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黎恆再次乾綱獨斷，宣佈將黎族常備軍進行裁撤，倒不是一次性裁撤到三千人，而是逐步裁撤，第一步先裁三千人，然後後面會再根據需要決定是否再次裁撤。

自己還是小看了他，慕天樞暗道，他很懂不能一次滿足別人的道理，人都是得寸進尺的，黎恆其實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建議，但偏偏不一次到位，留下這個尾巴，估計是準備用來釣什麼人。

果然，黎恆召開長老會，宣佈要建立一座原人自己的城池。

蠻人是部落的形式，全力架構非常簡單，就是族長，祭司，長老會。

族長為一族之主，總有部族的管理權，但是重大事件需要經過長老會討論，同意後才能實行。而祭司負責主持祭祀活動和禮儀，同時也是部族的醫師和藥師，非常受人尊敬，有的部族，祭司的地位不下於族長！

當然，以黎恆的霸道，在黎族，基本上所有大事都是他說了算。長老們不敢不聽，祭司也插不上手，但是這個架構還是在的。

建城，在蠻人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原本淪為空架子的長老會竟大部分都反對，尤其是那些被黎恆強行併入的部族，除了被殺的那些上層，少數投誠的都被安排進了長老會，也算是一種安撫。

至於他們為何要反對，黎恆建立常備軍已近讓他們徘迴在生死邊緣了，這現在又要建城，要多少勞力？他們還活不活了。

雖然害怕得罪這位嗜殺的族長。但他們還是提出了反對意見。

不過黎恆早有準備，這次他沒殺一人，築城是必須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但是他體諒原來各部的難處，所以可以在常備軍上再做出一些讓步。

這樣吵了好幾天，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長老們還是妥協了，但是黎恆也答應將常備軍減少到三千人，以便將能夠抽調足夠人手來築城。

洞若觀火的慕天樞也不得不感嘆。這一手玩的漂亮，黎恆如果出生在越國，一定能夠出人頭地，這樣的心裡手段不比那些所謂貴族差。

這座城池原本準備就築在黎族村落，但是遭到慕天樞反對。他認為萬一哪天天門關再次出兵掃蕩，豈不是很危險，這裡離天門關太近了。

在慕天樞的堅持下，新城築在蠻荒最大的河流黑水河畔，離天門關有五千裡的路程。

這裡是一個三角洲，地勢平坦，三面環水，只有一面靠著丘陵，防禦上更簡單。河灘上還可以種植蠻人少有的可以種植的農作物雷瓜。

這麼好的地方為何沒人佔據？因為這裡棲息這一種叫地龍的生物，說是龍，其實就是一種蜥蜴，水陸兩棲，數量非常多，成為兇獸的地龍不在少數，非常狡猾，一旦勢頭不對，就會遁入黑水河當中。然後不時冒出來襲擊落單的人，非常棘手！

但是這裡確實是最好的築城之地，沒有之一。在慕天樞力主，黎恆也支援的情況下，還是選在這裡。

這讓蠻人恨的牙癢癢，如果不是畏懼黎恆。他們都想殺了慕天樞祭旗，因為要清理這裡的地龍，不知道要用多少人命去填！

黎恆也非常憂慮

“這整個河灘，地龍沒有一萬也有好幾千，若是硬拼，損失太大了，不知道先生有什麼好的辦法？”

慕天樞想了下道

“我師尊曾經說過，要達到目的，很多時候未必需要硬拼，那樣得不償失。可以考慮下其他辦法。”

我要聽的就是你說的其他辦法！黎恆壓下心裡脾氣，儘量心平氣和道

“具體是什麼辦法？這地龍哪怕不是兇獸，也皮糙肉厚，力大無窮，就算是我，碰到這麼多地龍，也只有逃跑的份！”

慕天樞胸有成竹

“這地龍生活在水裡，它其實怕一個東西。”

黎恆反應過來，大喜

“先生說的是。。。火？”

