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你想怎麼死？（下）

那個襲擊劉大衛的神秘人，終於摘下了神秘的面紗。

啊呸，那根本不是什麼面紗，只是一個醜得很有風格的草泥馬頭套來的。

頭套後那張臉，任新蜂還真認得。不就以前CIRCLE的文案小毛嘛。任新蜂接的就是他的班。

雖然只在入職當天見過小毛一面，任新蜂對他印象卻很深。

感覺這人性格怪怪的，說話也怪怪的。總之整個人都怪怪的。

如今時隔大半年再相逢，感覺卻跟換了個人似的。越發地怪了。是另一種怪，尤其是那眼神，有點凌厲又有點凌亂，越看越瘮人。

“快出來露臉啊喂。”小毛等了半天不見人，急得大喊，“我都露臉了，你也趕緊的。”

“欸，我又沒答應要出來啊喂。”任新蜂說，躲在某張桌子的後面。

小毛氣得又拿拳頭捶胸口，這回還加上了跺腳。

神打了一通之後，他便揮舞著球棒，循聲衝了過去，要把騙了自己的那個人揪出來，碎屍萬段。他幾乎已經忘了劉大衛的存在。

因為太過激動，這一路上不由得亂揮亂舞，就跟酒駕似的，打爛撞壞了不少東西，把牆也給砸得坑坑窪窪的。

一副遇佛殺佛的節奏。

可牆又招誰惹誰了？

經過茶水間的時候，小毛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沒直接跪倒在地。

他後腦勺驟然挨了狠狠一下。

這要換了別人，早就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了。可他跟感覺不到疼似的，迅即挺直了腰，背過身去。站在他身後的，來不及閃躲的，下這狠手的，並不是任新蜂。是石霆。

他一直躲在茶水間裡，從頭到尾看了個明白。

當然他也不光是袖手旁觀，剛剛已經打了110和120，順便也通知了樓下保安。

報警的事兒總是他來。

他本覺得這場面太失控，沒有自信能降服得了小毛，想等警察到了再現身的。

可小毛一門心思奔著任新蜂而去，根本就不知道現場還有他。

茶水間又是小毛的必經之地。

這根本就是天賜的伏擊良機。

他便開啟冰箱門，拎出一瓶姐夫的啤酒，躲在牆後。一等小毛身影一過，立馬閃身出去，照著他腦袋敲了下去。

說到底，他才是致力於維護社會良好風氣的正牌草泥馬俠。該出手時不出手，有背他對自己的承諾。更別說，他跟這山寨的草泥馬俠有仇。

沒承想，小毛居然跟沒事人似的。站在那兒望著石霆咧嘴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原來你在這兒。”他說。

