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四五 唯有功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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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泰嘆息一聲,說:“先汗留下的親族僕役之中,能追隨我與額哲到這裡的,也就只有你塔圖克了,想不到為此竟讓您成了喇嘛。”

“當喇嘛沒有什麼不好的,當年若非您的恩典,塔圖克全族早就成了莽古爾泰刀下的冤魂了,塔圖克是您和額哲大汗的忠誠僕從,不是先汗的更不是其他人的。”塔圖克俯首說道。

蘇泰自然知道這話的意思,她可與北府那邊的聯絡,一開始是透過扎魯特汗,後來內奇去了朝鮮,而科爾沁人又不忠誠,塔圖克自願成為了喇嘛,為她與北府的聯絡犧牲了很多,這些年,北府和東虜也在拉攏他,但塔圖克一直堅定不移的站在自己這邊。

“有一件事,關乎我和額哲的命運,您作為額哲的老師,我最信賴的人,我想聽一聽您的意見。”蘇泰說道。

塔圖克雙手合十,問:“又到了在北府和清國之間做出選擇的時候了嗎?”

蘇泰微微點頭,儘可能平淡的把皇太極向南京朝廷遜位求和的事情說了一遍,不夾雜任何一點個人情感,也沒有流露任何一絲傾向,只為了讓塔圖克有所判斷。

在蘇泰看來,塔圖克不僅忠心,而且還是一個睿智的人,在她進宮之後,一直是塔圖克在照顧額哲,並且很好的在霸道的東虜與囂張的蒙古各部之間周旋著,而且處置的一直得心應手,更為重要的是,塔圖克身為喇嘛,比自己這個深宮婦人更有條件這個片土地上發生的一切。

塔圖克認真的聽著,在蘇泰說完之後,他陷入了沉思,說:“娘娘,皇太極真是一位雄才英主,只是生不逢時,這不是群雄逐鹿的時代,只是秦王一人獨霸天下的舞臺。”

蘇泰不在乎皇太極是什麼樣的人,即便皇太極如今成了她的男人,她只在乎誰能主導局勢,蘇泰不想為清國的覆滅而陪葬,但如今形勢和幾年前不同了,如今她不僅擁有額哲,還擁有博果爾,兩個都是她的兒子。

“上師,直說了吧,我不想和博果爾一道去南京當人質,更不想讓我們娘仨一起為東虜陪葬。”蘇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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遜位求和的事情,蘇泰感覺成功的希望很高,畢竟這符合雙方的利益,在草原上,面對猛虎的入侵,不同種群的狼也會聯合起來一起應對,大不了打炮猛虎之後再拼個你死我活也就是了,塔圖克聽了蘇泰的話,問:“您心中似有不解之處。”

蘇泰微微點頭,她咬牙說道:“我不想在博果爾和額哲之間做出選擇,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在蘇泰看來,如果遜位求和的事情成了,自己和兒子前去南京做人質,但額哲卻得到了好處,有可能在南京朝廷的扶持下成為一個真正的蒙古大汗,日後繼續成吉思汗的榮光,恢復蒙古時代的偉大,但如果遜位求和失敗了,她與博果爾會無恙,但額哲就永遠作為皇太極的傀儡,生活在金山腳下的苦寒之地。

塔圖克卻是微微搖頭:“娘娘,有一件事您未曾清楚,如果遜位求和真的讓清國和南京聯合起來,就一定是明國的對手嗎,現在的明國可是秦王執政下的明國了,不是以前那個孱弱卻佯裝強大的偽裝者。”

“你的意思是,聯合起來也不是秦王的對手?”蘇泰詫異問道。

塔圖克微微點頭,說:“正是如此,秦王如今擁有三十萬虎賁,隨手可以覆滅清國和南京中的一個,但是卻未曾如此,而是不斷開闢一個又一個戰場,羅剎人、葉爾羌汗國、藏地的反黃教聯盟、張獻忠乃至海上的泰西人,原因很簡單,他從未把清國或者南京朝廷放在眼裡,只是想用更合適的辦法解決他們,一旦他知道兩者在聯合,肯定會改變原來的計劃,我想清國會首當其衝的。”

“未來掌握在秦王手中。”塔圖克毫不猶豫的說道,繼而又說:“您需要做的是在秦王那裡找尋一個位置,其實他一直在給您機會,不然也不會從您這裡獲得清國內部的訊息了。”