不過很快，他臉色暗澹下來，因為這地方都是蘆葦蕩，非常潮溼，火怎麼可能燒的起來？而且燒起來也沒用，地龍是有一定智慧的生物，並且十分記仇，等大火熄滅，他們一定會返回來圍攻。

“族長，築過城嗎？”

“沒有，據我所知，先生其實也沒有吧？”

慕天樞的經歷他早就從那幾個投降的天門關士兵那裡打聽得一清二楚。

“我確實也沒有，但多少知道一點，天門關的城池非常簡陋，但據我所知，在越國，真正的大城是分內城和外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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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恆眼前一亮

“先生的意思是先築內城？”

“不錯，以如今原人和黎族的情況，這座城開始不需要多大，甚至只要有一個據點就可以了，並不需要將全部地龍驅逐。

這河灘上石頭頗多，壘石為牆，可以先築起一座容納幾千人的據點就可以，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到時候以據點為依託，就可以跟地龍打消耗戰，然後再擴張，一座十萬人的大城就可以雄立於此，到那時，誰是黎族的對手？”

“好，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去安排。”

黎恆是個行動派，很快就開始調遣人手，著手築城事宜。

慕天樞嘆氣，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一旦真讓黎恆將城池立起來，黎族的勢力將會迅速壯大，到時對越國威脅只怕會更甚。

只是短時間內確實會消耗黎族大部分力量。希望天門關可以安穩度過這次的危機，到時，關防完備的天門天應該可以擋住蠻人吧？

黎恆的野心是很大的，他就沒有懷疑完全信任自己？顯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依然聽自己的，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建議從長遠來看，是對蠻人對黎族有利的。

能夠犧牲短期利益，而去追求長遠發展，就這一點，只怕就甩開其他蠻人部族幾條街。

他會利用每一個優勢去壯大部族，比如那幾個投降的天門關士兵，他就安排他們幫忙訓練如今只有三千人的常備軍。

蠻人因為練體和長期與野獸兇獸搏鬥的原因，個體戰力其實比越國普通將士要強大一截，但是組織性配合度很差，打仗很多時候都是靠一時血氣之勇。這點慕天樞透過在天門關這兩三年早就知曉。

但若是蠻人也有組織性呢？那戰力將會成倍增加。

可世界上的事哪有兩全其美的，他也阻止不了這一切，只能儘量拖延。萬一這黎恆以後熱情消退了呢？

他在自己建議下所做的一切是違反蠻人本性的，實際上也不得人心。只是黎族內的青壯派在支援他，這些人主要就在常備軍裡面，如今常備軍只有三千人，他還能彈壓那些元老和其他部族新加入的那些人嗎？

黎恆正在築城如火如荼的時候，李悠然正跟著這位蠻人頭領來找他們。

蠻人有可能會統一，這是李悠然根據另一個世界的歷史規律得出的結論，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出現了這樣的人。雖然還僅僅是蠻人的一小部分。

眼前這位對自己畢恭畢敬的蠻人頭領便來自一個叫圖族的小部族，自己的族群被黎恆攻破，族長和族沒長老都被黎恆殺掉了。最後讓他擔任頭領，併入黎族。

像圖族這樣的小部族其實有很多，人數也只有幾百人上千人，生死完全在黎恆一念之間，沒有反抗的餘地，這次本以為可以擒住李悠然去跟黎恆邀功，換取些賞賜，改善一下自己手下族人的生存狀況，結果踢到了鐵板上，手下死傷無數不說，自己還成了人質，被迫帶他去找黎族，找黎恆。

對於強行吞併自己部族的黎恆，他沒有什麼忠誠可言，只是他這樣相當於叛變了，他都不知道到時候黎恆會怎麼對他，對待圖族。

但一定會殘酷的可怕，蠻荒就是如此，都在為生存掙扎，沒有那麼多溫情可言。

李悠然也不去管他，他倒是對黎恆很感興趣，黎恆所做的事在玄陸其他地方可能不值一提，但在蠻荒絕對是了不起的，因為人會被環境約束侷限，能跳出來的人都是了不起的。

他覺得，慕天樞他們未必就死了，若是如此，他倒是有些別的想法。當然，若是真的被殺了，他還是會殺掉黎恆瞭解這段師徒感情，也給慕祁峰那個水匪頭子一個交代。

當他們趕到黎族時，他讓這位叫圖山的頭領一打聽，黎恆和其他黎族上層都到一個叫升龍彎的地方去築城去了！！

築城？有點意思！

李悠然是受過現代教育的人，說實話，他對於這些個高手，貴族，真修，都沒有太高的評價，哪怕他們修為逆天，心深似海，都不過時站在前人肩膀上的一群人而已，本身並沒有什麼開創之舉。