“原來是你打我的呀。”他又說。

“為什麼要打我？虧我還覺得跟你是一類人呢。”他接著說。

血分成好幾路，順著小毛額頭往下淌。他也不擦，就那麼邊笑邊說。

石霆被他笑得有點怵，不由得舉起啤酒瓶來，想給自己壯膽。

咣！瓶子被一棒打碎。

石霆手裡只剩一個瓶口。

黃色酒液漫了一地，浸溼他倆的鞋底。

就跟互相被嚇尿了似的。

小毛再度高高舉起球棒，看樣子是又想使出泰山壓頂。

石霆正打算跑，忽然瞧見兩隻手，從小毛身後驟然探出來，一把握住球棒兩端，往回使勁一扯，勒在了小毛脖子上。

任新蜂終於露臉了。

石霆趕緊也撲上前去，加入爭搶球棒的行列。

可小毛的力氣大得出奇。

石霆加上任新蜂兩個人，使盡吃奶的力氣都制他不住。

三個人扭抱在一起，一同跌入茶水間內。

東撞西撞，把這小小的地方禍害得不成樣。

什麼微波爐、咖啡機都被撞落到地上。

咚！

咚！咚！

咚！

小毛忽然一翻白眼，手上失去了力氣。

整個人就那麼軟軟地原地癱倒。

“嚟們沒事吧？”劉大衛一手拿著盞檯燈，一手捂著腫脹的左半邊臉，問他們倆。

可說來也怪，他後腦挨了那麼重的一擊，倒一滴血都沒流，不過這也就是強撐著而已。說完這句話，他就再也撐不住了，靠在冰箱門上直冒冷汗。

趁著小毛暈了過去，石霆和任新蜂趕緊把他架到一張椅子上。

用了足足五圈膠帶，連人帶椅足足纏了好幾圈。製作木乃伊也就是這樣了。

然後任新蜂一把脫下T恤，又從冰箱裡找出冰塊，倒在上面，紮起來做成一個冰包，給劉大衛拿去敷臉。

之後，任新蜂、石霆和劉大衛三人一起癱坐在沙發上。

感覺都是一樣的：力氣都用光了。

“欸，你不是很早就下班了嗎，怎麼還會在這兒的？”任新蜂有氣無力地問石霆。

“這事兒說來話長。你怎麼還沒回去？”石霆有氣無力地回答。

“我是走了又回來，來找David的。”任新蜂有氣無力地望向劉大衛。

“噓，他醒了。”劉大衛有氣無力地指著小毛。

睜開眼，抬起頭，小毛最初有點茫然，看到劉大衛之後，忽然又怒目圓睜了。

猛烈掙扎。

石霆跳起來，甩了他兩個耳光。

這才平靜下來。

“你是不是嗑藥了？”石霆問。

“你丫才嗑藥了呢。”小毛答。

“你是不是有病？”

“你丫才有病呢。”

“你幹嗎要假冒草泥馬俠？”

“你丫才假冒草泥馬俠呢……我什麼時候說我是什麼草泥馬俠了？”

“那你幹嗎戴著草泥馬的頭套出來嚇人？”

“你丫才戴著草泥馬的頭套出來嚇人呢。”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你丫才變成這樣了呢。”

得，車軲轆又滾回去了。

估計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石霆嘆了口氣，只好坐下。

“你怎麼知道他是假冒草泥馬俠的？”任新蜂小聲問他。

“呃……這事說來話長。”石霆小聲地說。

那邊，劉大衛也有一肚子話要問小毛。

劉大衛：“我同

嚟無冤無仇，嚟為什麼突然跑過來介樣子對我？”

小毛：“為什麼？為我老婆孩子報仇。”

石霆：“什麼？你有老婆孩子的？我還以為你是單身。”

小毛：“你丫才單身呢。”

劉大衛：“我對他們幹什麼了，嚟要來找我報仇？”

“你幹什麼你自己都給忘了？

“看來，人命在你們眼裡真是如同草芥一樣。

“好，那就讓我來提醒你一下。

“你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我老婆都進產房了。你給我打電話，非要我馬上回去加班。

“我說我在醫院陪老婆，她馬上就要生了。你說你不管，就算是我自己馬上要死了，都得給你先死回公司去把活兒幹完。

“最後沒辦法，我只好回公司去。

“等到把活兒幹完趕回醫院，我老婆……我老婆……已經難產死了。孩子也沒活下來。我就因為被你逼去加這麼個破班，連他們倆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嗚嗚嗚嗚嗚……你……你想起來了嗎？”

小毛的情緒可真跟過山車似的，剛才還咬牙切齒呢，現在就改撕心裂肺了。

“所以我今天來，就是要為他們報仇的。”小毛已經進入咆哮模式，“你想起來了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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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絕不可能說過介樣的話。”

“你以為否認，就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一樣嗎？”

“我又不繫你直接老闆，為什麼會打電話讓嚟來加班。”

“那個……那個……我忘了……石霆當時也被你叫過去了，他可以做證。”

“不好意思，我也不記得有這件事。”

“哦，我明白了，你們是要互相包庇……你們還是不是人來的，我咬死你。”

小毛忽然奮力往前一撲，就想去咬劉大衛。

他全身只剩眼耳口鼻沒被裹上了。

能傷人的就只剩牙齒了。

幸虧劉大衛早有防備，往後輕輕一躲，小毛就摔了個狗吃屎。

三個人沒有一個敢去扶他的。

只好任他在地上打滾。

直到大爺帶著幾個保安上來。

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在警察來之前，先把小毛送到樓下保安室裡關著。

石霆和保安一起，推著小毛下樓去了。

任新蜂留下，照看劉大衛。

枯坐了一會兒，劉大衛讓任新蜂去幫他買罐可樂回來。

不知為什麼，忽然很想喝可樂。

任新蜂一躍而起，走到自動販賣機前。

投了錢進去，摁了產品編號，卻半天沒等到咚的一聲。他像往常一樣踢了兩腳。沒反應。又晃了兩下機器，可樂這才掉下來。

他便伸手進去拿，沒承想取物槽偏偏這時候出毛病，把他的手給卡住了。

越是用力想抽出來，越是卡得緊。

他只好大聲喚劉大衛過來幫忙。

劉大衛搖了搖頭，起身朝他走去。

離他五步遠，一頭栽倒在地上。

再也沒有醒來。

他就這麼死了。

死因是鈍物重擊後的顱內出血。