蘇泰愣在了那裡,神情有些恍惚,問道:“那......那我把遜位求和的訊息告知秦王如何,這個訊息即便清國的旗主都未曾得知,秦王知道後,一定為記錄我的功績的。”

塔圖克微微點頭:“是一個法子,秦王從您這裡知道這個訊息之後,會興兵討伐清國,如果您和額哲、博果爾有幸在這場戰亂之中活下來的話,以您的功績和秦王的慷慨,三位都不會有性命之憂。”

“僅此而已?”蘇泰問道。

塔圖克點點頭,說:“娘娘,如今已經沒有蒙古了,額哲殿下沒有任何意義,他還與阿布鼐存在爭端,而博果爾是愛新覺羅的後裔,活著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恩典了。”

蘇泰一時覺得無力,這個結局是那麼的卑微,蘇泰甚至感覺,即便自己什麼不做,孫伯綸也會放過自己,畢竟有淑濟的情分在。

“沒有更好的結局了嗎?”蘇泰問道。

塔圖克微微搖頭,說:“您尚在畏首畏尾,而且還想兩面下注,不會再有更好的結局了。”

“那如果......如果我也願意為此搏一搏呢?”蘇泰攥緊拳頭,認真的問道。

塔圖克微微搖頭:“娘娘,您至少得讓我知道,您究竟想要什麼,有一件事您得清楚,你我都只是這副棋盤上的棋子,有些東西,無論如何努力,都是得不到的,過度的渴求甚至會引來殺身之禍。”

蘇泰聽了塔圖克這話,知道自己許多設想更類似於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她認真考慮之後說:“我想讓額哲擁有不低於阿布鼐的權柄和地位,至於博果爾,我希望他能自由的享受榮華富貴,而不是像多鐸那樣被幽禁在某個鬼地方,為了他們,我願意付出一切。”

塔圖克聽了這話,微笑說道:“您一如既往的強勢而富有野心,雖然這兩個條件有些苛刻,但並非沒有操作空間。”

“煩請上師指點!”蘇泰有些激動的問道,但是因為有四個外人在場,她不敢有所逾越。

塔圖克雙手合十,說:“秦王是個慷慨的人,但並不是對任何人都這樣,他的慷慨只獎勵給一種人,那就是為他建立功勳的人,無論這個人出身是多麼的卑微,無論這個人是否曾經與他為敵,功勳都可以消弭他的罪過,帶來富貴榮華,娘娘,您也不例外。”

“我把訊息告知他,這不是功勳嗎?”蘇泰問道。

塔圖克笑道:“是的,但是太小了,這件事就好比山中的一匹優良野馬,您告訴秦王這個訊息是一種功勳,抓來野馬是一種功勳,但最大的功勳是抓住它,馴服它!”

“抓住它,馴服它!”蘇泰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邊,微微搖頭,仍舊不解其意。

“它是誰?”蘇泰又問。

塔圖克雙手合十,淡淡說道:“是某個執掌乾坤的雄主,當然也可以是他手中的帝國。”

蘇泰美麗的眸子忽然展開,眼睛看向東面,恍然大悟,她淡淡說道:“我會抓住機會,感謝你,塔圖克,我與額哲不會忘記你的。”

塔圖克微微一笑,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坐在了那裡,嘴裡唸唸有詞。

蘇泰從殿內出來,看著房梁上和來往的太監宮女身上都系著白布,她問道:“我記得皇后娘娘要帶諸妃前往陵寢祭奠,對嗎?”

貼身的宮女回答道:“是的,聽說不僅諸位娘娘去,就連百官的夫人、福晉都是要去呢。”

蘇泰微微點頭,繼而說道:“我記得去年皇上賞賜給我了一株百年老參,據說有四百多年了,你去庫裡找來,去贈予尚書洪承疇大人。”

“娘娘,那可是.......。”宮女有些不樂意了,蘇泰又說:“他定然是不收的,你便說,請他替我為宸妃寫一篇祭文。”

“娘娘,奴婢聽說,范文程大人的文采是極好的,幾個王爺家的福晉都是請的他寫祭文呢,範先生也樂意幫忙的。”宮女道。

“讓你去,便去,休要囉嗦。”蘇泰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宮女不再敢於遲疑,連忙去了。

遼南,長生島。

這個後世被命名為長興島的島嶼是長江以北最大的島嶼,整個島嶼像是一個斜著放的花生,東西近六十裡,南北寬二十裡,島上地勢呈現丘陵,西部最高,中東部低,東部還有一片土地適合種植糧食。

