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狠狠地瞪了葉疏白一眼, 要不是現在正在架幹正事,她都掄起龍骨魔杖往這男人腦袋上砸了。
回家再跟你算賬!
上玄仙尊此刻跪倒在地,身上的修為隨著丹田處的那個血洞不斷流失,臉色慘白不像人。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輸。
明明曾注視了葉疏白數百年, 上玄仙尊比誰都清楚這個後輩的實力是什麼樣, 不過是個剛飛昇的年輕人罷了,需歷更多的磨練才成大道。
“為什麼……”上玄仙尊緩緩抬起頭, 眼中再無平素的鎮定無瀾, 幾乎咬牙切齒:“你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溫雲看了一眼, 沒回答這問題,反而恍然:“啊,你不說話我都差點忘了補刀。”
上玄仙尊:“……”
葉疏白:“……”
倒不必這樣特意把“補刀”一詞說來扎人心。
上玄仙尊此刻被溫雲的空間法則禁錮著無法動彈,那股玄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將死死地束縛著, 更可怕的是, 察覺到自己身體正在流逝的不但鮮血與修為,更多的竟是壽元!
仙境大雖已成為仙, 但不代表壽元就是無止境的, 們會隕落歸塵的那一天, 否則從萬界闢之初算來, 這無止境的歲月長河所留下來的仙境強者, 絕不會只剩這寥寥幾人。
上玄仙尊只不過活了上萬年,壽元極長的時間。
然而此刻,一股自踏入這雲島內就縈繞在周身的隱匿力量,終於變明顯了。
“每一瞬都數年的光陰自我身上飛快流逝,難怪方才會同時這麼多劍,原來如此。”上玄仙尊捂著丹田處的傷口,刺目的紅色自的指縫中流, 死死地盯住溫雲,氣息越來越微薄:“原來不是空間法則,是時空。”
“終於對了。”溫雲回之以微笑:“掌控生死的,不止是生死法則,時間。”
她早就計算好了,若葉疏白的法則之力無法勝過上玄,那她便在這座大陣內用時間將其慢慢耗死。
地上的那位仙尊曾是至尊強者,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上玄原本看著年輕的面龐逐漸現了皺紋,而那一頭青絲亦被染上了霜雪,到後面,硬挺著的背變越來越佝僂,在身上的修為跌到飛昇以下時,的壽元終於被消耗殆盡。
上玄似乎終於接受了自己慘敗的事實,面上情變越來越平靜,低頭看著自己佈滿褶皺的,哂笑道:“不過是勝者生,敗者死罷了。今我敗了,可是時間自會證明我的道是正確的,而你們終究會後悔今之舉,畢竟你們毀掉的是天道。”
溫雲垂眸看著地上那人,眼中生不半點憐憫:“你所謂的道,就是將萬界生靈如牲畜般納入自己的掌控底下嗎?”
上玄倒不否認,反問一句:“無災無難,天道公正,何不好?”
“你所謂的公正,便是犧牲無辜之人,去塑造自己要的完美世界嗎?”
上玄身上的氣息已若遊絲,的視線緩緩自溫雲身上移到了遙遠的天穹,在那遠方,彷彿又看到自己苦苦構造了萬年的世界,在那兒,所人都視為至高的天高,都敬畏。
篤定道:“在追求真理的路上,犧牲一部分人是難免的,但世人最終會理解我的。”
溫雲冷冷地看著這人:“好,既然你覺你的完美世界是真,那我便帶你去看一看,你所臆的公正究竟扭曲成了什麼樣。”
她輕輕一揮,三人眼前的畫面驟然一轉,由先前那座荒無一人的雲島變成了繁華熱鬧的城池。
此刻,上玄仙尊身上的修為已近乎於無,而壽元只剩下數。
已成了一個凡人老者了。
溫雲冷漠地看了上玄仙尊一眼:“既然你覺好,那你的餘生便在這裡度過,我們不會干涉,輕便。”
上玄回頭看了眼,卻現溫雲果然已松了施加在身上的空間禁錮,此刻的已行動自如了。
複雜地看了溫雲一眼,最後佝僂著身子,慢慢地朝著城中走去。
葉疏白看著上玄仙尊的背影,遲疑道:“畢竟是仙尊,來多種法門,此番將放走,會不會……”
溫雲古怪地看了葉疏白一眼:“誰說我要把放走?說不干涉,但是不代表我們不監視啊,走,跟上去!”
