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很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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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雄突然睜開眼睛,又慢慢起身,緩緩踏出一步。

這一步很輕,很隨意,但他鞋底再次落地時,已然跨過二十多級石階,由密室回到了書房。

他衣袖輕拂,那張掀開的木板無聲蓋下,數步外的一張香木方桌同時悄無聲息地滑過來,停留在那塊木板之上。

做完這些,敲門聲響起。

老張進來恭敬見禮,又上前悄語片刻。

鄭雄面色平靜,眼神卻有些意外,半晌道:“讓他進來。”

老張應下,片刻後和蘭子君一道領著賈東風進了書房。

賈東風一看到鄭雄,眼中怒火陡起,待蘭子君解開他的啞穴,多日來沉默在心底的話語頓時如火山般噴射出來。

“奸賊!國賊!我乃國之重臣,我是王朝的丞相,你竟敢私挾強迫,簡直是無法無天之極!”

他口沫橫飛,越罵越氣,道:“奸賊你莫要假辭推脫,那小兒若非得到你的授意,又如何膽敢挾持老夫?你等狼狽父子,挾持老夫又意欲何為?朗朗乾坤,豈容爾等霄小胡為?”

鄭雄靜靜看著賈東風,儒雅地笑著。

賈東風則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禁氣勢漸弱,或許也感覺到這一點,他又跳腳而怒,罵道:“奸賊你最好想清楚,這裡可是京城,是天子腳下!此時若是罷手,或許老夫還能替你美言幾句,否則就算是捨去性命,老夫也要向聖上彈劾你這奸賊。”

鄭雄仍是靜靜看著,仍是儒雅地笑著。

賈東風不知鄭雄意思,不免心虛氣弱,口氣突然溫和,忡然嘆道:“殿下見諒,賈某和殿下的政見素來不合,可天地良心,賈某說過的任何一句話、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是為了王朝的千秋大計,絕沒有半點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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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妨回想一下,這麼多年以來,賈東冒犯之時、冒犯之所,是不是僅僅在朝堂之上?是不是僅僅是為抒暢政見?私下之時,賈某哪裡曾將殿下視作了對手?”

“你不是本王的對手。”

鄭雄微笑道:“其實你心裡明白,本王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對手。”他看著賈東風的眼睛,緩緩道:“因為你不配。”

賈東風一時面色慘白,半晌說道:“既然如此,殿下為何要挾持賈某?”

鄭雄似乎有些無奈,搖頭道:“如果本王說這不是本王的意思,你一定不會相信;且不管你信不信,既然來了府中,你就好好做你的客人,明天隨本王進宮。”

賈東風聽到這話,終於暗自放下心來,此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腿都在發抖,趕緊作揖掩飾,道:“如此就煩擾殿下了。”

鄭雄揮揮手,讓蘭子君帶賈東風出去,正要問老張為何不見路小石,卻見後者推門而入。

原來路小石一邊埋怨那位堂兄說話不會討吉利,一邊趕到正廳叮囑了草兒幾句,此時剛好到了書房。

他瞟了瞟賈東風的背影,又看了看鄭雄,心中有些打鼓。

“坐!”

鄭雄微笑示意,像是對待一個熟稔的老友,壓根就沒提腳步聲都還在的賈東風。

“嗯。”

路小石頭一回在鄭雄面前顯得有些拘謹,規規矩矩地坐下,雙手撫住膝蓋,像一名正要聆聽先生教誨的學生。

鄭雄看著兒子,眼中充滿讚賞,道:“長大了。”

路小石到底不習慣這種拘謹,更不願不明不白地聽教誨,道:“我是不是不該這麼做?畢竟賈東風是丞相,還在代聖決斷軍務。”

鄭雄沉默片刻,輕聲道:“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你認為有足夠的理由,你就放開手去做,而做了就不要去後悔。”

路小石微微點頭,心中有些溫暖,又是頭一回感覺這傢伙說話還挺中聽。

鄭雄忽然嘆了口氣,道:“這話是對你說,更是對我自己說,因為說這話容易,做起來卻難。”

路小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笑道:“聽這話的意思,好像是你為自己做的事後悔了?”

鄭雄沒有笑,也沒回答,只是極為嚴肅看著路小石,輕聲道:“我不希望你這時候回來。”

路小石微怔,腦中想到先前那位便宜堂兄的話,不禁奇道:“為什麼?”

