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對不起,我背對太陽(求追讀,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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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昊心境發生了微小的變化。

悠久的故事,天然變成了一道深塹,阻隔了祖孫二人的交流。沒有人會對一個老人的過往感興趣。一個小人物的過往渺小的有若日光射入屋內夾雜的細小微塵,紛紛揚揚的灑下,可人們記住的只有光芒。

然而此時的一行英文詩,卻無意間,拉近了他們二人的距離。

英文似乎……更現代了一些。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從清末活到現代的老人,和他有了共同語言。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

“My Wilderness has made……”

“成為更新……的荒涼。”

吳昊從度娘上找到了英文詩的出處,他低誦後面的幾行英文,言語充滿沒由來的興奮。

亦興許是一輩更比一輩強的執念。

他渴望在長輩面前證明自己。

……

馬廄內。

徐二愣子念著英文詩,僅有的四句英文詩,不難學。在少爺的教導下,他掌握的很快,一刻鍾不到的功夫,就背誦的滾瓜爛熟。

“二愣哥,你該有個名字。”

“少爺,我有名字,叫二愣子。”

“二愣子是賤名,是小名,你現在是讀書人了,讀了書,就該有個正經的名字。”洋學堂出身的徐書文推了推圓框眼鏡,他靈黠的眼睛忽然正經了許多,他踱著步,揹著雙手,小大人似的思考。

他麂皮做的皮靴踩在雪地裡,混在了馬廄長工的腳印中。

沒什麼兩樣。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與?”

徐書文尋字摘書,從《論語》中想到了這句話,他笑道:“孔子說,如果他推行的仁道無法推行了,乘著木桴(竹排)漂游在海外的,恐怕也只有仲由了吧。”

“二愣哥,你知道從字嗎?”

少爺躬下身子,和長工一樣,手執木棍,在沙盤上寫了一個“從”字。

他手握住長工的手,一筆一劃教著,“這是從字,你看這是人字,你是人,我也是人,你和我沒什麼不一樣。”

人與人是平等的。

窩在徐二愣子懷裡的徐從想起了少爺說的這句話。以前,他讀的書少,不明白少爺為何給他起了這個名字。後來到了新時代,對少爺的印象越發模湖,等到他臨死之際,對少爺的印象才逐漸清晰了起來。

徐從抓著徐二愣子的胸膛,催促他同意。

他心知,這個從字,就是少爺給他起的“名”,這一世,他想改變的只有人生,但名字,他卻不肯變了。

“可老爺……”

徐二愣子握緊了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老爺說過,人和人,從生下來,就有貴賤之別。

徐,他和少爺都姓徐。

他出生的時候,是娘自個接生的,前面夭折了兩個哥哥。娘咬著木棍,拿著剪刀,自己剪斷了臍帶。次日,娘就下地幹活去了。而後,就沒有而後了。娘產後大出血,死在了地裡。次年,這片土地莊稼長得很殷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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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呢。少爺的娘在生少爺的時候,請的新野縣最好的產婆,又臨時請了西洋大夫在產房外等候。

少爺出生後,吃的錦衣玉食。徐家又出了二十兩銀錢,在老君殿裡請了一個命牌,供奉在老君爺的神像下,日日由道爺唸經焚香,祈禱徐家獨苗不要夭折。

他吃的是米湖湖,從爹的口糧中省下來的。

一宗同姓,兩戶之別。

他的胸腔劇烈的起伏,憋的臉紅脖子粗,紅透了,卻還是吐不出“同意”的那個字眼。

上一次,這個從字是少爺起的。

沒給他講這個從字的含義。

直到仙狐的爪子撓著他,徐二愣子這才將憋著的一口氣吐盡了,吐的乾乾淨淨,有保家仙在,他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自信來,這自信來的沒有緣由。或許來自徐三兒,徐三兒的爺爺……。

“徐從!”

徐書文一拍小方桌,定下了姓名。

微低著頭,一直刻意低著頭的徐二愣子抬起了腦袋,他望見了馬廄外邊灑在屋簷上的陽光,看著少爺溫和的笑意,他半黑的臉龐亦升起了笑容。

從,這個字好啊。

一個人和一個人並列。

是個好字。

然後徐二愣子不爭氣的再次彎下了腰,他嘴唇動了動,眉眼略微低了一下,擺出恭敬的姿態,“謝少爺賜名,徐從,今後就是少爺您的隨從。少爺讓我去哪,我就去哪,我就是少爺您的跟班。”

徐書文怔住了,他正等著二愣哥擺出欣喜的模樣,而他接著故作不在意的樣子,隨意擺擺手,說句“一個小名字罷了,我什麼沒見過,學堂裡好玩的事情多了,今後我帶二愣哥你一起去。”

可他卻沒想到。

他想的是一個人與人平行、平等的“從”字。

二愣哥卻想的是“隨從”。

刺目的陽光耀的他睜不開眼,徐書文和徐從他們二人站的方位不同。一個正對太陽,一個背對太陽。

他揉了揉眼睛,圓框眼鏡未沾纖塵,“徐從,我不要你做我的隨從!”

他的面色勉強勾起笑容。

取名徐從,似乎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情。他想著孔夫子,想著子路(字仲由),而徐從卻想的是馬廄,想的是跟班。

是啊,他雖叫著二愣哥,但事實上,徐二愣子一直都是他的跟班。

從小……,跟到大。

只不過現在挑明罷了。

狐仙伸出爪子,肉墊刺出鋒利的倒鉤,劃拉開了徐二愣子的麻衣。

他生活在新世紀,他不允許徐二愣子這麼卑微。但他說不出話,少爺是富貴命,又看不到他這個鬼神。他的一切,都是徒勞功。

不爭氣的徐二愣子!

徐從嘆息一聲。

“少爺,半個時辰到了。”

記著時間的徐二愣子安撫著懷中的仙狐,他指了指日頭,“少爺,你該回後宅去了,對了,昨日大蟲抓了一隻白兔,你要嗎?”

大蟲,是徐二愣子、徐書文的玩伴。

獵戶家的兒子。

大蟲,是老虎。

起這個名字,也是為了得到冥冥之中神靈的庇佑。

“一錢銀子……”

徐書文下意識的開口,可忽然他看到了一旁等待的徐二愣子,自嘲的笑了笑,“不要了,我已經不是玩兔子的年齡了。我請了半個月的守孝假,再過不久,就得重新上學,畢力的《化學闡原》我還沒有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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