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焚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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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石有些驚訝,畢竟老張這樣近似闖入書房的舉動太過少見,至少他從沒有見過。

再者身邊這傢伙嘴皮都還沒閉上,說是明日有夜宴要進宮,那頭老張就來說皇帝大伯現在便要見他們?

相見無端急,八成有問題!

無數的江湖經驗在路小石腦中閃過,但好像其中並沒有哪一條經驗適用於現在,至少婆羅多國皇宮那次的經驗是沒有任何借鑑作用的。

鄭雄則十分平靜,既沒對老張的闖入有任何不滿,更沒對老張說的話表示任何意外,只是點點頭,又對路小石說道:“不管我想還是不想,你到底是回來了,那我們就去看看故事的結局吧。”

三人來到正廳。

草兒聽說路小石等人要進宮,立刻表示要一道,話不多說,但態度十分堅決。

鄭雄本是不同意,但路小石心知這丫頭的心思,一定是不願意賈東風離開她的視線,再想著放她一個人在外面,天知道她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來?便依著了草兒。

鄭雄想了想,不再反對,讓老張帶出賈東風,出府進宮。

那邊皇宮看著早有安排,守將放驗、宦人領路,直向壽正殿而去。

路小石沒有機會聽完那個很長的故事,但把目前知悉的種種稍加分析,他不難知道這個故事的梗概。

可惜這個故事的梗概只有以前和現在,並沒有或許即將要到來的結尾,尤其是發現壽正殿竟然是一片荒蕪平地中的孤殿,他更是莫名想到了壽終正寢這個並不算太吉利的詞來。

他略有些忐忑,原因卻很複雜,其中之一便是感覺今夜來壽正殿,多半會和那個記憶中的鴻門宴是一回事情。

但無意看著鄭雄平穩的腳步,他又感覺心裡踏實下來,就像年少時被人追殺得驚懼不安,轉頭卻看到老張笑眯眯的樣子。

踏實下來的路小石瞟了瞟草兒,看到這丫頭一臉認真,緊緊貼在賈東風身側,好像生怕人家跑了,不禁笑道:“我答應你進宮來,就是怕你在外面不安分,你可別在宮裡也不安份。”

草兒納悶道:“什麼不安份?”

路小石道:“就是不聽我招呼就擅自說話,擅自做事。”

草兒點頭,道:“哦。”

對於那個故事,老張知道或猜測的比路小石更多,縱然看到晉王從容的步伐,心裡仍然充滿了警惕,以及不安。

直到此時看到路小石和草兒這樣對答,他眼神裡終於流露出一絲輕鬆,以及一絲不太適宜的欣慰。

到了壽正殿前,領路的宦人躬身退走。

鄭雄沒有停頓,揹著雙手緩步登上石階,然後進入殿門停了下來。

路小石等人走到鄭雄身後,也停了下來。

殿內燭光通明,空曠而寂靜。

在大殿深處,一人身著明黃龍服,微笑而立,正是鄭淮。

海富站在鄭淮身後,躬著身、垂著頭,顯得十分卑微渺小,幾乎讓路小石等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陛下救命!”

賈東風一見鄭淮,便立刻想撲過去,不想草兒看得嚴實,伸手一拽就把他給拽了回來,還警告道:“別跑!”說完仍不放心,乾脆點了對方的穴。

路小石則心頭一跳。

他先是本能地以為草兒又犯了錯,至少有些君前失禮,但緊接著又反應過來這位大伯已經不是印象中的大伯了,在搞清楚所有疑問之前,倒也談不上失不失禮。

而要搞清所有疑問,只有那家夥來牽這個頭,他們其餘人要做的則是不能影響那家夥的思路和步驟。

老張自然沒問題,草兒這樣的舉動,則多少會有些影響。

但瞟了瞟鄭雄,路小石卻發現後者並沒注意草兒和賈東風,而對面的鄭淮同樣也沒看草兒和賈東風,兩人都微笑著看著對方。

“大哥。”

鄭雄率先開口,沒有叫陛下或皇兄,而是用了普通百姓之間的稱呼,道:“太常寺已經安排了明日夜宴,你今夜卻又詔我進宮,何事如此著急?”

鄭淮似乎沒有注意鄭雄稱呼的變化,微微一笑,說道:“二弟應當清楚,我等這一天幾乎等了二十年,著急一些也是應該的。”

鄭雄也是微微一笑,道:“我也想著我應當是清楚的,只是我們兄弟倆的事情,何必讓小輩也參進來?”

鄭淮這時才看向路小石,微笑道:“我挺喜歡小石。”說著又看向鄭雄,道:“就像我喜歡壁兒一樣。”

路小石示意老張把草兒盯緊些,自己緊密關注著眼前兩兄弟的一舉一動,聽出這二人的對話似乎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既然我喜歡小石……”

鄭淮微笑道:“那讓他來見見我這個大伯,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

草兒確定眼前這人就是皇帝後,心中早就想問了,只是礙於路小石的叮囑而不敢輕易說話,此時聽得鄭淮、鄭雄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心裡暗自著急,猛然聽到對面問有什麼問題,便再也忍不住,大聲問道:“你是我仇人嗎?”

