉的臉再時明時暗的燈火中,顯得越發詭譎難測起來。
“那惠嬪自御書房前一鬧,因淋了雨足足昏睡了三日有餘,這三日裡可是發生了一樁奇事。
從前自浣衣局中調來的杏紅竟溺斃在那人煙罕至的荷花池中,聽人說,死相還是十分駭人呢。”
景柔嘉的臉上有片刻的失神,呈現出極為複雜,紛擾不清的神態模樣來。深深的蹙著眉,思慮了半晌,才恢復如常,抬起眸子,輕嗽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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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記得那杏紅不是前幾日才繡了個香囊給皇上,還大獲讚賞嗎,如何短短幾日,便遭逢如此變故?”
秋蘭壓低了聲音,道:
“不說這香囊還好,據奴婢聽來的可靠消息,先前惠嬪與皇上大鬧的那一場好像就是由這香囊所引發,這樣看來,如說惠嬪懷恨在心借個奴婢發洩,也不是沒有可能……”
“胡說!”景柔嘉橫了她一眼,斥責道:
“本宮告訴過你幾遍,未證實的猜想在心中想想變好,即便在坤寧宮中也不得亂說,若是養成了習慣,保不齊在外脫口,橫生枝節,給本宮惹事!”
“奴婢知錯了。”秋蘭怯怯的垂下頭去,不敢再看景柔嘉一眼。
沉聲嘆了口氣,景柔嘉換了個輕鬆些的姿勢,斜倚在軟墊上,擺了擺手,語氣比方才稍平和些,道:“罷了,你記住了便好,之後呢,之後又如何?”
見景柔嘉這般問詢,秋蘭才敢繼續開口,語氣間卻多了幾分謹慎,道:
“咱們皇上到底是愛才的,想那孫氏不過也就是一寡婦,卻因一手精妙絕倫的繡工被封了個女官當。
原本也是要將杏紅提拔至御繡房中,只可惜杏紅福薄,連聖旨也未接到,就死在了碧波亭旁的荷花池中……”
撇了撇嘴,秋蘭抬眼看著景柔嘉的神色,還是不明所以的微怔,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