鄭雄不知是在猶豫,還是在措辭,沉默好半天才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路小石挑眉道:“既然你說我長大了,我自然有耐心聽你講完這個故事,無論它有多長。”

鄭雄微微點頭,道:“是啊,既然你回來了,那聽不聽這個故事,都已經避免不了,倒真不如知道更好些。”

他示意老張出去,又踱到北側窗牖前,站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道:“你四叔、五叔、六叔,都是我親手殺的。”

路小石早就聽過那些傳聞,說當年越王身死風陵渡後,晉王又誅殺了湘、翼、蜀三王,最後助燕王登上皇位。

至於兄弟相殘的原因,則是因為越王軾了先皇,而湘翼蜀三王則是幫兇,晉王奉燕王之命而誅之。

不管傳聞是否如實,路小石一直都知道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也就只是當傳聞聽聽而已。

縱然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聽到鄭雄如此說,他還是感覺十分彆扭,皺眉道:“你後悔的就是這事兒?”

鄭雄預設。

路小石感知到自己彆扭,便有意調整氣氛,道:“就像你說的一樣,既然已經做了,而且過去了這麼多年,後悔也沒有意義,倒不如放下。”

鄭雄眼神幽幽,搖頭道:“事情沒有過去,我自然也放不下。”

路小石意外道:“還沒過去?”

鄭雄看著路小石,道:“殺你三位皇叔,都是因為一件事,而這件事從先皇意外駕崩一直持續到了今日,當年送你出京城,讓你娘離開王朝,都和這件事有關。”

路小石更為意外,隱隱覺得這傢伙要說出什麼驚天大秘密來,不禁屏息靜氣,目不轉睛地盯著鄭雄。

“聽到先皇駕崩,我和所有人一樣,都認為是越王所為,畢竟只有他陪在先皇身邊,也只有他才可能給夏起下毒。”

“直到事態完全平息後,我才懷疑先皇和夏起或許並不是你三叔所為,因為那時候我也感到了危險。”

路小石一念閃過,背心禁不住冒出一層冷汗能給這傢伙帶來危險的人並不多,至少不會是賈東風,當下試探到:“你懷疑……陛下?”

鄭雄再次預設。

路小石想到老張說過的猜測,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道:“你的意思是說,陛下登上大位不久,你就懷疑是他殺了先皇和夏大都督?”

鄭雄微微點頭,道:“懷疑之所以是懷疑,就是因為沒有證據,我為了獲取證據,一方面讓你和你娘離開,一方面讓那人留下你的兩位堂兄,如果他不同意,事實便清楚了許多。”

“可惜他同意了,不僅不過問你和你娘,還讓你的兩位堂兄留在了宮中,我便沒有進一步的機會。”

路小石感覺腦子有些亂,道:“兩位堂兄?還有誰?”

鄭雄有些傷感,道:“當然不是二皇子,而是你四叔和六叔的兒子,雖然他答應留他們一命,但條件卻是讓他們在宮中做宦人。”

“當時那種情況下,我也只好妥協,畢竟氐羌族人在江北蠢蠢欲動,我不敢再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

路小石記起一事,問道:“當年的雙雄會又是怎麼回事?”

鄭雄苦笑一聲,道:“傳言是真的,我確實和穆爾元雄暗通書信,內容也確實是劃江而治。”

“但要做到劃江而治,則需要穆爾元雄殺了野心勃勃的穆爾左,殺了同樣野心勃勃的二弟穆爾元成。”

“雖然我也意外,但穆爾元雄畢竟按我的設想去做了,由此為王朝贏得了時間,恢復了秩序,所以單就這件事情而言,我並不後悔。”

以前路小石認為鄭雄是奸賊,很大程度便是因為雙雄會一事,此時知道真相和傳聞一樣,他卻沒有覺得憎恨,反而感覺有些放鬆,腦中也漸漸冷靜下來,道:“這麼多年他不管朝政,而由你權傾朝野,究竟是一種對峙,還是對你的忍讓?”

鄭雄搖搖頭,道:“說不清楚,只能去感覺,而現在我的感覺很不好。”略略一頓,又道:“我不希望你回來,便是因為明日是大年三十,而太常寺又把夜宴安排在壽正殿……”

正在這時,老張竟不請而入,沉臉說道:“殿下,六順來宣詔,讓殿下和郡王立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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