難得蠻人裡面居然有一位這麼有意思的人。

黎恆他們此時築城正在進行時，按照慕天樞的建議，先期只是建造一座小城，面積並不大，饒是如此，對於黎族的人力物力來說都是個超級大工程，蠻人怨聲載道，只是都被黎恆殘酷鎮壓了，他做事，確實稱得上堅定二字，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悔改。

到現在也就兩個月，哪怕只是一座小城，也不過就是打了個地基，升龍彎是黑水河沖積形成的灘塗，地面鬆軟，築城難度確實更大，要用巨石打好地基，工程量浩大，黎恆抽調五千人，砍樹，運送石土，常備軍兩千人負責清理地龍。

地龍這種生物，哪怕沒到兇獸，也十分強大，遠勝虎豹，工地上大火不停，也是為了驅趕地龍，花太大的力氣去跟地龍作戰，顯然是一件非常遺蠢的事情，徒耗人命而已。

地龍是兇殘的食肉動物，有時也會主動進攻，這就沒辦法了，黎恆和慕天樞都出過手，面對兇獸級別地龍的時候。

也不是沒有好處，地龍肉可以吃，皮可以做成簡易的甲胃，血含有精華，可以供蠻人練體。

黎恆正跟慕天樞商議這座城具體規劃時，手下來報，說圖千帶著一位越人模樣的人打進來了，指名道姓要見他。

黎恆眼神一寒，看了一眼慕天樞。澹澹道

“一起去看看？”

慕天樞點點頭，莫非是天門關的人來尋仇來了？

這可不是個好主意，除非是武宗級別的強者，自己看能不能周旋一二才是。

見到真人，黎恆詫異，一個身背寶劍，一身藍衫的年輕人站在那裡，氣定神閒，旁邊圖山一臉驚恐，都不敢看黎恆，可見他積威之深！

在蠻荒，威望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對一個族長首領來說，來人如此藐視自己，黎恆暗怒，就要發作，旁邊卻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師尊。。。”

慕天樞喜極而泣，師尊不但無恙，似乎還變年輕了，這藍色的身影是他心裡最大的依靠！

“嗯”

李悠然澹澹點頭，看著遠處熱火朝天的築城隊伍，他澹澹說道

“不錯！”

黎恆如今正是借重慕天樞的時候，自然不會這麼不通情理，讓出一間臨時搭建的小木屋給對師徒，讓他們敘舊。

只是很好奇，這位這麼年輕，居然是他的師尊，而且從他身上，他感到了澹澹威脅，雖然李悠然極力收斂，但黎恆那種生死之間形成的敏銳直覺，還是讓他感受到了。

一位高手！

慕天樞這兩年多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成長了很多，不復當初的青澀，但是在李悠然面前，那種心理上的隱隱依賴自然還在。

慕天樞只顧講，滔滔不絕，包括他如何會在蠻荒，黎恆手下。李悠然只是聽，並不插話。

說到最後，慕天樞有些忐忑，小心說道

“師尊，我如今在這裡。。。。當初是迫於無奈，只是這蠻人野蠻成性，這將來。。。”

李悠然卻並不在意

“沒事，海納百川，天下歸墟，我歸墟宗弟子不需要在乎這個，我們追求的只是道，至於在何處追尋，並不重要。”

慕天樞萬沒想到李悠然會這樣回答，他心裡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安卻並未稍減，急忙道

“可是將來蠻人做大，必定是越國之患，師尊也是越人。。。”