她隨用龍骨魔杖一點,便輕輕鬆鬆地把兩人的身形氣息都隱匿了。
葉疏白無奈地搖了搖頭,卻是跟在溫雲身後,肩而去。
上玄仙尊站在城中,看到城內秩序井然,商戶行事公道,行人來往禮,原本虛弱到近乎無的氣息都變力了一些。
以往的都是居高臨下地注視這界,只看其大概,卻沒現仔細看來,這世界中的芸芸眾生竟是如此美好。
“我沒錯。”上玄注視著這一切。
這是親創造的世界,是萬界中最美好的一個世界。
然而在繼續往前走去觀察更多的人事時,卻現自己已提不起劍了,而修為消散後,連芥子囊都不,而已蒼老到油盡燈枯的身體,讓連站立都成了問題。
這時,邊上一個擔柴的人湊巧從身邊路過,一段枯木自背上滾落。
上玄正彎腰去撿,然而下一刻,一隻腳便踩在了的上。
背柴的那凡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劈頭蓋臉地罵:“光天化之下,竟然敢偷東西?呔,真是個老不羞!”
上玄仙尊冷冷地望過去,堂堂仙尊何曾受過這樣的恥辱,然而就在將對方抹殺的時候,卻猛地起自己此刻不過是個凡人老頭罷了。
“瞪什麼瞪!要這柴可以,拿錢來買啊!”
上玄仙尊自然是沒錢這種俗物的。
於是那個凡人頓時笑了:“我看你這老頭行蹤鬼祟,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狠狠地在上玄的上踩了兩腳,然後將那根柴禾往後者邊一踢:“我踩了你兩腳,為求公道,賠你根柴,兩清!”
從始至終,沒路人言制止,沒人覺這事不對,更沒話本似的大俠或者善良少女跳來制止。
來來往往的路人用們淡漠的情表明了態度:這一切都是這個世界的常態,要什麼就要拿什麼來換,無論緣由,做了錯事便要受到懲罰,這便是公道。
上玄艱難地站起身,拄著那根柴火一步一步往前。
然而沒過多久,便被巡城的衛兵抓住了。
“你非此城城民,又無來此的文牒,不合規矩,請走吧。”
規矩,對,所的凡人都被那無數的規矩束縛,這才了這座秩然序的大城。
彳亍在城郊的上玄深深地回看了一眼自己親創造的繁華城池,卻見一個煉氣期的修士不熟練地御著法寶往城中飛去,方才將丟來的人卻沒問那個修士要什麼文牒,反而帶領著整座城中的衛兵跪應在城門口,重重叩首迎,那陣勢不像是迎接一個煉氣期的修士,倒像是在迎接某位飛昇大。
是了,在這個世界,修士一言定凡人生死,修士便是凡人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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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玄仙尊眼底掠過一絲複雜。
成為凡人後,整個世界好像都變清晰了。
上玄拄著那段枯木一步一步往前行走,從凡人到修士,從貴族到平民,眾生百態皆納入眼底。
證明自己無錯,證明這世界是對,原來居高臨下看著這一切時一直都這樣,然而當真正踏入這世界成為其中最渺小的存在後,卻現哪裡都不對。
為何父母子女不敢訓斥教導,為父母者懲戒犯錯的幼子,而尚未明是非的幼子哭嚎著點燃一枝香,便請來仙人斬斷父母雙?
為何人人皆淡漠無情,傷者不敢扶,死者無人埋,人人皆道這是做了惡事才會落這般下場,卻不見一人惻隱之心?
為何仙人理所當然接受凡人供奉,而凡人卻不一絲不滿,只毫無怨言地接受仙人的一切安排?
為何這界子民不敢愛不敢恨,凡事都遵循條例規矩,似行屍走肉一般?
為何被斷絕的除去惡念,善意?
為何這世界就如一潭死水,復一不見變化?