鄭淮面色不變,目光從草兒身上掃過,輕聲道:“想來這丫頭就是夏起的女兒吧?”

“是的!”

草兒點點頭,再問道:“那你是我仇人嗎?”

鄭淮沒有回答,目光轉向鄭雄,說道:“二弟,我想聽聽你怎麼說。”

路小石瞅著這空隙,側頭安慰草兒道:“你先別急,聽他們說完了,我們自然就知道他是不是仇人,所以一定得認真聽著,別插話,好不好?”

草兒顯然很猶豫,但最終還是點頭道:“好!”

側邊鄭雄則面色平靜,道:“是該說一說了,許多事放在心頭,誰也不好受。”說罷略略一停,再道:“先說大哥的身體吧。”

鄭淮似乎有些意外,挑眉道:“這個開頭挺別緻。”

鄭雄儒雅一笑,道:“那是因為大哥選的這個方式挺別緻,甚至在十年前我才能確定,你的病其實是過度淬鍊神念所致。”

鄭淮微笑不語。

鄭雄再道:“父皇當年教誨我們六兄弟,說是修行最要緊的就是一個狠字,只有對自己狠了,才可能取得別人取不到的成就,而你顯然是最狠的,不僅是對自己,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鄭淮顯得饒有興致。

鄭雄聲音微寒,道:“可我想不到,你對父皇也能狠起來。”

鄭淮沉默半晌,又突然哈哈一笑,道:“果不其然,你知道的確實不少,那麼我這麼多年來的隱忍,便是十分正確的選擇。”忽然臉色一沉,道:“那你也應該知道,今夜我不想再隱忍了。”

鄭雄面色平靜,道:“知道。”

鄭淮微微點頭,恢復了微笑,道:“二弟啊,父皇教誨我們要狠,而我學以致用,他也會替我高興,這有何錯?“

鄭雄臉色依然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痛苦,搖頭而無語。

“南風起,北風烈,風捲長空雲追月。”

鄭淮語氣幽遠,道:“當年令狐月和步青雲都化晉見虛,夏起便是世上最強大的存在,他若不死,我對父皇又怎麼狠得起來?”

鄭雄從聽到詔他和路小石進宮後一直都很平靜的臉終於色變,怒道:“住口!你殺父軾君、毒害忠良,何異於禽獸行徑?”

鄭淮聞言不惱,仍是微笑道:“你我是兄弟,身手也在伯仲之間……二弟啊,如果當年你便勝得過我,難道你不會再多殺一個親兄弟?”

鄭雄微怔,緊接著搖頭而笑,道:“大哥,你已然晉到見虛,可首先想到的還是如何激怒我,你就這樣沒有自信嗎?”

鄭淮嘆了一聲,微笑道:“當年殺老三一人,我便受了傷,而你殺老四、老五、老六三人,卻能全身而退,我不防你不行啊!”說罷挑挑眉,再道:“有一事我很奇怪,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在隱忍,為什麼還要成全我,自己卻去挑著王朝這個爛攤子?”

鄭雄臉色漸復平靜,道:“如果我為了勝你也不管政事,置天下百姓於不顧,那我豈不是也和禽獸無異?”

鄭淮搖搖頭,說道:“不知道該說你是愚蠢,還是偉大。”

鄭雄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是愚蠢,也不是偉大,我只是記得父皇的教誨,德須配位。”

鄭淮冷哼一聲,道:“晉境見虛以後,有什麼是我不配的?!”

鄭雄更加平靜,輕聲道:“大哥,當年你費盡心思得到皇位,不惜誣陷三弟,不惜騙我去親手殺了四弟、五弟、六弟,可在你心裡,整個王朝都沒有你晉境重要?”

鄭淮虛起眼睛,搖頭道:“看來你是真不明白,不管是王朝子民的減少,還是王朝疆土的縮小,都只是暫時之事,而一等我晉境見虛,開疆擴土唾手可得,更不愁子民繁衍。”

他看著鄭雄,道:“你倒是盯著北氐和西羌,可這麼多年過去,你是收復了失地,還是救回了子民?”

鄭雄沒有直接回答,側頭看了看賈東風,道:“這個人既然是你的傀儡,那這個問題還需要問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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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淮微微一笑,道:“確實不需要。”說著也看向賈東風,道:“不過他不算是傀儡,而是一條狗。”

“這不一樣的。”

他看向鄭雄,認真道:“傀儡需要我親自操心,甚至操控才行,這條狗則只需要明白我的意思,它自己就會去咬人,省事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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