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追亡逐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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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麼個訊息,酒也喝得不是滋味了。沒一陣,朱廣便告辭離開。那軍營中,士卒團團圍坐,吃肉喝酒,享受著勝仗帶來的福利。朱廣牽著馬,默默地離開軍營,投濮陽城中去。

回到駐地,因幷州狼們立了大功,東郡犒勞,自然也少不了酒食。弟兄們吃喝正歡,沒想到他這麼早就回城,都熱情相邀。

朱廣哪有那興致,獨自回營房,關了門,往那地上一躺,怔怔出神。

一路回來,他想明白一個問題。曹操這麼做,道義上似乎說不通,但實際上,必須這麼做。他也只有幾千人馬,不可能帶著幾千俘虜,且不說隱患,那是幾千張嘴等著吃飯!殘酷自然是殘酷,可亂世啊,人命賤如草,誰也沒奈何。

曹操今時今日,不滿三十歲,便有如此魄力和手段,歷史上他後續發展不是偶然的。不管英雄也好,梟雄也罷,總歸要沾著兩手血腥,踩著累累白骨……

方才夏侯惇說表奏功勞,謀取官職。

官職,要麼?自然是要的。

在漢末,除了實力、聲望、人脈,官職也是很重要的東西。

想那關東軍閥聯合討董,十幾路諸侯裡,有一個白身麼?都是這州牧那刺史,最不濟都是個太守級別的。而後來,在三國亂世中能與天下英雄一爭長短的人,幾乎都參與過鎮壓黃巾和討伐董卓這兩件大事。這就是資本。

所以,節奏暫時是這樣。

繼續參與接下來的黃巾討伐,累積軍功和經驗,還有人脈,這些東西在即將到來的三國亂世是非常重要的。

想來,黃巾平定以後,除授個郡縣官職應該問題不大。黃巾攪亂了大漢諸州,郡縣官員或死或逃,朝廷也需要人。

不管被安排在哪裡,這個官都可以做。不指望赴任的地方會成為自己以後的地盤,但也可以交交朋友,豐富人脈,哪怕將來不作這官,也是一種資歷。有人問起來,哦,原來你參加過平黃巾之戰,在哪裡哪裡打過,有什麼功勞,後來還在何地擔任過何職,有什麼政績。

不至於象二爺三爺那樣,讓人一問,現居何職?馬弓手步弓手……

至於將來具體怎麼發展,確實還沒有一個詳細明確的計劃。也沒有人可以出個主意,諸如先取荊州為家,再取益州成鼎足之勢,“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

走一步看一步吧,成事在天,謀事在人。袁紹曹操這種世家大族的子弟,擁有豐富的資源,廣泛的人脈,所以可以一時竄起而割據州郡。但我也有預知歷史的優勢,超過這個時代的知識,總要拼上一拼,否則豈不白來了這群雄並起的風雲歲月?

在東郡停留一段時間,掃蕩殘餘和流竄的黃巾賊,曹操親眼目睹了幷州狼的驍勇,每每使其作先鋒,無往而不利,用起來簡直太順手了!

曹操注意到,非止朱廣勇武剽悍,他手下那幾個帶隊的也非尋常之輩。假以時日,都是都尉將軍之選。亂世才出英雄,此話果然不假。

在不遠的廣宗,董卓真就一改前任盧植的策略,填平了他挖的壕溝,拆除了他設的障礙,揮軍猛攻廣宗城。

臨陣換帥本來已經是大忌了,董卓改弦更張,更使軍心浮動,再加上他的脾氣……難。

南陽方面,另一路大將朱儁也碰到了硬骨頭,那就是南陽黃巾帥張曼成死後,被推舉出來挑頭的趙弘。

此人頗有些謀略,善用兵,張曼成死後,他擁眾盤踞宛成。朱儁,及荊州刺史徐璆,南陽太守秦頡,近兩萬人馬圍攻,打到現在不克。

但總的來看,黃巾軍已是強弩之末了。只要城一破,就大局可定。

八月,董卓的禍事來了。

廣宗久攻不下,將士們心生怨言,軍心浮動。張梁張寶手裡握著一支強兵,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黃巾於夜間,挑選精壯勇悍之士上千人,偷襲漢軍大營。雖然沒取得輝煌的戰果,卻著實把董卓驚了一跳!次日便拔營後撤,張寶趁勢在城外紮起營寨,與廣宗城互為犄角之勢。

北軍五校的將士們怨恨董卓,傳到朝廷耳朵裡,有人向皇帝劉宏告了刁狀。說董卓還不如盧植呢。盧中郎雖然無功,但至少人家沒折兵馬,董中郎猛攻一氣,廣宗城不見破,倒讓人摸了營。

皇帝大怒!免職,死罪減一等,押回來!

旁邊中常侍問,誰替董卓?

劉宏心想,曹操不是全殲了一股蛾賊麼?他是得勝之師,就跟皇甫嵩會合,一起北上吧!再拿不下廣宗,全都用囚車裝回來!