……
天邊不知在何時飄起了細細的霽雪,似霧蒙在整座小山村中。
一個斷了只的牛頭少年揹著背篼,慢吞吞地往菜地的方向走。
就在這時,荒草堆中一隻拉住了的腳,把嚇了一大跳。
“啊!你是誰啊!”
現在牛頭少年面前的是個枯瘦不見人形的老者,的聲音澀啞,若不是清晨的山村寂靜,恐怕連在說什麼都聽不清。
那垂死的老者拉著這少年,顫聲問:“你……你覺天道公正嗎?”
這一路,逢人便問這問題,這已是第千次了。
牛頭少年驚了驚,倒是第一次被問到這樣的問題,若是在往常定要循規蹈矩地說天道公正云云,但是前幾天生的事讓鬱結於胸不抒懷,這會兒飛快地往四周瞥了好幾眼,確定周圍沒人後,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委屈傾——
“公正個鬼!我跟周阿毛了一架,不過推了一下就被斬斷了,踢了我,憑什麼只被斷一根腳趾?要天道真公正,就該斷一隻腳才是!我今天都好了,待會兒就去激揍我一頓,再請仙人來斷的腳!”
牛頭族少年正說著說著,卻現拉著自己腳腕的那只不知何時已松,而那個躺在荒草中的老者睜著一雙眼看著天空,卻是毫無聲息了。
“死了?”
牛頭族少年愣了愣,倒沒害怕,雖然年紀小,卻見過不少做了惡事被仙人斬殺的人,對屍體無畏懼。
少年看著那個老人,嘖了一聲:“你年老無所養,曝屍荒野,生前一定是個大惡人,這才遭了天道的報應!”
,畢竟天道……大部分時候是很公正的嘛。
“壽元耗盡,已死了。”葉疏白注視著下方的情形,輕聲地對溫雲說。
“你說最後知錯了嗎?”溫雲問了一句,不過很快又笑了笑,自言自語地給回答:“不管知不知道錯,不管點是好是壞,只要是傷害到別人了,就該到懲罰,這不是自己所推崇的道嗎?”
葉疏白看向這個被束縛的世界,裡面的人各個都像是被所謂的“規則”,所謂的“天道”給施加了一道枷鎖,不由嘆氣:“這界該怎麼辦?”
溫雲搖了搖頭:“上玄給們灌輸的觀念已成定局,強行改變只會導致整個世界崩潰,這層枷鎖由們自內部破。”
葉疏白了,揚劍輕輕一揮,卻見原本被上玄封禁的蒼穹被這一劍刺穿了小小的縫隙,而天地間的源力此刻循著那縫隙,慢慢地朝著這一界滲入。
底下,某個被困在渡劫境多年的修士忽然抬頭,睜眼驚訝地看向天空,在那裡,們察覺到一股奇異的氣息。
又一個角落,原本正在師父指導下吸取靈力的少女身軀一震,體內竟現了一股玄妙的氣流,卻不是靈力,而是源力。
……
葉疏白輕聲道:“們在過去萬年間皆被困於這一界,若是機緣到了,便看見真正的天了。”
塵埃落定,與溫雲緩步行在北荒境的虛空之中,身畔是黯淡的光點,只寥寥幾界些生靈在其中生存,只是文明早已沒落,更莫談修行了。
溫雲看了一眼周邊,不由嘆息:“我看這些小界裡生機接近於無,怕是上玄為了完成的道,將其界的生靈資源都掠到那一界了。”
葉疏白目光亦是深沉,點頭稱是:“沒錯,否則封閉的一界中,不可現那麼多的種族。”
看到溫雲情些黯然,知道她是在為那些命運被肆意操縱的生靈而難過,心中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將少女的扣在掌心,溫聲安撫:“不必憂心,各人自緣法。”
溫雲默默地往葉疏白那邊瞥去一眼,慢吞吞道:“我倒不是替們憂心,我是在替你擔心。”
葉疏白微怔:“替我擔心何事?”
溫雲淡然地帶著破碎虛空往前,聲音飄飄忽忽地落到葉疏白的耳中。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何時知道前世因果的,葉疏白,我勸你在我們回白雲城之前合理的狡辯臺詞,否則……回去後跪雲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