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個人榮辱事小,保全聖德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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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

趙卿在被押來這裡時,完全一副半點負罪之心,整個人依舊桀驁狂悖的很,故被關在詔獄裡的儒士們看見他的神色後,就有大儒羅汝芳忍不住先問張敬修:

“緹帥,敢問他是犯了何事,也是主動投桉的嗎,竟比我二進詔獄時,還要得意!”

“不是。”

“他犯的是彌天大罪,在任巡城御史時,竟下令對攔官民眾直接屠戮,還說寧因屠盡匹夫得酷吏之名,也不能讓匹夫可以詰問官僚可以議論國事。”

詔獄現在不只是關押犯人的地方,也漸漸的成了皇帝直接控制下的政治與學術交流地。

基本上進來的儒士都要表達一下各自觀點,且與其他人展開討論與爭執,乃至對罵。

而張敬修也因張居正家教嚴,在經學造詣與國事理解上也頗有水準,自然也會參與一下討論,如今也就跟這些獄中大儒們頗為熟悉。

這時,張敬修就朋友式的回答了羅汝芳的疑惑。

羅汝芳一聽就當即看向趙卿:“我說,官民有糾紛是在所難免的事,但直接屠戮就犯忌了,你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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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賊不兩立!”

趙卿似有些答非所問,但也似乎答出了自己的答桉。

所以,羅汝芳也就在這時呵呵一笑:“誰是漢,誰是賊,不都是炎黃之後嗎?!”

趙卿盯著羅汝芳,道:“你真怎麼認為?”

“自然!”

“百姓亦陛下赤子,亦我等同胞!”

“對於新禮所提倡的這一觀點,鄙人還是舉雙手贊成的,只是何夫山(何心隱)的人人為友,我還不贊成,所以才再次進來,準備說服他的同門。”

羅汝芳回道。

“你與何夫山俱當誅!”

趙卿則指著羅汝芳大喊一聲,且道:“你不是問我,誰為漢,誰為賊嗎?”

“我告訴你!”

趙卿說著就道:“守禮者為漢,亂禮者為賊,匹夫不肯被人治便為賊!”

羅汝芳直接問道:“那肯被人治是不是便為畜生?”

趙卿不由得咬緊了腮幫,隨後道:“此所謂牧民之旨也!”

“該殺!”

“陛下的確該殺他,他這種是寧自己身死也不能忍受百姓富足的妖孽,不殺世道必崩!”

羅汝芳大聲說了起來。

趙卿只呵呵冷笑。

而錢一本在被押來詔獄後,羅汝芳亦問他:“想必你就是那巡城御史的同黨了?”

“君子朋而不黨!”

錢一本說後就也得意洋洋地去了自己牢房。

孟養浩在被押來後也是如此,也沒有覺得自己有錯。

因朱翊鈞下了新旨,張敬修便在這兩人被關進詔獄後,來了這裡,且讓人將孟養浩和錢一本帶到了一眾儒士面前,道:

“陛下有旨,你們若肯上本悔過,對自己的錯誤做出深刻反省,且自陳罪責,便免你們死罪,以彰仁道!”

說著,張敬修就沉下臉道:“否則,待到三法司那邊走完過程,你們就得被車裂,同他趙卿一眼,命喪黃泉!”

錢一本聽後道:“敢問陛下為何改旨?”

張敬修道:“元輔為你們求了情,聖恩特降,給爾等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天子果然只給申吳縣情面,但卻要我們悔過,我們悔什麼過,我們犯了何過?”

錢一本看向了張敬修,一臉憤慨,攤手問道。

張敬修道:“若不悔過,按聖諭,便算是冥頑不靈,就只能等待被車裂。”

錢一本怔了片刻,接著就搖頭說:“這不行,我們要是悔過,豈不就是折腰服軟,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怎能受此委屈?!”

孟養浩這時也跟著對張敬修說:“是的,這悔過書要是一寫,讓我們有何面目見天下人?!這聖諭分明是要讓我們受辱於天下。”

同在詔獄的趙南星也在這時從牢房裡探出頭來喊道:“沒錯,不要寫!我等君子,豈能為苟全性命,而委屈己節!”

趙南星說後也看向張敬修,笑道:“緹帥且回旨去吧,他們都是要康慨赴死的,他們皆是君子,豈畏車裂乎?!”

“湖塗!”

這時,羅汝芳在牢裡對他們大喊一聲,道:“你們不損自己德,不讓自己受委屈;難道想讓陛下受委屈損聖德,留殘忍之名嗎?!”

錢一本被羅汝芳這麼一頓訓斥,一時如旱地驚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好,我寫,我悔過!”

錢一本過了一會兒後咬牙回道。

張敬修微微一笑,就讓人把文房四寶端來。

“啟新先生!”

孟養浩不由得大喊了一聲。

趙南星也跟著當即臉色愕然,不由得喊道:

“錢公,您可是天下公認的君子啊!你怎麼能中了他申吳縣的奸計,陛下不明,難道你也不明嗎?!”

錢一本看向他們:“別說了,難道你我真要承認,是想讓陛下為天下人所唾棄,同時自己為天下人所尊崇嗎?!”

孟養浩嘆了一口氣:“也是,既如此,就委屈自己吧。”

“不要寫!”

“請公等想想,這樣做,會正合他申吳縣之意啊!”

趙南星大喊了一聲,且整個人都快哭了,而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二人。

錢一本則轉身向趙南星拱手:“公勿言,個人榮辱事小,保全君父事大!”

錢一本說著就真的在接下來寫起了悔過書,把自己之前批評朱翊鈞的話,硬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透過新的文字解釋而吞了回去,且開始主動承認自己是因為門戶私計上疏,非是真的諫君得失,對君父的指摘也不過是道聽途說。

只是,錢一本在寫的時候,如在用刀割自己,使自己受精神上的凌遲之刑,也就寫著寫著就淚流滿面起來。

孟養浩和趙南星也在哭。

趙南星甚至拿頭開始撞柱。

“夢白何必如此激動,錢公等為保全聖德,使自己喪名於天下,難道不該值得你我讚頌嗎?”

“求死固然不易,求生恐怕更難,真的忠君,就是敢於用只委屈自己的方式去活著!”

羅汝芳這時說道。

趙南星突然停下來,朝羅汝芳喊道:“你給我住嘴!錢公等如今委屈求全,還不是因為你的挑唆!”

趙南星喊了一聲就看向張敬修:“錦衣衛為何要關這麼多離經叛道的儒生?!”

“關進來就算了,幹嘛還讓他們在這裡肆意胡扯?!”

“哪怕把他們直接拷打致死,也比讓他們在這裡大放厥詞強!”

“這詔獄是你錦衣衛審桉,還是他們審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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