到了崇禎十四年的時候,島上還有幾個莊子和漢軍旗的二百多人馬,但是隨著海邊越來越頻繁的出現雙桅縱帆船的身影,所有兵馬就撤往了復州城中,這個島一時成了無人地帶。

三月,萬物復甦,老六含著草根,手裡提著鞭子,坐在長生島最高的塔山山頂,而在他的身後是一百多個正在挖土鑿石的漢子。

當初老六用幾塊鹹魚從鰲拜手裡獲得了尚可喜的真實身份,並且協助士兵抓住了尚可喜,但幾個人出手,功勞被分薄了不少,當被問及是怎麼看出尚可喜的時候,老六自然供出阿拜,卻發現那個傢伙已經逃走了,如此一來,老六沒有獲得像黃德那樣的大功,成為勞改營的營頭,但是也得了不少銀錢,還分了百畝的土地,成了勞改隊的隊頭,他身後這支勞改隊都是重刑犯,有些是復州、金州、旅順等地抓來的東虜和漢軍旗中的老兵和軍官,而有些則是從山東調來的死刑犯,老六身材高大,出手又狠,也就震懾住了他們。

五日之前,老六從不死軍一個參謀官手裡接了活兒,在塔山頂修建一個墩臺,用來監視島嶼的東面和北面,事實證明,這裡確實能夠做到,不然也不會留有毛文龍時代留下的石牆遺蹟。

“老六,過來!”一個年輕人招呼了一聲,老六連忙趕了過去。

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卻是一個千總,聽人說是一個叫做講武堂地方出來的,那裡的人都是秦王的學生,年輕人叫方天華,據說還和朝中某位大人物有些關係,當然,這些在戰場上不作數,讓人畏懼的是他麾下有五十兵馬,對勞改隊所有人都有生殺予奪的大權。

方天華指了指圍牆裡面一個天然的淺坑,說:“那裡,讓人挖深一些,一丈三尺深,兩丈見方,用作蓄水池,知道嗎?”

老六嘿嘿一笑,說:“方大人放心,這活兒小人在小黑山幹過一回,是不是再讓人用馬騾運些淤泥、沙子、燒些石灰帶上來,石頭沏好之後,用水泥抹一遍,對吧!”

“行啊,這個傢伙懂的越來越多了,就是這麼辦。”方天華笑著拍拍老六的肩膀。

在勞改營中,老六已經算是老把式了,他既明白上司的意圖,又能管理好麾下那支隊伍,他手中的皮鞭只需要向剛來的不安分的新人揮舞,只要跟著他超過半個月,這些人就會服服帖帖的幹活,老六最厲害的本事是讓重刑犯們瞭解勞改營的政策,並且相信,方天華說,老六能給勞改犯們希望。

兩個月的時間,一百二十人的勞改犯在黑山之頂建造了一個小型的堡壘,胸前、壕溝、柵欄齊備,還有一個墩臺,一個能讓三百人飲用兩個月的蓄水池,還有儲存了罐頭、鹹肉和糧食的倉庫,如今他們又在山下的海邊修築了一個營地,三排原木打造的房子,伙房和浴室,還有一個小碼頭,在山上堡壘上的蓄水池和倉庫可以使用之後,不斷有精悍的分遣隊來到這裡,他們乘坐漁船、沙船或者什麼東西,沿著海岸線向北,進入從復州、蓋州一線上岸,執行騷擾、破襲、暗殺等任務,每次回來都會在這裡休整、補充人員,而帶回來的除了金銀就是人頭,多半是東虜的,還有蒙古人的。

老六最佩服的是被稱之為神槍手的小隊,他們隊伍只有兩三個,每個人都有兩長一短三杆火銃,這些人可以攜帶吃食潛入復州一個月甚至更長,用手裡火銃,在一百五十步甚至更遠的地方打死敵人,唯一可惜的是,他們很少取回來頭顱,但他們的目標卻都是額真一類的貴人,至少也得是白甲兵。

“六爺你幫俺看看,俺減了多少了?”一個剛吃完飯的傢伙坐在了老六面前,問道。

這個矮壯的光頭是個徹徹底底的東虜,滿洲正紅旗的餘丁,在港口被抓來的,判了二十五年的勞改,平日裡表現不錯,連鐐銬都是去了,當初聽說來長生島這種危險的地方來幹活能減刑,主動來的。

“拔海,你減了四個月的刑了。”老六翻看一個冊子,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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