九月下旬,巨鹿郡。

炎夏已過,秋高氣爽。遼闊的原野上,因戰亂之故,田地無一塊不荒,雜草無一處不盛。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哪怕今年就收拾了黃巾作亂,明年也註定不好過。

遠處傳來蹄聲,不知是何人遊獵郊外?

不一陣,那蹄聲愈響,忽於剎那之間,如山洪噴薄!席捲曠野!大隊的馬軍狂風般刮過,竟帶起草浪滾滾向前。

馬上騎士皆頭裹黃巾,不時回頭張望,緊張和恐懼都寫在臉上。奔騰的洪流中,有一人,面色發白,又眼赤紅,臉上怨毒的神情令人動容,看樣子,應該是位黃巾首領。

馬蹄聲遠去,野草倔強地挺回來,曠野中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可惜,沒過多久,黃潮鋪天蓋地而來!

漫野的黃巾賊如蝗蟲一般吞噬著原野!這明顯不是在進軍,難以計數的黃巾賊毫無隊形章法,很多人甚至拋棄了兵仗,只顧瘋跑逃命。這哪裡還有半點軍隊的樣子?完全就是一群驚恐的羔羊,在逃避狼群的追擊。

狼,還真就來了。

少頃,蹄聲大作,追兵已至!那追騎中持長刀的,不是朱廣是誰?

只不過這回,不再是幷州狼唱獨角戲,董卓從河東帶來的鐵騎與幷州少年們一道,從廣宗一路掩殺至此,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追出了多遠,更不知道一路拋下了多少屍體。大部分騎士都已經將箭射光了,甚至連手裡的刀也感覺不那麼鋒利……

鐵蹄踐踏大地,發出雷鳴般的轟響!

朱廣如無必要,很少揮刀。他斷定,前頭逃走的黃巾馬賊一定護衛著黃巾的某個首領,至少也是個渠帥,甚至有可能是張家兄弟之一,或者更多。

擊殺或者拿住他們,比屠殺這些已經毫無反抗之力的逃兵更有用。但從黃巾營壘和廣宗城裡奔逃的黃巾賊眾實在多得超乎想象。以至於騎兵們縱馬狂奔,一路掩殺,都還不知何時才能衝出這片黃潮。

突然,張遼從身邊竄過,大呼:“往那邊看!”

朱廣順著他竄去的方向一看,果見遠處一彪馬軍離了潰散的人潮,奮力奔逃而去。當時來不及多想,兩腿稍一用力,胯下那匹性情溫順,又極有耐力的青馬彷彿知道主力的心思。將所有的力量都積聚在四條健壯的腿上,跑得四蹄翻飛,很快就超出了同伴和西涼鐵騎。

附近的幷州狼緊緊相隨,而西涼騎士們只顧著屠殺,完全沒有注意到那群小鬼偏離方向。

距離拉近,白羽“嗖嗖”而過,前頭逃竄的黃巾馬賊不時墜落下來,朱廣知道,小兄弟們跟上來了。

長刀揮起,雪亮的鋒刃劃出一條銀弧,一名拼命向旁邊翻滾以躲避踩踏的黃巾賊突然感覺身體裡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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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巾的烏合之眾,哪比得上快馬利刀的邊塞俠少?追上來的幷州狼們又一次亮出了丈量陽壽的鐵尺……

眼前已不知是何地,朱方突然發現了異常,大聲喝道:“停下!”

戰馬被拉扯得揚起了前蹄,嘶鳴不止。少年們警惕地望著前方那片樹林。

亡魂皆冒的黃巾逃兵不明所以,見追兵突然停下,恨不得把馬抽死!

毫無預兆的,一片破空之聲驟然響起!正以為可逃出生天的黃巾賊們好似羊糞一般接連墜馬!

幷州狼們看不明白了,這到底是哪方的人馬?

朱廣本以為和當初夏侯元讓一樣,窮追猛打,卻意外中伏。可伏兵針對的,竟是黃巾?

張遼望著馬賊跑遠,心有不甘,飛快地張弓搭箭,弦響時,已經搶出近百步外的一名敵騎應聲而墜!

同伴們正要喝彩,忽聽一個聲音喝道:“神射!”那人聲音既圓渾又響亮,引得幷州少年們紛紛尋聲望去。

只見樹林中湧出不少人來,俱是些青壯的,大的三四十,少的只十幾歲,都帶著器械。說話的少年頗有英氣,上得前來,將弓背在背上,揖手道:“將軍……”大概是說至此處,他發現馬上所謂的“將軍”,跟他一樣,只是個少年。

張遼冷哼一聲,並不搭理他。能不氣麼?若不是這些人橫插一槓子,幷州狼早攆上去殺個乾淨!

那少年熱臉貼了冷屁股,正悶時,又聽旁邊一個軍官問道:“這裡是哪處地界?”

“此地乃常山郡真定縣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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