李悠然卻搖頭

“我不是越人，你更不是，我雖然殺人無數，但歸墟之道並不是排斥他人，世間萬物，哪怕是兇獸妖族，也是有生存權力的。

這蠻人被壓制這麼久，不是你我可以阻攔的，殺了黎恆難道蠻人就會就此沉寂下去？不會的，還是會有其他蠻人崛起的，越國真修花了千年都做不到的事，你我也同樣不行，凡事順勢而為，不可逆天而行。”

不理會慕天樞的目瞪口呆，他接著道

“當然，如果有人阻擋在我們的路上，哪天逆天而行，我們也唯有一戰，斷然沒有繳械投降的道理。”

慕天樞已經感覺自己完全跟不上思路，只能弱弱問道

“師尊。。你說的這個我們需要把握的點在那裡？”

“在核心利益，在我們的道，只要不觸及這些，越人也好，蠻人也罷，與你我何干？我接觸天門關也只是為了歸墟宗未來能夠佔到優勢罷了，何曾效忠於他們？”

慕天樞一想還真是，師尊和程將軍完全是平起平坐的，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投靠天門關，效忠越王這樣的話。

他感覺師尊這個，簡單概括起來其實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除了自己，隨也不需要在意，他有些無語，只是不好說出來。

不過他卻也放下了一些心理包袱，他只知道一件事，自己在為黎族做事，師尊並不怪罪。

李悠然找到了慕天樞，也知道程文謙的女兒已經回去了，他並不打算急著離開。他想看看這裡，他從狐妖那裡聽到，蠻荒是有妖王的，他不知道什麼是妖王，只知道，是遠超自己的強大存在就是了。

自己如今已經到達了練體第四層，想再向前走，實際上已經看不到路了。這蠻荒或許就是關鍵，裡面藏著巨大的秘密，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斤兩。

以他如今的實力，去往兇險無比的蠻荒深處，太勉強了，按照鍾靈秀的遭遇，他當時已經是武宗，而且練體修煉到很高的境界，依然感覺到兇險，自己那裡比得上。

所以還是要從蠻人這裡入手，最起碼透過他們可以得到很多自己得不到的情報。

他如今，第四層的練體，對根骨改造極大，打通第十一條正經，進入十一重天的障礙應該已經沒有了，所以他並沒有那麼迫切，慕天樞留在這裡挺好，剛好可以充當和蠻人之間的橋樑，一味的打殺是不可取的。

他來到這裡的第三天，黎恆登門拜訪，慕天樞在他眼裡，見識非凡，正是他需要的人才，作為慕天樞的師尊，想必更加不凡。

“見過先生！”

黎恆很客氣，並不僅僅是因為李悠然是慕天樞的師尊，而是對強者的尊敬。這是在哪裡都通用的法則。

“不必客氣，族長是原人的希望，以後說不定還有仰仗的地方。”

分賓主坐下，蠻人其實肯定沒這些規矩，當一個人也好，一個部族也好，飯都吃不上了哪有心情講究這些，這黎恆也不知道是哪裡學來的，確實不像是蠻人的做派。

和第一次見慕天樞一樣，黎恆開始講他們原人的歷史，為何會落入如今的境地，越國人待他們如何不公。

只是沒講多久，李悠然就攔住了他。

開宗明義地跟他講

“越國人打壓殺戮你們，並沒有錯！”

黎恆臉上現怒色，只是忌憚李悠然實力沒有立刻發作，李悠然好像沒看見，繼續道

“當然，你們為了生存，反抗越人，哪怕最後殺光越人復仇，都是可以的。這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強弱的問題，如果有一天，你們強大了，不會去侵佔越人的家園土地嗎？所以他們壓制你們何錯之有。

所以這些都是虛的，你們的遭遇主要原因是因為你們弱小，而不在於其他。”

黎恆愣住了，這是包括慕天樞在內任何人都不會在他面前說的話，他有一種錯覺，眼前這人似乎比自己更像原人。

他沉思了一下，笑道

“先生說的對，確實如此，是我淺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